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一开口,眼泪又是落下,胡梦蝶委屈擦擦眼泪,然后似自言自语坚定地说,“没事儿,反正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挺好。”
“什么?”陈哲被她这寻死的话吓一跳,猛一刹车停下,认真打量胡梦蝶的表情,确定她是认真后饶有兴趣地开口,“我记得上一次你可是自己怕到从我手中逃跑的,怎么这回反而想和我一起死了?”
胡梦蝶看着他,坚定回答:“我不想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死?我可不想死,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可没时间同富家小姐玩儿女情长,”陈哲苦笑一下,回头看到胡梦蝶表情却是十二分认真,忍不住被她逗笑了警告,“我现在送你回家,要是让人看到我们在一起对你不会有好处,所以我选了这偏僻的路,以后你若再是这样,我可真不管你了。”
“陈哲,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胡梦蝶鼓起勇气。
陈哲回头继续开车,假装没听见。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会不止一次地救我,并且还故意让我从你手中逃掉。”胡梦蝶抹抹眼泪。
陈哲忽然将车开得飞快,窗外景色一排排地过,耳边风声呼呼,胡梦蝶按按“砰砰”跳的心脏。
“我是喜欢你才救你的,要不然你真的是以为我闲的没事儿干了?”车速渐慢,陈哲回头,这一次,倒是应得坦率,“只不过,胡小姐,我们不可能,所以,倒不如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我就知道,你上一次一定只是吓唬我而已。谁要和你好聚好散,你以为我次次冒了生命危险就为见你一面就是为了听你赶我走被你吓唬听你说好聚好散,陈哲,你听着,听到你亲口对我说喜欢我我真的好高兴,我不要和你好聚好散,我要和你在一起,”说着,胡梦蝶就是什么也不顾得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哭着说,“不要赶我走了,管他什么门当户对,我就是喜欢你,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陈哲被她搂得看不清路,只得一脚刹车推开她呵斥:“胡梦蝶你清醒一点。”
“我清醒得很!”车停下,胡梦蝶整个人就是爬到陈哲身上,扶住他的脑袋重重吻住他的唇,然后就是如树袋熊一般紧紧抱住他不松手,脑袋抵住他的胸口,小孩子耍赖一般哭着,“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休想将我再推开。”
真是个孩子,实在无赖。陈哲实在无奈,可是心,是真的被她撩拨得跳得极快。
这炙热感情,是该接受吧?反正顾家这二十多口人都是护得了,再多一人自己应该也是护得住,况且若是再强硬推开她难免又会使她陷入危险的境地,倒不如顺应心意,与她在一起,至于将来的事情,肯定是会有方法应对。陈哲说服自己,终于缓缓伸了手,主动将她紧紧抱住。
然后,胡梦蝶便是知道了这日发生之事的隐含内情。
陈哲其实早就是知道胡梦蝶和刘泽在自家门口等着了,不管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陈哲都是不愿让胡梦蝶陷入危险之中,所以干脆老对策,不搭理。一直到晚上,实在是有事要处理,所以他就和宛春出门去醉欢楼商谈事情。宛春是醉欢楼的姑娘,醉欢楼的老鸨也是陈哲的合作伙伴,她自然是会护着他们,而章行长是醉欢楼常客,并且最忌讳兴致正浓的时候被人打扰被人看到,所以每次去的时候都是会同警察局借了人跟着,谁无意中撞了进去就是让他看不到来日的太阳,因此,当是发现有人对陈哲或者宛春起了疑心,老鸨便会借用章行长的手除掉。陈哲本以为他们跟到这里便应该走了,可后来听到枪响,料想出事急忙赶来,还好章行长对胡梦蝶有意和刘泽的勇敢抵挡拖延了时间,否则等陈哲赶到,胡梦蝶恐怕便是要成为干枯的蝴蝶标本了。
自下定决心和胡梦蝶在一起,陈哲便要求胡梦蝶唤自己真正的名字,要她唤自己立衡,胡梦蝶笑了问为什么,陈哲只是笑笑,说是就只是喜欢。
陈哲其实很喜欢顾立衡这个名字,因为它承载的所有记忆都是美好的,值得怀念的。
顾立衡很小的时候是在上海的父母身边,后来他的父亲顾西考虑到当时上海市的复杂情势,为了让他更安全也得到更好的教育,于是将他送回了南京的顾家。
南京的顾家便是顾立衡的祖父顾之行的家,大伯顾维二伯顾明大家都是住在一起。他是整个家族中年纪最小的孩子,况且父母又不在身边,家中人各个很疼他,经常有事儿没事儿就带着他到处转着玩,其中英国法国日本都是去过,所以各个外国的语言,他都是会些。然而几年后顾之行去世,家里最大的庇荫树就是没了,大伯二伯他们掂量地清自身分量于是纷纷逃离,最后剩下的,便是他,还有顾家中曾经服侍过祖父他们那些人,他们为顾家奉献了一辈子,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了依靠,老的幼的,拖家带口,都是靠着顾家给一口饭吃,还有那个好老好老的老曹,其实是好大岁数了,他是看着顾立衡的父亲顾西长大,也是亲眼看到他的死,看到了上海的那个顾家的没落,后来辗转回到南京看着顾立衡长大的,他将顾立衡父亲顾西的死归咎于自己,自责了大半辈子,所以在顾立衡身边照顾服侍的时候更加尽心尽力。
这么多人,他们跟了顾家这么多年,服侍了他们顾家这么多年,顾立衡不可能弃他们不顾。不管怎样都是要好好活下来,并且不被人欺负,那么,权与钱,拥有两者中任意一个大量的,就是可以达到目的。可是这两个哪一个都不是可以容易得到,况且如今南京早没什么亲戚可以依靠,所以,顾立衡思考许久之后便打定主意走上贩卖毒品这条路,这些年他暗中与黑帮勾结、与各种权贵合作、在城中布网,风险大就小心,敌人多就让自己变强大,为了达到目的所需要的不择手段,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走,才是能走到今天。
所以,使用陈哲这个假名字,原因中确实有他不愿用顾家的名去做这贩卖毒品杀人放火难看的事,更重要的原因是,用这个假名字生存下来的自己,肩上扛的责任和随时精神高度紧张的压力实在太累,况且为了达到发展壮大的目的他已经谋害杀死太多人,手上沾染的鲜罪恶和一半身子都踏入黑暗,他实在宁愿是另外一个自己,也不愿让曾经美好单纯的顾立衡,变成这般。
“有的时候啊,我真的觉得很累很累,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可是不行啊,我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这步,好不容易靠我自己的力量撑起整个零散的顾家,若是一旦倒下或者撒手不管,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不但是敌人,恐怕连前一刻还是笑脸相迎合作的人肯定都是要将我们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所在就算是再累,我也得坚持下来。”那一日,在顾立衡的家中,他难得软弱,坐在沙发上枕着胡梦蝶的腿同她说知心话。
见过他成熟稳重,见过他凶狠严苛,也见过他深情款款,但是如此的柔软脆弱,胡梦蝶却不曾见过,听着他缓缓说了这些年来的艰辛无奈,听得心酸又心疼,轻轻弯腰靠了他额头前安慰:“那些都过去了,况且,你的身边的还有许多愿意同舟共济的人,且不说我,就比如向斯晴小姐,还有宛春姑娘。”
顾立衡听她这话便笑了:“梦蝶,她们愿与我同舟共济,那是因为我们都是生意人,生意场上从来没有敌我,有的只是利益,不过确实你也说对一些,我和向斯晴还有宛春,三人难得兴趣相投,所以除过平日合作的事情,也会时常约了时间在一起品茶逛街赏月消遣。”
胡梦蝶想了一下,认真问:“立衡,坦白从宽,在我之前,你和向小姐是不是有些什么?”
“怎会突然有这个问题?”顾立衡诧异。
“因为你曾经吻过她啊,就是我们刚认识那会儿,那个时候她笑得特别开心。”胡梦蝶佯装生气。
“啊,什么时候?”顾立衡是真的不记得了,不过看胡梦蝶别扭着不愿解释,于是便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好一会儿终于想起,得意笑了起身,轻轻扳了她的脑袋同她细细解释,“梦蝶,我承认,向斯晴和宛春,她们可都是喜欢我的,我知道这件事,并且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她们在南京市有分布不同但是都十分广阔的人脉,她们想要我的感情,我想要她们的牵引,于是我们各取所需,我知道我很卑鄙,但是为了活下来,为了强大,为了整个顾家能够活下来,就算再给我十次机会,我也不会改变选择。”
话说着,语气由最初的得意变了诚恳,甚至还有自责,胡梦蝶本也以为自己听到他与那两个姑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时会十分生气,但此时听他坦诚开口,心中有的,却只有满满心疼。
见胡梦蝶不言语,顾立衡意识到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带了宠溺苦笑:“怎么,是不是后悔了?”
胡梦蝶低着头摇摇。
顾立衡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低声如道歉一般:“我对她们,感情其实有一半是虚假,为了保证合作顺利并且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我一直很小心处理着我和她们的关系,但那个时候,你太胆大了,不管你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出现在那个地方,我真的不愿让你受到伤害,更不愿贸然将你拉入我的世界,所以只好利用了她们对我的感情。”
短暂思考一下,胡梦蝶试探问出:“那如果,如果将来有一天,她们拿我的性命威胁,要你和她们在一起,你也会?”
“会,你在我身边本身已经够危险,”顾立衡敛了笑容,认真回答,“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对你也是好,梦蝶,到那个时候,你一定要将我当成一个薄情之人,恨也罢,忘也罢,将我从你的生活中剥离出去罢。”
原本只是开玩笑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然回答如交待后事般慎重与决绝,胡梦蝶急了:“不可以。”
顾立衡看着她,眼中深情不舍,话却说得坚定:“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说到底就是为了护住自己,胡梦蝶没了底气,撅了嘴:“就算这样,以后我也不许。”
“好,你说不许,我就不会。”被她可爱模样逗到,顾立衡将她向怀中一搂,就笑着吻上她的额头。
而另外一边,刘泽虽然及时得到救治,但仍因为章行长那一枪落下了残疾,接着便得知陈哲终于坦诚心迹表示确实也喜欢胡梦蝶,他们在一起后,他又是高兴又是失落,然后在腿脚勉强能走路后立刻递了辞呈,离开南京坐火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