几个月后的一天,此时已是秋风扫落叶,群雁南飞的季节。当片片落叶在瑟瑟秋风中飞舞的时候,当幽远的雁鸣声回荡在洛阳城外的一处山谷的时候,山谷那座孤立而又气派的庭院,迎来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当十几天后那两个人数十次回想起此中种种,或许从踏入院门的那一刻,或许更早,他们便开始一步步走进别人为他们设好的局中,一步步走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他们中的一位,是锦衣卫百户,名唤云愁雨。另一位,是江湖上人送外号“侠义猛张飞”的张一鸣。这地牢之中还有第三个人,他比张一鸣与云愁雨早来十几天,他便是在江湖上被人们议论了甚久,人称紫血郎君的朱墨羽。准确地讲,他们二人原是为营救朱墨羽而来,却没想到被别人识破,自己也被困于此。
在三人共处的十几天里,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三人除了吃喝拉撒,无所事事。云愁雨身在锦衣卫数年,见惯了尔虞我诈的险恶人心,见惯了无数屈打成招的牢狱冤魂。朱墨羽生性平淡,十几年寒窗苦读,隐忍磨练,对他而言,画地为牢也是年少常用之事。而张一鸣就不同了,他哪里受得了这般拘束?近几天来濒临崩溃,犹如疯牛一般,又哭又唱。
他们哪里知道,此时外面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早在张一鸣云愁雨进入盘龙谷的第二天,云愁雨的同伴,酒馆的另两个伙计,便根据与云愁雨之前的约定,午后至盘龙谷出口西南十里的锁龙庄南的密林里,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又等到到明月东升时才垂头丧气地回来。他们知道,云愁雨此行凶多吉少,多半是陷身其中了。当夜子时,二人便夜访锦衣卫洛阳城千户大人府上,千户大人得到消息,不敢稍有怠慢,连夜快马传与京师。
第三天午时,胡啉承与秦亚燊再度来至杭州杨府,二人此行,带来了朱墨羽与张一鸣身陷洛阳盘龙谷的消息。不过才二三日,江湖人士都在疯传着今年以来,闻名武林的紫血郎君朱墨羽,眼下被困在洛阳的消息。
第六天的时候,已经有几路人马由各地向洛阳进发。其中一路便是胡啉承秦亚燊及“药王世家”杨济士杨丹盈兄妹、刘云重李袖嫣等人,在大师兄“铁臂灵猿”袁无声的带领下,率先离开杭州向洛阳进发。
另一路是黄飞扬黄云扬姐弟,在其叔父顺丰镖局副镖头“白面豹子头”黄慕良的带领下,从济南府出发。另有一路,是峨眉弟子静贤静恬奉师命,带领十多名同门师姐妹,从四川出发。
行了半日,便遇到青城派的掌门“云里手”白彦朗及门下弟子。青城派门下有七大弟子,大弟子刘飞城,二弟子孙雪域,三弟子程连珂,四弟子郭天理,第五个是白彦朗的之子,唤作白敬珏,六弟子薛金珍,七弟子公庸玖,江湖人便送了青城七子一个‘飞雪连天敬金庸’的外号。峨眉弟子显然并不知道,青城派此来用意多为寻仇,只因二派素来交好,于是合二为一同行。
行了一日,又遇上四人骑马在前,白彦朗自然知道是“鞭扫九江”李恪秋、唐宓欣夫妇,和唐镜轩、颜赫夕四人。言谈之中,才知道李氏夫妇原料定其女必至洛阳,恐有闪失,所以照应一二。于是,众人一路结伴,虽然目的不尽然相同,却也是有说有笑,略解旅途舟车劳顿之苦。
除此之外,山东沂州府五虎寨的“双斧门神”左守义、“醉罗汉”左守礼带着左谦之,备足干粮盘缠,离寨而去。更有许多自发组织的武林人士,执刀仗剑,吆五喝六地由各地汇集而来,其中多半是来凑热闹的,料定如此轰动武林的大事,必有一场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拼杀,错过岂不是憾事一桩?
十月的秋色,遍染了河山,暮霭苍茫之间,远远地便望见一队人马呼啸而至,踏起一路烟尘,马蹄声声,旌旗飘飘。待人马稍近些,落日夕阳把人马旗子映得一片酡红,一面旗子上书着斗大的“镖”字,另一面旗子上写着“顺丰镖局”四个字。
为首的一人五十来岁年纪,白面有须,双目炯炯有神,右手执缰,左手提一根齐眉棍,两头箍着银边,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此人便是“白面豹子头”黄慕良,黄慕良身后两匹马上,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背刀,女子执剑,正是黄飞扬黄云扬姐弟,黄氏姐弟身后,是十个青壮男子,乃是镖局里百里挑一的趟子手,个个虎背熊腰,英武不凡。
一队人驰上一个陡坡,黄慕良提缰驻马,手搭凉蓬,打量了一番落日,向黄飞扬黄云扬二人笑道:“马不停蹄地跑,还是跑不过太阳。”黄云扬游目四周,道:“我早就说过,不如在刚才那个地方住一夜,明天一早便可到了,何必急于一时?”
黄慕良道:“你知道些什么?此事晚一时便有晚一时的害处,如今已经势如水火。千万记住,我们这番前来,当以和气为贵,洛阳王家不比别人,希望能看在我们兄弟俩的薄面上,网开一面。”黄飞扬道:“万一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呢?”黄慕良沉吟一番,叹道:“虽然咱们至今还不知他为何如此,想必是自有他的道理,我想洛阳王必会看在武林一脉的份上,大事化小,平息这一场纷争。”
黄云扬不怼地道:“这都怪我姐,此事与我们有什么相干,说不定是那朱墨羽狂妄自大自找麻烦,以为自己鲜逢对手,才得罪了洛阳王,也说不定。”黄飞扬笑道:“我又没扯着你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也不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是为了见人家李姑娘一面。”说罢,一马当先,狂奔而去,黄云扬怒道:“哪里跑?我跟你没完!”说着,紧追而去。黄慕良回头道:“我们要快点赶路了,否则要露宿荒野了。”众人答应一声,你追我赶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