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将视线转到他脸上，想看到他心里去。然而，他还是一脸期许的模样。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她终究是不忍心。她已经不再单纯，他却还在天真，她不忍夺走他简单生活的资格。
“我没有回家，没有继承父亲的事业……”他忍不住心底的期盼，徐徐的道：“你知道吗？我找不到你，就不敢离开。你说过的，你喜欢学校。你想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我怕你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就留在了那里。在我们的家里，布置了你最喜欢的窗帘，买了你喜欢的沙发。花园里种了葡萄藤……啊！”
他忽然惊叫一声，解释道：“藤椅没有放在葡萄树下，你说过的，葡萄不喜欢午休的时候有人找它乘凉。”说完，他一脸期许的看着她，就像求表扬的孩子，眼睛里的欢喜毫不掩饰。
“是吗？我都忘了……”她淡淡的应道，然而心里却是涩涩的，那些无意间的任性之语，他竟然还记得？她，又怎么会忘了？只是，嘴上，怎么也不会说的。
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受伤，倏尔，又转为惊喜，道：“对了！家里的书房特别大。特别大哦~”仿佛是担心她不相信，故意诱哄一般，眼睛里都是笑意。
顾郎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样一幅画卷：主卧旁边有个小小的门，门里是甜甜美美的婴儿房，纯真又有趣。走廊尽头是一扇微掩的木门，门后的世界真真令人惊叹！阳光迫不及待的一拥而入，在书柜间东躲西瞧，偶尔从书本间露出一缕发丝……
“我已经很久没有规整过书了……”言语间都是伤害。
他的眼神还没来及闪现质疑的光影，她已经再一次打断了他。
“张妈妈在等你……”她很平静的看着他，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该回去了……”话音刚落，她已转过脸，不肯再看他，态度很强硬。
“你变了！”重逢至今，他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猜测。
“你还是凤扬，可是，你也是顾郎。凤扬是我的。顾郎却开始带上面具，浓妆艳抹的逢迎。”也许是憋在心里憋得太久了，逮住一个出口，就迫不及待的爆发了。
“那天看到你，我就知道，你……那两个男人……”说到最后，他已经不敢宣之于口了。他在害怕，害怕那不是真的，说出来就伤了她的心；害怕那都是事实，说出来就无法继续假装一无所知。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在这里等你。你看看我，我在等你！”难以割舍的情感，令他愈发的卑微，卑微到尘埃里。
“还记得我们最后那次通话吗？”她忽然跳转话题，避开了他的纠结。
“啊……”他怎么会忘了？“你问我可不可以为你留下，我听了心里很高兴。”他的思绪一下子惊醒，没有继续再回忆。
“你说，你妈妈是很好的人。我们要和他们住在一起。”她不理他的停顿，轻易的道出了当初的事实。
“在那之前我一直觉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门当户对’也阻止不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可是，在那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何谓‘原来情深向来缘浅’。”她几乎是揪着心的道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你妈妈是个很好的母亲，可歌可敬。可是，她不是我的母亲。”她看出了他的急切，却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
“当然，这不是重点。那时，我家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一夜之间，我一无所有，四海为家……”
她没有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又说尽了全部，他向来聪慧，又怎么会不懂？
“我们回不去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缘分不够罢了。”她不想他为此事怪责他的母亲，因此也尽量把事情淡化。虽然她心里确实是觉得是彼此的缘分不够，但是，他孩子气太重，她不得不开解。
“你……你真的喜欢了别人，对吗？”他坚持道。
“别再撒娇了。你说的对，凤扬是凤扬，顾郎是顾郎。她们是不一样的。在那个宁静的小山村，凤扬随着一场大火灰飞烟灭了。在波诡云谲的京师，顾郎是一个沉着冷静的斗士。你看到的并不是你的凤扬，而是面目模糊的顾郎。”
说着，她已然起身，一副转身就走的意味。
“不！……”他忽的抱住了她，除了痛哭失声，什么也做不了。
滚烫的液体灼伤了她的心，本要挣开的臂膀僵住了，他该好好哭一场，埋葬丢失多年的心，还有那不肯向前的情……
不能怨怪世俗的牵绊，不能憎恨恋人的心狠与善变，更不能怪自己像傻瓜一样痴痴地等到青春飞逝，心底结霜……
什么都舍不得迁怒，委屈和苦涩只得埋在心底，任其生根发芽，至此，那甜蜜与酸涩缠绵不清的情谊也就愈发的挥之不去……
“我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那女孩子……我妈妈……那时候……你明明在害怕……我却假装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想只要你一直在那里，我就能和你一直快快乐乐的。可是，你的骄傲总是掩也掩不住。我弄丢了你……凤扬，我的心里好慌……我好害怕。睡梦里都叫着你的名字，可是你总是不肯理我……”
“那天看到你，你的眼睛里没有我，我却告诉自己说，她是想让我先认错呢……”
顾郎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心里想些什么，他也无从得知。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咖啡厅里只剩下海山，还有……
单良！是的，单良。
在张母泼了她以脸水的那一刹那，海山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让单良速来。
“二哥，你怎么来了？”她微微牵了一下嘴角，可是，那笑容太轻，以至于是喜是忧都无从分辨。
“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说着，他状似不经意的挑了挑眉，才道“我决定亲自作下厨，做一顿好吃的，犒赏我的妹妹。为她的勇敢。”最后一句显然是肯定的语气。
“是吗？自始至终，我只能想到了一句话。”她像是忽然被抽干了力气般，一下子变得颓然了，叹息道“顾郎是个十足十的混蛋……”
单良轻笑一声，自自然然的伸出了手臂，揽住了她，下颚在她的发顶蹭了蹭，尽力包容她的疲惫与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