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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血战猎狗

离开伊斯科奥和皮普纳斯库斯的那天,托尔和马斯夸在星空下走了整整一晚。托尔并没有猎捕食物,它先是带着马斯夸爬上了一个很陡的山坡,又沿着一块凹陷的页岩往下走了一段路,穿过山脚下一个隐蔽的小盆地后,它们来到了一片长满狗牙草的绿草地上。狗牙草有五片花瓣,它伸展着曼妙的腰肢,长着跟百合花一样的叶子,还有十分香甜可口的球状根茎。于是,托尔和马斯夸就在这片草地上挖了起来,让自己饱餐了一顿。

马斯夸之前已经吃了不少春美草,所以现在还不饿。它看着满天的繁星,心情十分愉悦。晚上十点钟左右,月亮出来了,这是马斯夸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大、最亮、最美的月亮。山顶被月光照得红彤彤的,像是火山爆发一般,整座落基山脉也披上了一层奇特的光芒。小盆地上的一片四万多平方米的草地看上去就像白天一样,山脚下的小湖也泛着柔和的光芒。海拔300米以上的山顶上的积雪融化后汇成了一条溪流,因为地势落差,溪流倾泻而下,形成瀑布,在月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

草地四周零零散散地长着一小丛一小丛的灌木,还长着一些香脂树和云杉树,看上去就像是为了装饰草地而存在的。草地的另一侧长着郁郁葱葱的草木,顺着山坡向上蔓延了500多米。托尔和马斯夸无法看到山顶上的情况,其实,就在那儿,一群绵羊正悠闲地躺在地上睡觉呢。

马斯夸一会儿钻进灌木丛中,一会儿跑到香脂树和云杉树底下,一会儿又溜到湖边去玩儿,但它每次都不会离托尔太远。它在湖边发现了一片烂泥地,恰好可以缓解它脚掌的酸痛。于是,仅在一个晚上,它就去感受了20次舒服的脚底按摩。

拂晓时分,托尔没有要急着赶路的意思。这会儿太阳都露头了,托尔还慢悠悠地在草地上和湖边闲逛,一会儿挖一些香甜的根茎出来吃,一会儿又吃几口鲜嫩的青草。这让马斯夸很开心,它挖了一大堆狗牙草的球状根茎当早餐。不过,有一件事让马斯夸感到很困惑——为什么托尔不像前几次一样去湖里抓一些鳟鱼呢?它现在还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湖里都有鳟鱼的。于是,它干脆自己跳到湖里去抓鱼,结果只碰到了一只黑壳的甲虫,鼻子还被甲虫狠狠地蜇了一下,疼得它哇哇直叫。

到了上午十点左右,太阳照在小盆地上,这对皮毛厚实的熊类来说,就像是穿着棉袄坐在火炉边一样。托尔在瀑布边上找到了一处清凉的避暑胜地——一个小山洞。山洞里面黑乎乎的,从山顶流下来的雪水浸湿了板岩和砂岩,使得洞内潮湿而阴冷。

在这种酷热的七月里,托尔最喜欢待在这种地方。不过,这个阴冷潮湿的山洞并不合马斯夸的胃口,它更喜欢待在太阳底下舒服地躺着。在山洞里待了两个多小时后,马斯夸任由托尔在这山洞里独自享受冷水浴,自己跑到外边观察起附近的地形来。

一开始,周围一切正常。后来,马斯夸走上了一块绿绿的板岩,一股清澈的水流从这块板岩上流过。这股水流已经在上面流了几百年,使得这块倾斜的板岩光亮得像打磨后的珍珠一样,滑溜得像一根涂满了油的管子。马斯夸刚踩上去就失去了平衡,还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下去。它越滚越快,一口气向下滚了30多米,最后掉进了一个积水池里。小家伙完全被吓傻了,幸好它在滚落的时候一直在尖叫,尖叫声传到了洞中托尔的耳朵里。

马斯夸在积水池中摔出了很远。只听哗的一声,它便掉进水里不见了,接着便不断地往下沉。水十分冰冷,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马斯夸觉得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了。不过,神奇的大自然赋予了它与生俱来的自救能力——脂肪在这时候发挥了惊人的作用。小家伙很快浮出了水面,接着就开始用四肢划水。这是它第一次游泳,当它费劲地游到岸边时,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马斯夸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的时候,托尔顺着岩石走了下来。马斯夸还记得,当它踩到豪猪刺的时候,妈妈给了它一拳。以前,只要它一调皮,妈妈就会拍它一下。在妈妈看来,孩子淘气的时候只有挨打才会长记性。如果马斯夸的妈妈还活着的话,现在肯定会给自己的儿子一拳头。不过,托尔的做法和马斯夸的妈妈全然不同,它来到马斯夸身边,见它没事,就自顾自地开始在一旁挖起狗牙草来。

挖到一半时,托尔听到一个声音,便立刻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分钟。马斯夸这时候正跳起来甩干身上的水,见状也立刻停下来,竖起了耳朵。它们俩同时听到了那个声音。托尔慢吞吞地直起后腿站了起来。它面向南方,耳朵向前伸着,鼻孔里的肌肉也开始抽动着。虽然它闻不到什么气味,却能听到声音!

从它们之前过来的那个山坡上传来了一个很轻微的声音——狗叫的声音。

托尔又站了两分钟,除了鼻子上的肌肉在动,身体一动不动。

一般情况下,远处的声音很难传到这个位于山脚下的小盆地。托尔捕捉到这个声音以后,就开始向着南面那个有绵羊群的山坡走去。马斯夸立刻跟着托尔走去。

沿着山坡往上走了大概90米的距离,托尔停下来转过身,再一次直起身体。这时,风中传来了清晰的狗叫声。

在距离它们不到800米的地方,那些训练有素的艾尔谷梗正一门心思地往山上赶。它们兴奋地叫个不停,走在它们后方400米左右的兰登和布鲁斯清楚地知道,他们的猎物就在不远处了。

猎狗的叫声给托尔带来的刺激远远强于布鲁斯和兰登。托尔本能地意识到,它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个新敌人。它并不害怕,不过,本能使它后退。于是,它带着马斯夸开始往山上走去。走到一片碎石满地的山地时,托尔再次停了下来。

它开始静静地等着。它不知道这种威胁到底是什么,但吹过来的风告诉它,威胁正在慢慢靠近。它听到那个声音来自挡住小盆地的那个山坡。

那个山坡的坡顶刚好和托尔的视线平行。它清楚地看到一个家伙爬上山坡,在坡顶停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其他成员也跟了上来,它们在山坡上站了半分钟左右,观察了一下小盆地,又闻了闻托尔留下的浓烈气味。

托尔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们看了半分钟,心中已经酝酿着一声大吼了。直到敌人们再次开始往前走的时候,托尔才继续往上走。它并不是在逃跑,而是不想找麻烦。它甚至可以放弃这些草地和山脚的积水池,毕竟它还有很多这样的草地和湖泊。它天生不是那种恋战的熊,但同时,它也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托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中不禁感到更加烦闷了。它和马斯夸走过一片岩石堆,穿过狭长的悬崖,翻过巨大的岩石,穿梭在那些足有半座房子那么大的砾石之间。但它不忘照顾马斯夸,不会走那些不好走的路。有一次,它爬上了一块高耸在悬崖边上的砂岩,却发现小马斯夸爬不上来,便原路返回寻找另一条路。

狗群叫嚷着进入了山坡下的小盆地,接着开始往上爬,它们的声音便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上来。托尔知道,狗群已经爬上了山坡。它停了下来,这次它从空气中闻到了猎狗的味道,而且还夹杂着人类的气味。它全身的肌肉瞬间开始紧绷起来,身上像着了火一样热。

托尔立刻加快了步伐。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前有一块小空地。空地的一边是一面垂直的石壁,右边六米远的地方有个30多米深的悬崖,一块从山顶滚落的石头挡住了前方一条比托尔的身体宽不了多少的通道。这时,猎狗的叫声离它们只有90米远了。托尔让马斯夸先从通道旁边的裂缝处钻过去,躲在岩石后,自己则猛地一转身,挡住了缝隙,把马斯夸挡在身后。托尔直起身子,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此时,它的双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直勾勾地盯着矗立的岩壁,等待着猎狗进入自己的圈套。

猎狗们的叫声越来越大了,不一会儿,它们就并排着出现在距离托尔只有四五十米的地方。紧接着,其中一只冲了出来,闯进了托尔挑选好的竞技场地,后面的猎狗也一只只全都冲了上来。

托尔大吼一声,向它们扑了过去。它举起巨大的右掌来回地挥动着、抽打着,把半数的猎狗都压在了身下。接着,它张开大嘴,一下便咬断了离它最近的那只狗的脊梁,随后又拧下了另一只猎狗的头。

就在其他猎狗惊魂未定的时候,托尔猛地向前冲去,抡起一掌,把其中一只狗拍下了那个30多米深的悬崖,让它瞬间掉落到悬崖底下的一块岩石上了。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剩下的几只猎狗不由得直往后退。

不过,艾尔谷梗都是天生的战士,它们每只都被布鲁斯和米图森训练得很好。虽然它们中已经有三只惨死在托尔掌下,但剩余的这几只依然毫无惧意,仍然对托尔有着巨大的威胁。

剩下的猎狗们迅速把托尔围在了中间,它们时不时地稍稍抬起前肢,随时准备在托尔发动进攻的时候向两边或后方逃走。它们恶狠狠地叫个不停,以此来通知后方的主人们,猎物已经被包围了。现在,它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攻击托尔,消耗它的体力,尽力拖住它,直到主人赶过来为止。托尔和猎狗之间的战役是公平的,可是,那些拿着步枪的猎人却扮演了猎杀者的角色。

猎狗们十分狡猾,不过托尔也有自己的对策。它试图向前冲了三四次,最后却被更为灵活的猎狗给挡了回来。它开始慢慢往马斯夸躲着的那块岩石退去,可它每退一步,猎狗们就会向前逼近一步。

猎狗们不停地叫着,托尔没法把它们吓跑,也没法把它们全都杀死。马斯夸越看越害怕,它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害怕过。突然,马斯夸向后一转,躲进了身后的岩石缝中。

托尔继续往后退着,直到碰到了身后的岩石。它转过头想找马斯夸,可那个小家伙这会儿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托尔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找不到马斯夸。于是,它继续往后退着,一直退到那条狭窄的通道边上。

猎狗们发疯似的吼叫着,嘴里滴着口水,露出了雪白的獠牙和猩红的牙龈,脖子上的毛像灌木丛一样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它们慢慢地向托尔逼近,不断地挑衅,希望它向前冲。因为离得太近,它们在身后留下了三米宽的空隙。托尔目测了一下前方,然后向猎狗们威胁性地吼了一声,接着就突然向它们冲去。猎狗们顿时吓得四处逃窜。

可是,托尔并没有停下脚步,它不停地向前冲着。那块堵在小路中央的岩石留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缝隙,这一点托尔已经摸清楚了。它抓住跑得最慢的那只猎狗,一掌按住它,把它撕得稀烂。被抓住的那只猎狗发出了最后一声痛苦的哀号,接着便没气了。还在小盆地里的布鲁斯和兰登听到这叫声,立刻加速往山坡上跑。

托尔此时趴在了狭窄的通道上。猎狗们吓得纷纷向后退去,疯狂地冲托尔叫着。托尔继续撕扯那只已经断气的猎狗,岩石上到处都是猎狗的鲜血,还有不少狗毛和狗的内脏。最后,托尔站起来,开始再次寻找马斯夸的身影。这时候,马斯夸正浑身发抖,缩成一团躲在60厘米深的岩石缝里。托尔以为它已经从小路逃上了山,便想赶紧从这里脱身,因为它已经闻到了人类的气味。布鲁斯和兰登此时正大汗淋漓地往山上赶,于是托尔闻到了比之前更浓的人类的气味。

整整十分钟,托尔对猎狗的叫声充耳不闻,只是偶尔晃一晃脑袋。它越往后退,猎狗们叫得越凶。过了一会儿,其中一只猎狗向它冲了过来,一口咬住了托尔的腿。

猎狗的这一举动无疑比单纯的吼叫产生了更大的效果。托尔大叫一声,转身把猎狗们赶出了十五六米远,但这使它浪费了宝贵的五分钟的上山时间。

要是这会儿风向改变的话,猎狗们的拖延计划也许会成功,可是迎面吹来的风已经告诉了托尔,兰登和布鲁斯此时正往这里赶来。托尔必须很谨慎,它当然知道现在沿着岩石堆往上爬是最便捷的上山途径,但这样它就闻不到风里夹杂的人类的气味了。只要掌握好风向,它就能在这场战役中占据上风,除非这两个猎人能识破它绕道而行的逃脱方法,直接去拦截它的去路。

一个小时以后,托尔爬上了山脊上那块最高的岩石,接下来它必须踩着山上光秃秃的页岩继续走上两三百米才能翻过山头。但这段路十分危险,因为它没有了岩石的掩护,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于是,托尔加快了速度,飞奔起来,一下子把猎狗们甩开了三四十米。整整三分钟,托尔被山下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第三分钟,它正好走上了一片雪地,周围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隐蔽的灌木或岩石。

布鲁斯和兰登看到它的时候,他们只相距400米。于是,他们开枪了。托尔感觉到第一发子弹擦着它的头顶呼啸而过,紧接着就传来了步枪的声音。

第二发子弹落在了托尔前方四五米远的雪地里。托尔猛地向右边转去,以防被子弹打中。接着,托尔又听到了第三声枪响。

枪声还在继续,托尔感觉到在距离自己右耳根十厘米左右的地方,脑袋好像被一根从天而降的木棍狠狠地敲了一下,使得它朝山下滚了下去。

这一枪打偏了。托尔并没有流血,但就像一个人的下巴被重拳揍了一下,它被打蒙了。

它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猎狗们就已经追上来围住了它,对着它的喉咙、脖子和身体撕咬起来。托尔大叫着站了起来,甩开咬住自己的猎狗,迅速冲出包围圈。兰登和布鲁斯听到了托尔的吼声,于是手指紧扣在扳机上,准备等猎狗们退到安全距离以后再瞄准开枪。

托尔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喝退疯狂的猎狗们。它坚决抵抗着可恶的人类和他们手中发出“雷鸣”“闪电”的东西。因为猎狗们追得太紧,远在400米外的兰登他们没法开枪,这让两人不禁懊恼不已。

凶猛的猎狗一路追着托尔翻过了山顶,它们的叫声越来越小,离它们的主人也越来越远了。这之后,它们将和托尔展开一场激烈而持久的战役,生还的机会十分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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