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蔷薇花架的长廊，连人的衣襟上仿若都都带着蔷薇的香味。
天色方才暗下来一点，晚宴已经开始了。
岸边柳树上挂着的薄纱宫灯已经点亮，影影绰绰倒映在水面之上，玉宇琼楼，花影风动，一时不知天上人间。
临水的小亭之中，乐坊内的歌女们弹着琵琶，近水而发的琵琶声更为清越。
顾衣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张氏已经在那处张罗了，只是脸上的神色不大好看的样子，顾衣顺着张氏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她看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明渊身边的顾雪！
如今的顾雪怀有身孕，在卫王府的身份自是今非昔比，毕竟虽然是侧妃，但是李明渊府上并没有正妃，她又讨卫王妃的喜欢，算是卫王府上半个女主人了，也难怪张氏的脸色难看成这样。
顾衣经过张氏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故作惊讶道：“那不是五妹妹吗？听说五妹妹如今可是侧妃，身份今非昔比，也不知道今日晚宴，赵姨娘可有来？”
张氏被顾衣气的脸色顿变，但是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她又不好发作，皮笑肉不笑道：“赵姨娘福薄今日身子不舒服，不然她们母女倒是可见一面了。”
顾衣轻笑，是赵姨娘身子不舒服还是有人心里不舒服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没想到，当初在顾雪嫁到卫王府上的时候，她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没想到顾雪竟然还有这般造化，是以不禁多看了那里几眼，不期然对上一双炙热的视线。
是李明渊！顾衣嫌恶的撇开了眼，似乎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李明渊原本脸上还带着的几分笑意瞬间的沉了下来！
顾雪自是知道为何，低声劝道：“世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是知道李明渊对顾衣的心思的，她不是顾南月顾南晴两个人那般傻，想要得到他这个人。她拼了命的进卫王府，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情爱，而是为了他能给自己带来的生路和——荣华富贵。
所以，她伏低做小，投其所好，才能有今天。
一开始李明渊对于顾雪是抗拒的，但是顾雪进府之后安分守己，十分聪明，更是直言——帮她得到顾衣。
这样一个长相漂亮又聪明乖巧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的。虽然顾雪没办法跟顾衣比，但是那一种对他百依百顺的态度，是顾衣比不了的。
是以，他也乐意给她想要的东西……
李明渊看着出落的越发动人的顾衣，舔了舔唇，低声道：“本世子可是给了你世子妃之位，什么时候你要实现你的承诺。”
顾雪轻笑，“世子不是说，今日一过顾衣便不是离王妃了么？只要今日一过，世子便就能一亲芳泽了……”
她笑的动人，但是眼底一片冰冷，看了眼一旁痴痴看着这里的顾南月，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下个月，就是他与顾南月大喜的日子，他心中还是惦记着顾衣呢。
顾衣大致的扫了一眼，女眷除了老夫人与临氏之外，都已经齐了。
顾南月顾南晴虽然平日里不对付，但是现在还是一幅姐妹情深的样子，在同周芍说着话，她们身旁还围着一个脸生的蓝衣少女。
顾衣愣了会儿，才看出来那少女不是别人，竟是有些时日不见的小瓷，或者说……如今叫章玉瓷，更为合适。
昔日落魄的寄人篱下的丫鬟，换上了锦绣华服，如今倒不认得了。没想到，依照她这样的一个身份，竟然那么快与周芍等人玩到一起去，倒真是……人以群分啊。
顾南瑜从不喜欢掺和这些东西的，依偎在谢氏身边不知说着什么，见顾衣进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扭过脸去了。顾衣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又招惹到这位大小姐了。
而男眷那边，顾至远、李离还没过来，李明渊同周蘅晖在说着话，一旁的沈云卿则是和几个武将的后生在小声说着话。江嘉敏，一个人独坐在那里，见顾衣进来，下意识的看向顾衣的身后……她素来是和章兰因形影不离的，可是这次却未曾看见章兰因。
有些失望落寞，自从章夫人那件事情之后，章兰因便没有再理过他，虽然两家的亲事没说是退订，但是退亲，是迟早的事情。他想上前去同顾衣说话，但是今日这样的场合，显然是不合适的。
顾衣将江嘉敏的神色尽收眼底，冷哼一声，并无半分同情之意，江嘉敏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完全是自己自作自受！
顾衣进来的时候，原本议论的声音不自觉的都小了些，看向顾衣——今日生辰宴的主角。
如今这位四小姐，与离王定下婚约，又是顾家的嫡女，沈家的外甥女，此次生辰宴席朝中大半的权贵都请来了，这样的阵势，在皇家公主都不能比拟呢，与之前的默默无闻，当真是天壤之别。
今日她穿着的是一件浅紫色的广袖长裙，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作成的，质地轻柔，被风吹起，上面银线绣着的花纹在灯火下若隐若现，带来一种迷蒙的美丽；今日是她生辰，是以打扮的要隆重一些，梳成的飞仙鬓，戴着紫玉步摇。肤色白皙，但是那样一双沈家特有的凤眼，在她身上减了稚嫩多了几分凌然之意。
纵然年纪不大，但是有一种浑然的贵气不可直视的风华。这样的容貌，都将曾经闻名于长安的顾家双姝给比下了。
众人不由得将顾衣与同在顾南月一起的周芍对比——毕竟，那是曾经周家精挑细选，准备送来做离王妃的。可是谁都没有料到，离王最终看上的，竟是顾家的姑娘。
却见她今日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衣裳，精心打扮过的，却不知什么原因，神色有几分憔悴。两厢比较，众人大致明白了为什么离王宁可违背太后的意思，而选择这位顾家小姐了……
顾南月本是在和周芍说着话，说是叙旧，更像是搬弄是非。她知道周芍不喜欢顾衣，今日这样的场合，周芍在于此，她想借周芍的手狠狠的收拾顾衣一回，却不知道什么缘故，今日周芍同她说话心不在焉的，并没有说如何去对付顾衣。正好这个时候，顾衣来了。
见到顾衣，顾南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妒忌，方才李明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顾南月是看在眼中的。
下个月……便就要成亲了，为什么世子还对这个贱人念念不忘！
妒忌让她失去了理智，也忘记了之前母亲的殷切叮嘱——让她在今日，无论如何不能生事。
顾南月将眼底的妒忌按下，嘴角扬起一抹笑，软着声音道：“今日可是四妹妹的生辰，怎么这么晚才来呢。我还当四妹妹与离王定亲之后，便不将我们这些姐妹放在眼中了呢。”
她什么心思顾衣哪里看不出来，含笑的看着顾南月道：“这些姐姐妹妹们不是有三姐姐在招待么，我迟些早些又何妨？”
这意思是在说，顾南月越俎代庖。她这般善舞长袖巴结这些贵女，知道的道是今日顾衣生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今日生辰呢。
一旁跟着高老太君说话的苏氏早就已经注意到这边了，先前在老夫人的禧福堂中，你她已经和临氏交锋一回了，做母亲的难缠，做女儿的也不是省油的灯。
见着顾南月主动挑事，嘴角带着笑容，看似同高老太君说着闲话，笑道：“是啊方才我见这阵势也吓了一跳，若非是之前见过衣衣，今日到衣衣的生辰宴上来，还怕是要认错了外甥女呢。”
苏氏的声音不小，不少人都听到了，本来顾衣不喜同外人打交道，长安城中那些贵女们与顾南月交好的人居多，是以今日来顾家，顾南月来招待她们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现在被苏氏这般一说，看向顾南月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之意——顾衣在顾家默默无闻的时候，她这般做倒是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顾衣的身份今非昔比，顾南月这般，倒有些不识好歹了。
今日长安城来了将近一半的权贵，顾南月何时在这么多人中受过这样的难堪，而顾衣带着笑容看着她，一时间下不了台，心中更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出生低本就是她心底的痛处，这么些年她想努力摆脱，可是那样的身份却如同烙印一样深深的烙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如今沈家的回归，更是让顾衣原本高贵的出生锦上添花，反衬得无任何母族依傍的她，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三小姐与四小姐本是姐妹，本世子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的地方。”李明渊一开口，倒是让不少人诧异的看向了他。
在顾南月最为难堪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为她解围的，竟然会是他！
没想到李明渊竟然会为她说话！顾南月眼中闪过了一丝动容，看向李明渊……原本渐渐凉了的心，重生出一种希望——世子肯在这个时候为她说话心中定然是有她的。
想到在顾衣出现之前，她与李明渊之间常常谈论风月，引以为知己。曾为她随口提及的一个棋谱，让人寻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只为讨她一时欢喜。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变得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看向顾衣的目光，无比怨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