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德拱手一礼，正色道：“陛下且问便是，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卢成英趁着二人不注意悄然退了出去，反手闭上了上书房的大门。
周元基问道：“陆爱卿，这些年来，朕待你如何？”
陆文德回道：“陛下待微臣自然是极好，对微臣及陆府都颇为照拂。”
周元基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此甚好，朕且问你，你老实回答朕，齐鲁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陆文德深深躬身一礼，回道：“回陛下，齐鲁之事若说与微臣有关，那也只怕是齐鲁赈灾所用的所有钱粮都是从户部出去，都经了微臣的手，仅此而已。”
“果真如此吗？”
周元基对陆文德的回答表示质疑，他半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庞，这些年他对这个老伙伴是防了又防，从他登基那日陆文德便替他掌管钱粮，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听过陆文德贪墨，只听闻陆文德勤政清廉秉公办事风评极好，但越是这样他心中越是不安。
陆文德行得正坐得端，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说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微臣便从未忘记过曾经对陛下的承诺，陆某初心不改，陛下明鉴。”
周元基有些恼怒，直接就把案前周弘致呈上来的奏折重重地扔到了陆文德身上：语气不善至极：“好一个初心不改，陆文德，你看看这弹劾你的奏折，难道你要告诉朕懿儿在撒谎不成？”
陆文德俯身捡起了奏折，打开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方才回复周元基的质问。
“陛下难道仅凭一面之词便可定论？微臣这里便要弹劾懿王，懿王雇凶杀人，残忍杀害曹州两千百姓。”
周元基气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指着陆文德的鼻梁怒气冲冲地呵斥道：“陆文德，你可知污蔑皇子是何等罪名？”
陆文德从袖中取出一件血迹斑斑的衣衫，拱手呈于头顶，义愤填膺地说道：“这衣衫便是侥幸从齐鲁曹州逃出的百姓所穿，此人被睿王下属宁飞羽所遇，在送其回长安城之时遇害。懿王性情残暴，视百姓性命如草芥，微臣今日替齐鲁曹州两千百姓恳求陛下还他们一个公道！”
周元基冷笑道：“单凭一件血衣便想污蔑皇子，陆文德你好大的胆子！”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这仅仅只是一件血衣，微臣也有认证，这人证名唤鹿清，字子白，正是曹州人氏，这鹿清昨日去刑部击鼓鸣冤却被刑部压入了天牢。他此去刑部便是状告懿王，其一状告懿王在齐鲁借赈灾之名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杀害其双亲，其二状告屠杀曹州两千百姓。”
周元基冷哼一声，怒道：“实在是胆大包天，为了污蔑懿儿竟然编排了这样荒唐的人证。”
陆文德心中惊愕得很，他不明白这人证无证都有为何周元基就是不相信周弘致撒谎的事实，半响才缓缓说道：“陛下明鉴，微臣一直在长安城中，哪里会认识曹州百姓，又怎会有意编排诬告懿王？这鹿清正是微臣昨日在天牢中相识，他家逢变故，在曹州告状无门这才变卖家产来了长安，想替自己的亲人和曹州两千百姓讨回公道。”
“陆文德，你身为户部尚书，入朝为官这么多年，又怎会听信这般荒谬的谎言？这鹿清说自己父母均死于懿儿之手，证据何在？说曹州两千百姓死于懿儿之手，证据何在？懿儿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情朕再清楚不过，如今单凭这漏洞百出的指控便想污蔑懿儿的清誉，实在是可笑至极。”
周元基已经怒气冲天，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眉毛拧成了一团，目露凶光，若是眼里能迸出火花只怕早已将陆文德烧灼成了灰烬。
陆文德还要上前替自己证言，却见周元基长袖一挥，背过身去：“退下，闭门思过，若无朕的口谕不可出府门半步。”
陆文德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手指紧紧地蜷成了拳头，心中的怒火似波涛一般汹涌，气息都不再均匀，可他毕竟是入朝为官多年，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当下也只是平复了下心情，应了声：“诺。”
泉城这边张世超动作很快，衙役们已经以扰乱市场秩序和行贿为由查封了恒丰和汇通的六家分店。齐鲁各地也已经以周承昀的名义传旨下去，但各地离泉城距离长短不一，传旨的衙役抵达时间各自有异，更没有消息传回。
在北魏不管是王氏还是宁氏，生意被查封还是头一遭，此番粮店被封，银钱被官府的人运走，王氏宁氏留在泉城的子弟早已乱作一团，顾不得许多，第一时间便向各自的族里传了信。
就在王氏和宁氏刚把消息传出去之后，官府又贴出了招工告示，昭告齐鲁百姓，官府准备修葺齐鲁沿海堤坝和沿海百姓的房屋，凡是齐鲁男子年满十六均可在巡抚衙门报名，但凡是应征之人官府包三餐，一月均有一两银子。
这招工告示一出泉州城炸开了锅，一时间巡抚衙门前挤满了人，张世超被这汹涌的人潮给惊到了，赶忙让负责记录的衙役维持秩序，自己则退到了府衙内。
周承昀和詹子濯陆韶华此时正在府衙左侧临时设的桌椅旁核算从王家宁家查抄回来的账本，想从账本中查出让王家宁家难以翻盘的蛛丝马迹。
张世超犹豫了片刻，还是凑上前问道：“殿下，这从王家和宁家查抄的八万两白银和十万石粮食就这么动了合适吗？若朝廷那边追责下来，下官.......”
詹子濯从小山一般的账本中艰难地抬起头，笑道：“张大人，你好歹也是二品大员，还挂了兵部侍郎的头衔，怎能如此胆小怕事，倘若那倭寇袭来你准备举兵投降不成？”
詹子濯这话说得有些重，但只是一句调侃，张世超却也不恼，挠了挠头笑道：“小詹公子说笑了，这次查封的可不是普通粮铺，而是王家和宁家的生意，这王家宁家都是北魏一等一的高门士族，王氏宁氏子弟也大多在朝为官，万一这些人责难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