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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猎狐犬

戴德·麦特森一直独自一人住在一座有着三间小屋的房子里,那房子坐落在一个叫作哈格山谷的入口处。哈格山谷里的树木非常茂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戴德有了一个外号,叫作“森林里的小偷”。的确,他就是一个小偷。

夏天的时候,戴德会背着一个麻布袋在森林里晃荡,找一些可以治病的药草,然后卖了挣钱。到了秋天和冬天的时候,戴德会设下一些陷阱来抓一些动物,然后将动物的皮毛扒下来去卖钱。可以这么说,如果戴德离开了森林,他可能就活不下去了。不过,生活在哈格山谷中辛勤劳作的农场主们并没有因为戴德做的事情责怪他,很多农场主都在想,如果可能的话,他们也很乐意卖掉自己的农场,然后像戴德一样过着隐居的生活。

但是,他们不会像戴德那样生活,因为戴德的名声很差。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特别坏的事情,也不是因为他做着别人都没有做的事,而是因为那些其他人只在年老或者迫于无奈的情况下才会做的事情,戴德却做得理所当然。

我们可以肯定,戴德餐桌上的食物一定非常丰盛,因为他在森林里可以抓到很多猎物。他只要遇到了动物,无论这些动物的皮毛值不值钱,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杀了。有很多人怀疑,戴德用毒药滥杀了很多动物,然后扒了它们的皮毛去卖。戴德还杀过河狸,但是森林的狩猎监督官从来没有发现戴德有不法行为,因为戴德对自己狩猎和设陷阱的地方都非常熟悉,他绝对不会让森林的狩猎监督官抓住把柄,就像一只丛林狼知道怎么避开猎人的圈套一样。

其实,在哈格山谷的农场主们看来,这些并不是什么重大的罪过,是戴德本身的一些东西看起来和那些农场主不同,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冷冰冰的人。在哈格山谷里,大家都非常友好,喜欢互相帮助,而且不求回报。但是对于戴德来说,不论他做什么事情,好像都要得到回报才行,这也是他和大家不同的地方。他从来不会关心其他的人和其他的事,除了他自己,以及他的两只猎犬。

一个冬日,天快黑的时候,戴德打猎归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猎枪,两只猎犬都非常疲惫地跟在他的脚边,可是戴德肩膀上并没有什么猎物,看来,这次打猎是空手而归了。到家以后,戴德把两只猎犬拴在了狗舍里,给它们喂了食物。接着,他自己也吃了晚饭,饭后,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窗户外面的黑夜。过了一会儿,他戴上帽子,穿上夹克,然后开门朝着杰克家的农场走去。外面的路上都结着厚厚的冰。

一会儿之后,戴德到了杰克家门口,他敲了敲门。杰克开门,看见是戴德,便打招呼说:“你好,戴德先生。”一般来拜访的客人要等主人请他进去的时候才会进门,可是戴德不管这一套,他跺了跺脚,将橡胶鞋上的雪抖落下来,然后径直走进了杰克家温暖的厨房里。杰克的爸爸老杰夫正在看杂志,看见戴德进来后就把杂志放到一边。

杰克的妈妈正在缝衣服,抬起头看见是戴德来了,便问:“戴德,要喝杯咖啡吗?”“好的,谢谢!”戴德回答说。当戴德喝着热腾腾的咖啡时,老杰夫问他:“怎么了?”戴德回答说:“杰夫,我觉得很奇怪,今天我带着两条猎犬进山了,我们看见了一只‘幽灵’狐狸。”杰克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他立刻被戴德的话吸引了。因为他知道,幽灵狐狸是一种很难捉的狐狸,它们的行踪就像幽灵,很难确定。到目前为止,这种狐狸在哈格山谷里不超过四只,如果能再发现一只,可是一件非常让人激动的事情。

老杰夫和杰克一样好奇,他问道:“戴德,你在哪里找到它的?”“不是我找到它,是它找到我的。当时我正在斯普水沟那里,我的猎犬们好像闻到了猎物的味道,它们循着味道往前走,然后我就看见一只狐狸在前面跑开了。据我判断,那应该是一只母狐狸。我看见它从水沟前面的一个缺口跳了过去,于是立刻跟上,想抓住它。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猎犬们突然疯狂地叫了起来,就好像它们已经抓住了一只狐狸。于是我立刻冲了过去,我怕猎犬们把狐狸的皮撕破了,那样我就没法卖了。”这时,戴德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他好像是故意吊大家的胃口一样。很显然,他的听众们都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

老杰夫等得有些急了,催促说:“然后怎么了?”戴德这才继续说道:“然后我赶过去查看,才知道我的猎犬根本就没有抓到那只母狐狸,原来那只母狐狸有一个同伴,那是一只幽灵狐狸,它把我的猎犬引开了。那只幽灵狐狸好像一直等在那里,直到我的猎犬们就要冲上去的时候它才拼命地跑开。大部分公狐狸如果看见母狐狸被猎犬追,都会把猎犬引开的。”老杰夫点点头说:“是的。”然后戴德接着说:“那只狐狸就在我的猎犬前面跑着,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它的脚印。我在森林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狐狸脚印,我数过了,它的每只前脚上都有六个脚趾头。我当时就想:‘好吧,大脚先生,你想摆脱我的猎犬是吧,那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躲开我的猎枪。’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这只公狐狸是为了救那只母狐狸才出来引开猎狗的,于是我改变了抓它的方法。我看见公狐狸是直接朝前面跑的,所以它应该不会再回到母狐狸那里。”

这时候,戴德又一次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杰克屏住呼吸听得津津有味,他觉得戴德说的公狐狸就是来他家偷鸡的那只狐狸,因为它有六个脚趾头。桑德因为追它还被困在雪地里,是的,杰克觉得肯定就是同一只。

戴德又接着说:“一般的公狐狸肯定会朝前面跑,把猎犬引开,这样就能保护母狐狸了,然后它才会设法甩开猎犬。我看见那只公狐狸朝着左边的那条熊掌小溪跑了过去,然后越过山谷最上面的那个坳口,而没有翻过那些积满雪的石头。于是我立刻跑到了坳口那里,躲在月桂树下面,我想在那里也许可以抓住它。”

戴德把杯子里的咖啡一下子喝完了,然后接着说:“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猎犬的叫声。它们朝着我站的月桂树这里跑了过来,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然而那只公狐狸没有过来。”老杰夫说:“肯定是它过来的时候你没注意。”戴德点点头说:“可能吧,可能是我没注意,可是你听我说完后面发生的事。就像我预料的那样,那只公狐狸朝着熊掌小溪跑了过去。我当时很生气,我居然没能在坳口那里抓住它,所以我只好跟着跑向熊掌小溪,看看它要干什么。两只猎犬也是疯了一样地追赶着,可是它们也不知道那只公狐狸跑到哪里去了。”杰克屏住呼吸问道:“它在哪里?”戴德回答说:“我也想告诉你,但是我不知道。在小溪的尽头处有一棵很高的云杉树,那只狐狸的脚印就在离云杉树两米的地方消失了!”老杰夫不解地问:“消失了?”戴德说:“是的,到那里就没有了!”老杰夫又问:“那时候熊掌小溪结冰了吗?”“没有啊,水在流着。”“或许它跳进小溪里了?”老杰夫推测着说。但戴德反驳说:“一只狐狸怎么会从九米高的地方跳下去?”“或者它爬到云杉树上去了?”戴德又说:“红狐是不会爬树的。”“我也很了解红狐,我当然知道红狐不会爬树,可是我知道它们会用树来中断它们的踪迹,以欺骗追踪它们的猎犬。那棵云杉有没有长得比较低的树枝?”老杰夫慢慢地说。戴德回答说:“是的,有很低的树枝,但是如果那只狐狸躲到树上去了,我的猎犬也会发现它啊!”“有些猎犬可以,有些猎犬可能发现不了。”老杰夫回答说。戴德听了之后不服气地说:“我的猎犬肯定可以的!我仔细检查了那棵云杉,没有发现那只狐狸。那确实是一只幽灵狐狸,谁要是抓到了它,可就算得上是一个真正优秀的抓狐狸的猎人了。”听了这话之后,老杰夫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说:“难道它可以躲开你的猎枪的子弹吗?”戴德本来就因为老杰夫认为他的猎犬很没用而有点生气了,又听见老杰夫这样说,火气更大了,他说:“绝对不可能,我一定会抓到它,然后扒下它的皮证明给你看!谢谢你的咖啡!”

刚说完,戴德就面带不悦地放下杯子,站起身大步走到门边,走进了寒冷的冬夜里。老杰夫咧开嘴笑着看戴德离开,而杰克则不解地看着他的爸爸,问道:“爸爸,你觉得事实到底是怎样的?”老杰夫回答说:“就像戴德说的那样,他其实判断得都没有错,只不过他是一个不擅长想象的人,所以他只能描述最基本的事实。”杰克还是满腹疑问:“可是一只狐狸又不会像鸟儿一样飞,它怎么会突然间消失呢?”

这时候老杰夫开始回忆起他年轻时独自抓狐狸的情形,他很喜欢那时的生活,他说:“就像我们人类会有笨的人和聪明的人一样,狐狸也分为笨狐狸和聪明的狐狸。但是一般情况下,说到灵活的头脑和骗人的技巧,狐狸的花招可比一个专业的魔术师还要多呢!一个男人加上一只猎犬,甚至是好几只猎犬,也不一定能抓到一只红狐,红狐可狡猾着呢。如果不是为了钱去打猎,你会发现抓狐狸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那可是和狡猾的狐狸斗智斗勇啊!”杰克接着问道:“那爸爸怎么知道那只狐狸从戴德身边跑过去的时候,戴德没有看见它呢?”老杰夫回答说:“我觉得那只狐狸早就知道戴德的想法,所以在戴德发现它之前,就已经从戴德身边溜走了。它也只有避开戴德才能脱身,戴德的两只猎犬在后面追,戴德在前面守株待兔。那只红狐很聪明,想办法从戴德身边溜走了。那时候,戴德是不会注意到茂密的月桂树丛中悄悄溜过的红狐的。”

杰克听了爸爸的话后,又把整件事想了一遍,思绪又飘到了别处。今天是星期三,距离星期六还有两天。到了星期六,桑德说不定就可以跑起来了。还有,那只红狐是很好辨认的,杰克知道它的前脚上有六个趾头。而且它肯定是一只幽灵狐狸,它居然能够摆脱经验丰富的猎人戴德和他的猎犬,看来这只狐狸真的不简单啊。想到这里,杰克又接着问他爸爸:“那你怎么知道那只狐狸是想中断自己的踪迹来骗人呢?”老杰夫摇了摇头说:“你应该问那只狐狸才对,我的猜测主要是因为那棵云杉树,我总觉得会和云杉树有关系。的确,红狐是不会爬树的,但是这只红狐可能会跳到低低的树枝上,然后沿着树枝往上爬。就这样越爬越高,直到能够跳到小溪的对岸去。不然的话,整件事情就说不通了,除非红狐掉进了小溪里。”

这时候,杰克走到了后面的走廊上,想看看桑德是不是在那里。桑德看见杰克走了过来,便起身走到他身边,等着他像往常那样抚摩它。桑德身上的毛是黝黑黝黑的,那次追思达尔追了很久,它的两只前脚皮都磨破了,而且流了血,现在伤口还没有痊愈,所以走起路来还有点跛。但是,只要再过两天,也就是星期六,桑德的脚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那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原来厚厚的积雪变得更厚了。

第二天,天气依旧寒冷,杰克检查了一下桑德的脚,发现擦伤还没有好。杰克有一些着急,他在桑德受伤的脚上抹了油,然后给它做按摩,还想用皮革给桑德做四只鞋子,那样桑德的脚就不会轻易受伤了。但是老杰夫不同意杰克这么做,他觉得桑德作为一只猎犬,肯定要经常去一些危险的地方,所以脚要很自由才行,这样它的动作才会灵活,鞋子会影响它的奔跑速度。除非鞋子做得非常专业、非常合脚,不然反而会让桑德的脚受伤。

星期六早上天还没有亮,杰克就醒了。他从厚被子底下抽出一只手来拿袜子和内衣——他昨天晚上将它们放在椅子上了。天气太冷了,杰克可舍不得从温暖的被子里爬出来,他躲在被子里换下睡衣,穿上了内衣和袜子。最后,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地套上了裤子和衬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扣上纽扣,便急着穿鞋,鞋还没穿好就立刻冲出房间,跑到了楼下温暖的厨房里。杰克看见爸爸老杰夫正站在厨房水槽的旁边,面前放着一盆热水,他正在洗脸,妈妈正在准备早餐。杰克这时候才慢慢地把衬衫的纽扣给扣上,然后弯下腰把鞋穿好。他感觉裤子太紧了,很不舒服。妈妈见了便问:“你的裤子是不是太紧了?”杰克回答说:“有一点儿。”妈妈感叹地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快,这条裤子我给你做了没几个月,而且它的质量很好,很耐穿,我还想着你能多穿些日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小了。把这条裤子给皮特·梅森吧,他应该还能派上用场,今天我们到卡尼小镇上再给你买条新的裤子。”杰克听了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即使他说了什么也没有用。杰克有一套很好看的衣服,但只在正式场合才能穿,妈妈给他买衣服时一般只会考虑衣服实不实用,耐不耐穿,而不会考虑杰克是否喜欢。杰克不论去上学还是在农场工作,都穿着那条耐穿的裤子。其实,他真正想要的是一条打猎穿的马裤,裤腿可以很贴身地塞进打猎穿的靴子里。但是杰克知道,他的妈妈是不会给他买的。

杰克的爸爸老杰夫有一条那样的马裤,但是它大多数时间都被挂在柜子里,老杰夫很少有机会穿。杰克一直想要那条马裤,他知道,只要系上一根皮带,他就可以穿上那条马裤。但是杰克记得爸爸说过,14岁的他还太小了。杰克穿好鞋后开始洗漱,当妈妈准备好早餐的时候,杰克溜了出去。天还没有亮,桑德就看见了一个黑黑的影子,它知道那是杰克,于是跑了过去。杰克俯身摸了摸桑德,桑德的身体高兴地扭来扭去。杰克摸到了桑德冰凉的鼻子,他把自己的大腿抵在桑德的鼻子上,这样就可以暖和起来了。杰克又握起了桑德的一只前脚,放在手掌里慢慢地摸着。桑德也任由杰克这样摸着自己受伤的脚,没有往后缩,它知道主人是想它的脚快点好起来。桑德脚上的皮还没有长好,还需要过一段时间才可以像以前一样奔跑。杰克很纠结,他一方面很想去抓那只狐狸,另一方面又很担心桑德的伤,这时候出去,伤口可能会恶化。

杰克回到屋子里,坐到餐桌上准备吃早餐。他的爸爸妈妈正在讨论今天去卡尼小镇的事情,他们每个月会去小镇两次,买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他的爸爸妈妈总是在早晨把家里的一些农活做好,然后赶着去镇上,而且一般到天黑的时候才回来。杰克可以和他们一起去,但是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待在农场里,因为对他来说,一整天没有大人管着,那种感觉很好,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杰克吃过饭之后给桑德也喂了食物,然后和老杰夫一起去了畜棚。桑德跟了进来,当杰克叉着干草给奶牛吃的时候,桑德就舒服地睡在旁边的一堆草上。杰克像往常一样给奶牛和马喂食,他在水槽里添上新鲜的水。就在所有的农活都要做完的时候,杰克终于忍不住了,他问老杰夫:“爸爸,你觉得桑德今天可以出去跑了吗?”这个问题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困扰着杰克。老杰夫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桑德,他什么也没说,又转过身继续干他的活,过了一会儿才给杰克留下一句话:“孩子,桑德是你的狗,它可不可以跑应该由你自己做判断才对!”杰克明白他说什么也没用了,爸爸是让他自己做决定。杰克知道自己年纪还太小,还穿不上爸爸的马裤,或许等到他可以自己做决定的那一天,他就能穿上爸爸的马裤了。桑德从干草上站起来,摇着尾巴跑到一个石头缝那儿,老鼠们就躲在里面。突然,杰克发现桑德走路的时候脚不跛了。

等杰克和老杰夫把所有的农活都干完的时候,东方的天空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老杰夫把农用汽车从屋子里开了出来,停在厨房门口。一会儿之后,杰克的妈妈穿着厚厚的外套走了出来,站在汽车旁边。坐在驾驶座上的老杰夫问杰克:“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杰克回答说:“我不去了,我今天想待在家里。”杰克的妈妈坐到老杰夫的旁边,伸出头对杰克叮嘱道:“冰箱里有猪肉和牛奶,午餐你就吃块三明治吧,晚上等我们回来再吃好吃的。”杰克听话地说:“我知道了。”老杰夫一边发动汽车,一边不放心地对杰克说:“一个人在家里别顽皮啊!”然后,汽车在结冰的小路上慢慢开动,驶上了门口的大路。

杰克看着他们慢慢远去,用手摸摸桑德的头。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因为如果他和爸妈一起去了卡尼小镇,他就不用烦恼到底要不要带桑德出去打猎了。杰克看了看农场不远处的小山,整座山上都盖着厚厚的白雪,还能看见稀稀疏疏的几棵树。冬天的时候,小山上的树木都枯萎了,只有那些比较矮小的灌木能在寒冷中生存下来,给苍白的小山带来一丝绿色。等到夏天的时候,山上的树木就会变得非常茂盛,所有的乔木和灌木都会长满绿色的叶子,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杰克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他好像听见了他想象的声音,积雪的山上好像有只狐狸正在雪地上跑着。这时候,杰克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可以不让桑德去追狐狸,而是用一根皮带把桑德给拴住,只去山里看一下到底有没有狐狸。这么一想,杰克心里舒服多了,他终于不再烦恼了。于是杰克回到屋里,拿起猎枪,装上子弹,朝地上打了一枪,看了看弹孔。杰克觉得,不穿雪地鞋也可以,因为外面的地面上都结着冰,而昨晚积的雪并不厚,不会阻挡他们的脚步。杰克在桑德的脖子上系了一条短链子。就这样,桑德高兴地跟着自己的主人出去了。

他们先穿过了田野,杰克发现雪地上有脚印,看来已经有人去山里了。一路上,杰克看见很多白尾灰兔在雪地上玩耍,快活地跳来跳去,还有很多老鼠在跑着,雪地上留下了很多它们的脚印。不过,杰克突然发现一只白尾灰兔的脚印中断了,这很奇怪,就在脚印中断的地方有一道好像是翅膀划在雪地上的痕迹。杰克推断可能是一只正在觅食的猫头鹰发现了这只白尾灰兔,然后俯冲下来将兔子抓走了,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杰克和桑德离开田野,走进了树林里。突然,杰克被一串长长的,好像是某种猫科动物的足迹吸引了,他停下了脚步。杰克发现那脚印应该是野猫的,而且是在不久之前留下的。其实斯特布昨天晚上就在这里徘徊,它那时候很饿,它也想到农场里去偷点什么填饱肚子,可是它没有思达尔的勇气,最后还是没有去。杰克看见斯特布的脚印一直蜿蜒到山上,朝着很深的荒野里去了。桑德抬起头,站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叫了一声,它好像一下子兴奋起来了。猎犬的本能被调动了,附近应该有什么东西。这是桑德第一次被杰克套上链子。杰克也激动起来,跟着桑德开始跑。桑德刚才的叫声肯定不是因为它闻到了白尾灰兔或田鼠的味道,或者是斯特布的味道。桑德天生是一只猎狐犬,所以它对狐狸的味道很敏感,杰克知道他们接下来肯定能发现狐狸的踪迹。

终于,他们在半山腰发现了狐狸的脚印,那串脚印非常清楚,而且就是不久前留下的,或许就在杰克和他爸爸早上忙农活的时候。通过脚印,杰克判断不是那只幽灵狐狸,因为前脚上并没有六个趾头。桑德跑到杰克身边,也不管系在它脖子上的铁链,只是兴奋地拖着杰克沿着狐狸的脚印往前跑。自从闻到了自己的天敌——狐狸的味道之后,桑德一直大声地抽着气,嘴巴也一直动个不停。桑德跑得很快,杰克拽着链子的手被拉得生疼,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手上的勒痕。这时候,他有点不忍心再继续这样拴着桑德了,他做不到。桑德的脚伤还没好,而且现在他们正在追踪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于是,杰克把猎枪夹在胳膊下面,然后抓住了扣在桑德脖子上的颈圈,先慢慢地把颈圈松开,再用另一只手解开。就在那一刻,桑德向前跳了出去。

这下终于自由了,桑德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叫声,声音飘荡在寒冷的空气里,很响亮,也很有规律,和远处的回声汇合在一起,就像是在合唱一样。这是战歌,一只猎犬的战歌,它是通过歌声来鼓舞自己和主人。桑德跑得很快,一会儿之后,杰克就看不见它的身影了。杰克非常希望能把桑德叫回来,可是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杰克从来没有训练过桑德,比如听到猎号后就跑回来,这里的猎人一般也不会给自己的猎犬做这样的训练。不论吹口哨或大叫都没用,桑德肯定听不见,它已经跑得很远了。杰克觉得,这时候自己要做点什么才行。

那些在山里带着一只或两只猎犬抓过狐狸的猎人都知道,想要抓到狐狸是需要技巧的。猎人如果是独自一人的话,一定要了解他面对的情况,然后像一只狐狸那样去思考才行。狐狸的技巧都是为了骗过它的猎物。猎人们会根据平时积累的经验,再加上猎犬们的辅助,搜寻狐狸的踪迹,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或抓住狐狸。如果猎人在追踪的过程中所有的判断都是正确的,他最后肯定会射中那只正在逃跑的狐狸。就这样静静地等了一分钟,杰克听见了桑德急促而激动的叫声。杰克推测桑德是找到了狐狸的窝,或许那只狐狸现在正在一个峡谷的月桂树下面休息呢。又过了一会儿,桑德的叫声好像又恢复正常了,它应该是紧跟在狐狸的后面吧!杰克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好决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最后,杰克觉得那只逃跑的狐狸应该不会越过峡谷,爬到山的另一边去。它之所以在峡谷那里休息,肯定是因为它在那里发现了猎物。既然它的脚印是不久前留下的,那么它应该是饿着肚子找了一晚上的食物,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而它最后又走到了峡谷那里,这说明它的窝,或者说它的觅食范围就在峡谷那里或者附近。那只狐狸很有可能会到外面绕一圈,再回到峡谷附近。

既然已经猜到了狐狸的行踪,杰克就立刻开始行动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山上,又朝着那个峡谷的方向跑去。他在一片白杨树林里停了下来,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以免被狐狸发现。就在杰克慢慢调整呼吸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桑德的叫声告诉他,狐狸是靠近了,但它并没有穿过白杨树林,而是进了一片狭长的铁杉树林。那片铁杉树林就像一条从山上挂下来的绿色丝带一样,离杰克所处的位置将近300米远。即便现在开始跑向铁杉树林,也为时已晚。尽管他一直在叫着桑德的名字,也吹着口哨,但桑德的叫声一直在远处持续着。那只狐狸果然很聪明,从它最开始的脚印判断,它的确是打算穿过白杨树林的,但是它知道追它的猎人会带着猎枪,所以它就利用了这片狭长的铁杉树林。

杰克跑进了铁杉树林里,他发现了两行脚印,应该是桑德和那只狐狸的。杰克看见桑德的脚印上有血迹,肯定是桑德的伤口在这么剧烈的运动下又裂开了。杰克非常自责,要是不带桑德出来就好了!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冷静下来,再次思考那只狡猾的狐狸可能往哪里逃走了,然后朝着他猜测的那个方向追过去。这次,他也不管什么狐狸了,只想快点找到心爱的桑德。桑德的脚本来就没好,现在肯定伤得更重了。可是,它还是尽全力追着狐狸,只要它还能跑,它就不会停下来。

不过,那只狐狸并没有朝着杰克猜测的那个地方跑去,它把受伤的桑德远远地甩在后面,然后就不见了。就这样,三个小时过去了,杰克终于找到了桑德。杰克把猎枪放在一棵树下,冲过去抱住了疲惫的桑德,一起躺在了雪地上。桑德好像很不喜欢这样,一直在杰克的怀里挣扎着,它好像很不甘心,还想继续追那只狐狸。但是杰克紧紧地抱住了它,直到它冷静下来,然后又把那个颈圈套在了桑德的脖子上,还是这样比较安全。杰克看见桑德的脚伤得非常严重,看来,这个冬天它都没法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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