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所言甚是。”褚姌紧锁眉头，缓缓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怎么安顿周娮。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有危险。不如这样，表哥你先带我去见见她。”
“也好，我将她安顿在如果客栈。”谢安压低嗓音：“今天的事，看样子她是受惊不轻。等下你一定要好好宽慰她。”
“自然。”褚姌略微一想，又问：“表哥公然从孙五家中将周娮抢来，可否对孙五下了重手？”
“那是自然。”谢安皱眉道：“要不是念在他是褚家的人，我早把他脖子拧断了。要不，就押送去衙门告他逼婚……不过说来说去，姑母自幼就心疼我，我也不愿意惹她不高兴。”
“唉。”褚姌幽幽的叹了口气：“若换做是旁人这样欺凌我的妹妹，我早就……可偏偏这个人是我母亲。母亲待我这样好，我怎么忍心伤她的心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母亲接纳周娮呢？”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褚姌忽然伸出手，猛的一下搭在谢安肩上。吓了谢安一跳。
“表哥，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谢安隐隐觉得不对劲，心里不禁泛起嘀咕。“你先说来听听吧。”
“要不然，你就跟我母亲说，你想娶周娮。总归是知根知底的，去你府中总好过让她在褚府遭罪不是。”褚姌笑眯眯的说：“何况你们自幼就相识，也算青梅竹马……舅父舅母说不定也会同意呢。”
“不可。”谢安连连摇头：“这绝对不行。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就想我待你一样。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这么做，岂不是耽误她一生么？”
“啊呀，我只是让你拿这个做借口。我会禀明母亲，待我出嫁之后，再将周娮许配给你。可等到我真的出嫁，那时候说不定已经给周娮找到了合适是姻缘，你的婚约自然就不作数了，你不用担心的！”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谢安连连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我上次送周娮来褚府，就已经得罪了姑母。若这一回，我坚持对她说这番话，她肯定会对我父母讲，指不定怎么怨怼责难。届时我母亲就会知道父亲和我一直偷偷照顾周氏母女多年，心里一准儿生气。只恐怕我与父亲的日子都要难过了。当然这些只不过是小事，未必就不能忍受。可是姌儿，你要明白，还有更要紧的呢！”
不等褚姌开口，他便急着往下说。“倘若姑母真的答允了，待你出嫁，我是不是就得马上迎娶周娮？倘若我不能做到，那周娮会怎么想？她若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而我却只是拿这件事当个幌子，最终还是要把她嫁去别处，不是又损了她的清誉，又上了她的心么？”
“兴许我能有别的办法呢！”褚姌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吴王。“表哥，倘若是吴王殿下救了我的婢子，记得她是那天为我挡鞭子的丫头，所以把她风风光光的送回了褚府，你说母亲还会为难周娮么？”
谢安顿时觉得阴云都散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被阳光照亮了。“姌妹妹，你真是太聪明了。如果真的有吴王殿下为周娮做主，那往后姑母就再也不会为难她了。”
“说的是呢。我也想尽早结束这件事。往后就不用那么麻烦了。”褚姌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很是不舒服：“我也不想总违背母亲的意思。但愿有吴王殿下的’关怀’，母亲能宽恕了周娮，天下太平。”
“那我陪你去面见吴王殿下吧！”谢安也是好意。
“不用了。”褚姌很直接的拒绝了。“表哥你去陪一陪周娮吧。她这个时候一定很需要有人安慰。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肯定难受。”
略微一想，谢安点了下头：“也好，那你自己可要当心点。”
“嗯。”褚姌点头，让马车停下来，送了谢安走，这才对车夫道：“咱们去吴王府。最好是走侧门或者偏门，越不起眼越好，毕竟是吴王殿下的府邸，惊动了人可有得麻烦了。”
“奴才明白。”车夫倒是知道一个侧门，于是驾车前往。
“不行，还是在巷子口放我下来吧。”褚姌心里不怎么安宁。怕母亲知道她这样贸然来吴王府，又指不定动什么心思。
“奴婢陪你过去。”菀枝根本就放心不下。
“不用了。”褚姌未免麻烦，皱眉道：“天色晚了，人多不便。我就去说两句话就回来。”
下了马车，褚姌顺着巷子往里走，不一会儿走到头，就拐了进去。说来也是奇怪，吴王府的侧门外，连一盏灯都没有。若不是车夫知道有这么个门，想要从这里走进去，还是很不容易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风声，在褚姌听来，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可她还是奓着胆子，轻轻的去敲了敲那扇门。“有人吗？我想求见吴王殿下……”
她的声音，在这个没有人的箱子里，显得特别的清晰。
“抱歉，打扰了，我想见吴王殿下，麻烦你开门……”褚姌稍微小声了一些，尽量不会惊吓到别人。可是门里，没有一点动静，仿佛空无一人。
“有人吗？我想求见吴王殿下……”这一次，她加大了拍门的力度。铜铸的门环撞击发出闷闷的声响，倒是能传的很远很远。“吴王殿下……”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上。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褚姌差点跳起来。“谁？”
这一回头不要紧，那张面如冠玉的脸，竟然近在咫尺。他敛眸，语气不悦：“你很吵。”
“玉面人？怎么又是你？”褚姌看见他的时候，心里也是颇为不满的。“怎么，想要银子才跟着我到这里的吧？我上次不是说过了么，想拿银子，就三日后去褚府找我。是你自己认怂，没有这个胆量，那还能怪得了谁？白白错过好机会就算了，难不成你现在还想向我讨回来？我可告诉你，天下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什么玉面人？“男人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竟会让自己心里有些波澜。褚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还特意拍了拍他碰过的肩头，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抱歉，我还有要紧的事情，恐怕没时间和你说话。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便。”
“我若不走呢？”这姑娘似乎很有趣，男子来了兴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随你高兴。”褚姌不愿意再搭理他，转身要走。
“不见吴王了么？”
“这是我的事，似乎轮不到你管。”褚姌不高兴的扭过脸去：“不过你若是想结实吴王殿下，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何以见得？”男子伸手拦住了她。
“那一日我未自报家门的时候，你狠心丢下我不管扬长而去。后知我是卫将军的女儿，又连忙去救我幼弟，折回来邀功。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的心思么？”褚姌的语气充满了轻蔑，皱眉道：“你有手有脚，为何偏是要这样市侩，不晓得靠自己去博得一番成就？”
男子清冷的勾唇：“有趣。”
“罢了。”褚姌收拾了脸色，道：“不管怎么说，你救过我们姐弟。我还是要谢你的。这番话，你听不进去，只当我没说。”
“多谢小姐赐教。”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必道谢。”褚姌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侧门。门里仍然没有动静。转身摘下了手腕上的一串玉珠：“这个给你，你我也算是两清了。”
不等男子开口，她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就这儿喜欢把腕子上的东西送人么？”男人少不得追问一句。上回是给了那贼匪头子，这回又给了他。莫不是在她眼里，自己竟与那贼首一般？“真有趣！”
扑了个空，褚姌心里有些懊恼，但是天色太晚了，她想着只有先回府，再想办法不迟。
“夫人。”芍药快步走进来，深吸一口气才道：“大小姐回来了。”
手里洁白的棋子落在棋盘的某处，谢颐柔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不必理会。”
“可是……”芍药却格外担心：“奴婢是怕表少爷已经将孙五的事情告诉了大小姐。依大小姐的脾气，必然会冲到这里向夫人问罪。”
“问罪”两个字说出口，芍药忙皱了眉：“奴婢是怕大小姐会不满送走了那贱丫头这事，回头再和夫人生出误会。”
“无妨。”谢颐柔拈了一颗黑子，有放在棋盘的某一处。
芙蕖这时候端了一盘桃花酥进来，笑着道：“春日里的桃花蜜最好。做这酥的水也取自桃花瓣上的晨露，夫人您尝尝味道如何。”
“放这儿吧。”谢颐柔没有什么胃口，目光只落在自己的棋盘上没有动。
“如若不然，奴婢还是让人去找表少爷入府吧？总归是事情问清楚了，心里才能安宁不是。”芍药不免还是担心。
谢颐柔抬起头睨了她一眼，皱眉道：“你这是慌什么呢？”
“奴婢……奴婢……”芍药半晌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这世上最难下的棋，便是自己与自己的对弈。但只要每走一步，都知道该往哪里落子，便没有什么了不得了。”芙蕖浅浅笑着，冲芍药道：“焉知表少爷与大小姐就不是夫人手里的棋子。所以不必顾虑旁人如何，只消夫人自己心中有数即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