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一听就笑了：“这山居过年，和在京城中过年，最大的不一样，也许就是没有这么多的应酬了。这山庄附近虽说有村庄，但都是王爷的佃户。他们也不能来给王爷拜年，不过……”
“不过什么？”素真的话让苏嬷嬷微笑：“不过原先王爷王妃没住进来的时候，每到年节，山庄管事都会在庄子外面，搭了粥棚，散粥之外，还要听几句吉祥话。王妃若有心，也可以这样做。”
“好，这当然是好事，苏嬷嬷，你就让小朱安排下去，说今年肯来山庄这拜年的，不但有碗粥，有点心果品，还有条棉裤。”陈士允已经在旁边点头，素真惊讶地看着丈夫：“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士允握住素真的肩膀：“等到了那天，我就陪着你，在窗子外面看人，也好让你知道，外面人的什么样的。”
他还真想得出来，素真想了想就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各自有一壶酒。有粥有果品有棉裤，还有酒，也好让他们回去过年。”陈士允当然没有不同意的，苏嬷嬷双手在那算了算，就啧啧两声：“要这样的话，这银子还不晓得花了多少？”
“每年过年时候应酬送的礼，也要花不少银子呢，今年省了这些，也就花在这里，倒也算不得什么。”素真已经计算出来，笑着和苏嬷嬷解释，既然他们夫妻对这件事都很赞成，苏嬷嬷也就让人把小朱请来，小朱夫妻听到陈士允夫妻想这样做，小朱媳妇倒先拍了下手：“前些日子就是腊八，那边寺里还施粥呢，我们也去喝了一碗，没想到今儿啊，我们庄子上也要这样做，到时候还不晓得会有多少人来呢。”
“你别想着喝粥，回王爷王妃，这山野小民，也想沾沾王爷的福气，这粥是小事，有酒有果品，还有棉裤，有些人家说，拿了这些东西去供祖宗，祖宗也会很欢喜。因此那天，必定有不少人来。”
“既然你们都想的这样周到，那天可要安排些人看守好了，可别打起来闹起来。”陈士允叮嘱着，小朱急忙磕头：“是，王爷的吩咐，小的们定然要做到。”
等人都走了，陈士允才对素真笑着道：“这会儿，你不说我只是膏粱纨绔了？”
“彼此彼此，等到了那天，我们也能瞧见这民间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素真觉得丈夫的建议很不错，在那兴致勃勃附议。陈士允和素真一句话，自然就有人去办，很快就定在腊月二十八那天，施粥散发果品还有棉裤和酒。
小朱又去把附近村子的里正找来，说了陈士允的要求，还说尽量人要多一些，王爷想瞧瞧民间疾苦。既然有这样好的事，自然这些里正也让人各自去通知，于是到了腊月二十八那天，山庄外面搭了粥棚，旁边大桌上放了果品，再旁边是棉裤和一个个大酒缸。山庄里的账房都坐在大桌旁边，手中拿着簿子，时刻准备记账。
这边安排好了，陈士允和素真也就来到一座小楼上，这座小楼就靠在墙边，四个角落都有。若不是太平年间，这小楼上有人日夜巡视，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示警。此刻是太平年间，这小楼也就空着，正好让陈士允夫妻观看外面施粥现场。
当然这小楼上也已经经过布置，地上铺了地毡，放置了屏风，桌上放着茶水点心，四角放着大火盆，里面的火烧的正旺。屋内暖融融的如春日一样，素真和陈士允相对而坐，春英已经给素真倒上了茶，又给素真把斗篷围上：“王妃，这里未免有些冷了。”
“都不要这样了，此处还算暖和，你们啊，一个个都把我当孩子一样看。”素真觉得屋内有些燥热，把斗篷往旁边一放，就从窗口看下去。这窗并不大，而是在四壁镶嵌了明瓦，好让人观察外面，陈士允对这种情景并不太放在心上，不过是陪素真来的，见素真如此兴致勃勃，陈士允也凑过去道：“你瞧，我……”
“你到一边去，你这一凑过来，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素真不客气地推了他一下，陈士允顺手就握住她的手：“瞧瞧，这会儿就嫌弃我了。”
素真嗔怪地看他一眼，接着就重新看向下面，山庄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人手中拿着碗，难怪粥棚里面没有放碗筷这类，素真看到这些人手中拿着的碗才算明白。
第一个领粥的人已经拿了粥，又去旁边领了果品，棉裤，打了大大的一碗酒，有人对他说了句什么，这人也就往素真他们所在的小楼跪下，对着小楼磕头，口中还说着什么话。
“瞧，定然是他们和这些人说了，这些人在祝王爷王妃新年大吉呢。”春英对素真笑着解释，素真摇头：“我倒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你这丫头，怎么倒知道这些人说了什么？”
“这还有什么猜不出的？”春燕也在旁边插嘴：“他们又是在那磕头，又是道谢的，定然是祝王爷王妃新年大吉。”
这一个开了头，之后每一个人都往这边看来，口中念念有词，素真看了会儿觉得有些无味，正要告诉陈士允自己要走了，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被人从队伍中推出来，还有人指着她骂。素真虽看的清楚，但听不到，于是素真眉头微皱：“你们着人去问问，到底骂什么？”
春英应是，出去外面吩咐内侍了。小朱在旁边监督着这些东西发放，见起了冲突，急忙过来呵斥：“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不晓得王爷和王妃就在里面瞧着，不感恩也就罢了，还在这推搡打人？”
“管事你不晓得，这个人是有名的扫把星，她刚出世，就克死了她娘，还没满周岁，她爹就跌下山崖，再到后来她爷爷也没有了，这会儿只剩下她奶奶一个，她还有脸来领粥，也不怕克了王爷王妃。”那个把少女推出队伍的人已经赔笑着对小朱解释。
“我不是扫把星。”这少女虽然衣衫褴褛，但神色却很倔强，只对那人道：“要说我是扫把星，为何我奶奶到现在还好好的，还有村里别人也都好好的。”
“扫把星，你还有脸说了！”最先骂这个又骂了一句，这才对小朱赔笑：“管事您瞧，这人这么不懂规矩，要不是我们瞧见了，让她沾了一点，那不是害了王爷王妃？”
小朱是真没听过这件事，眉头不由皱起来：“不管怎么说，你们也不能当着王爷王妃的面打骂，毕竟他们都在楼上看着呢。”
小朱话还没说完，就见山庄里面走出一个小丫鬟，小朱不由啧啧两声：“瞧瞧，定然是王爷王妃瞧见了，着人来问的。”
话犹未完，就见那小丫鬟对小朱道：“小朱哥，王妃让我出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小朱开口，就有人七嘴八舌地对小丫鬟说了，小丫鬟听了几句，就对小朱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王爷王妃之前说的，可是谁都可以领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去问问王爷王妃，王爷王妃说不许领才算，别人说的可不算。”
“这是自然！”小朱对小丫鬟点头，小丫鬟跑进山庄里面，那骂人的指着少女：“瞧瞧，你就是扫把星，要是王爷王妃知道有你来了，一怒之下不肯施粥了，我们就把你拿去点了天灯。”
少女双眼含泪，但神色依旧倔强。小丫鬟已经把话告诉了春英，春英急忙进去对素真说了。
扫把星？素真看着那少女，虽隔的远，看不清那少女的长相，可是素真觉得自己能明白少女的愤怒，而她比自己更为命苦。虽然都背负着这些流言，可是素真是从小锦衣玉食，外祖母疼爱长大的，而她只有一个年老的祖母。
陈士允了然地握住素真的手，对春英道：“把那个姑娘叫进来，就说王妃有话问她，还有，让继续施粥！”
春英应是，让人出去外面传话，素真感到自己手上传来温暖，抬头对陈士允道：“又是我的不是了，想到这世间还有这样多命苦的人，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这是你善良的地方。”陈士允安慰素真，素真笑了：“也是你容忍我。”
“你我不过是彼此彼此。”说话间，那少女已经被领进屋内。看见素真夫妇，还有这屋内的布置，少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只敢低头站在那。春英示意少女跪下，又给少女使眼色，少女这才跪下，轻声说：“给王爷王妃请安。”
“起来吧，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素真温和地问着少女，少女先是一抖，接着就低声说：“十三了，奶奶叫我娇娇，别人都叫我扫把星。”
说着少女眼中的泪就落下，但又不敢在素真他们面前失态，只用手使劲地去擦。素真心中的叹息更重，对少女道：“村里的人都不喜欢你？”
“他们说遇到我会倒霉，但是奶奶说，不要怕，等到以后，我就会好了。”说着少女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我有力气，可以干活，王妃，山庄里有要做粗使的吗？我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