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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猎鸟犬

自从罗斯把丹尼从石头山那边带回来后,丹尼一星期都拖着受伤的左脚在木屋附近蹒跚着走路。脚踝已经被包扎起来了,需要定时用盐水冲洗以便消炎。皮克特家的人负担不起医药费,即使他们现在每个月有哈金先生付给丹尼照料大红的50美元了,他们还是从来没想过要去医院,他们认为这些自己能做的事情却付钱请别人做是不值得的。

罗斯每天都会进入山林,有时带着猎狗,更多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去看他和丹尼设置的陷阱,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罗斯很少休息,也从不浪费时间。自从丹尼能记事起,罗斯从没停止过工作,设陷阱、捕猎、砍柴火、摘黑莓、采蜂蜜,还有其他一些樵夫做的活儿。罗斯一直暗暗梦想着能拥有一些好的东西,豪华的东西,可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得到它们。不过他似乎从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命运,并始终把尽可能多的东西带回这林中小屋。

大红和丹尼待在一起,在木屋附近闲逛,它会不知疲倦地在林中空地上转圈,或通过一条小路进入山毛榉林。不过它从不会走得太远,甚至半天不回来。尽管大红很想出去猎鸟,但还是忠实地等待着丹尼,等他身体恢复了和它一起出去打猎。

丹尼已经把那只在石头山跟踪自己的大山猫的皮剥下来了,它的皮被摊在一块板子上。这张皮原本能值20美元,可是这只大山猫的毛皮损坏了,就不值什么钱了,现在这皮是属于丹尼的了,他准备用来做成墙上的饰品。

第七天的傍晚,罗斯带着他的三条猎狗回到林中小屋。把猎狗们安顿好后,罗斯走进了屋,他坐下来疲倦地看着丹尼,笑了笑。

“怎么样?”丹尼问。

罗斯耸了耸肩:“还行吧。我没让猎狗在圈套附近走动,以免上面沾上狗味儿,我们向石头山山谷那边去了。猎狗发现了一条踪迹,就叫着要追过去。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它们要追什么,就让它们去了,我尽可能地跟在后面。它们冲着一棵树叫,我追上去一看,你猜它们在追什么,丹尼?”

“什么?”

“一只大大的渔貂,”罗斯笑了,“它就在一棵松树上面,离地面大概有三米,它一定是在挑衅下面的狗儿们。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那只渔貂跑到树林里面躲起来了。我当然是有机会抓到它的,得到它那跟黄金一样贵重的皮。你应该见过它,丹尼。它身上的那种黑色很亮,毛皮很光滑,如同丝绸一般。冬天来了,要是能把它的皮做成衣服穿在身上,那衣服一定很值钱。”

“哎呀,”丹尼叹了口气说,“我已经有两三年都没有见过渔貂了。”

“数量不多了,”罗斯继续说道,“我想很快就可以杀死那只我遇到的渔貂了。”

他们吃了晚饭,然后洗好碗,接着就修理起罗斯那把有问题的步枪。步枪的发射器好像出现了点问题,修好之后,他们就上床睡觉了。丹尼睡到很晚才起来,但是罗斯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应该是又去设置捕捉渔貂的陷阱了。大红无法理解为什么丹尼会在家里游手好闲,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到有趣的森林里去。于是,它走进房间,伸出爪子去把丹尼叫醒。丹尼咧嘴笑了笑,穿好衣服后,他小心翼翼地把鞋子放到地上,然后把脚塞了进去。虽然有点儿疼,但是他还是可以站起来,只是走路有点儿一瘸一拐的。丹尼搅拌了一些面糊,正要做一些煎饼的时候,大红发出了警告的咆哮声。是有人走近屋子了。

“嘿,丹尼。”一个声音说道。

丹尼疑惑地看看四周。他的访客不是那些可以随意设置陷阱的捕猎者,而是哈金先生——他的雇主,他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褪了色的灰色衬衫,脚上穿着一双皮鞋。

丹尼立刻说道:“我不知道是您,哈金先生。”

“是,”哈金先生笑了笑说,“我明天要走了,去南方,所以顺道来拜访你。”

“非常欢迎您。”

哈金先生看起来憔悴不堪,他扫视了一下整齐的小屋。丹尼看着他,感到十分疑惑。哈金先生有足够的钱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但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好像是有点儿羡慕一个搭建在山毛榉林里的猎人的小屋。不会的,应该不是那样的。更有可能的是,哈金先生厌倦了什么东西,来这里是想安静一会儿。这时候,丹尼觉得,钱并不能买到一切。当哈金先生看到大红,他的疲倦仿佛立刻就消失了。他热情地说:“要是我们把它带到纽约,它还可以保持这样的形象,那么它就可以赢得最优奖了,丹尼。”

丹尼放松下来。他想,哈金先生也不只是什么百万富翁。他就像罗斯一样,或者跟其他人一样,也喜欢好狗。但是哈金先生知道更多种类的狗,那些狗,罗斯甚至连做梦都没有见过。他清楚地记得那场犬展比赛,甚至是最小的细节,当然还有取得巨大胜利的时候,那时候大红获得了“最佳品种”的称号,但是那场表演似乎还有点儿什么遗憾。

“大红看起来很不错,”丹尼点头说道,“我在想……”

他犹豫起来,哈金先生问道:“你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为什么这里不能有更多的犬展比赛。”丹尼吞吞吐吐地说。

“你跟我想的一样,丹尼。你还记得那条跟大红一起争夺最佳品种的小母狗吗?”

“哦!”

“是的,”哈金先生叹了口气说,“我还是没有足够的钱把它从马格鲁德手里买回来。我会一直努力的。只要我买下它,就会把它送到这里来。还会有犬展比赛的,从现在开始,以后的20年都会有的。”

“是的,先生。”丹尼高兴地说。他瞥了一眼炉子问道,“你想吃早餐吗?”

“那是肯定的事。我还饿着肚子呢,你这里有什么啊?”

“大薄煎饼。”

“哈哈!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吃到过煎饼了。我的厨师说那是……算了,他那是一种侮辱。你有枫糖浆吗?”

“从树上把树汁用瓶子装起来,然后自己熬制的。”

“我好喜欢!”

丹尼做了一大盘子的大薄煎饼,把它们放到桌子上。他打开了一罐枫糖浆,递给哈金先生。哈金先生端过一大盘的煎饼,涂上黄油,然后蘸了枫糖浆吃了起来。他一边吃,丹尼一边给他讲大红的事,主要是关于大红抓鹧鸪的事,还说了自己对大红所有的希望。

“现在我记住了你说的话,”哈金先生说,“但是,我不得不走了。明年春天再见。”

“是的,先生。我会好好照顾大红的。”

“我知道,”哈金先生说,“祝你好运,丹尼。”

他们握了握手,之后,哈金先生就大步走向了烟雾朦胧的河边小路。丹尼坐在走廊最高一级的台阶上目送着他离开。大红也走过来坐到了他的旁边,丹尼拉拉它的耳朵。他隐约感觉心中烦乱,因为他对犬展比赛的记忆一直挥之不去,他仍然没办法确定,到底大红在那场比赛中的表演有什么遗憾。也许是另一只狗的事,当然,不管发生什么事,再也不会有哪只狗能像大红这样了,但是……

丹尼没有再多想,站起身来回到屋里洗盘子去了。然后他从架子上拿了一把锯子,走向旁边的林地里,开始锯起木头来,他把木头锯成适合火炉使用的长度,然后堆放在一起。大红坐在旁边看着他。丹尼努力工作着,试图靠体力劳动来驱赶他脑子里边想到的一些问题,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下午四点,大红大叫起来,丹尼抬头一看,原来是罗斯从山毛榉林里跑了出来。

罗斯的帽子掉了,左手上抓着外套。他的脸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通红,从他的眼里看得出他十分兴奋。大红跑过去迎接他。丹尼也放下了锯子,直直地站在那里。罗斯气喘吁吁地站在柴房门口,他背靠着门,想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但是,他还是很着急地想要告诉丹尼一些事:“丹尼……”

丹尼抓住他的胳膊,担心地看着父亲的脸。

“怎么了,爸爸?”他问道。

“我——我是从山脊回来的,”罗斯喘着气说,“我回去找那只渔貂去了,而且我看到它了。但是在我和它之间有一条小溪,而且风是往我这边吹的。我正四处找出路的时候,我看见了那头该死的厉害的大熊。它不是在你和大红把它赶出森林之后就离开了吗?但是,现在它又回来了!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在吃一头死掉的鹿,它吃完之后就慢慢地走进了一片铁杉树林。丹尼,那头熊吃饱了,在明天早晨它肚子饿之前,它是不会出来的。明天天亮之前,我会带它到那里去的,我要结果了那头熊!”

丹尼转身回屋了。他知道那头老熊,它是这里每个人都害怕的敌人,它无情、恐怖,现在它又回来了!不久之后,它将再一次出来袭击这里的牲畜,这是个杀死它的绝好机会。它应该被杀死。丹尼看着大红,强忍着对熊的憎恨。大红曾经咬过黑熊,它可以再次这样做。只是……丹尼正想得出神。罗斯希望把大红变成一条凶恶的狗,有时候不得不这样,现在就是时候了。

“我认为这样不行,爸爸。”

“什么?”

“我……我觉得大红不应该变成一条凶恶的狗。”

“哈哈!那你拿这条狗来做什么?”

“嗯,它可以抓鹧鸪。”

“那些小小的棕色的鸟吗?你太可笑了!你不能把这么好的一条狗浪费在捉鹧鸪上。”

丹尼绝望地说:“你知道,就好像有些事那个人可以做,但是有些事却做不了一样。让大红变成恶狗就好比让哈金先生的血统优良的马匹做阿萨的工作。在大红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正是这种抓鹧鸪的狗的血液。”

“是吗。那是哈金先生告诉你让它做猎杀鹧鸪这种事的吗?”

“哈金先生什么也没有说,”丹尼悲伤地说,“我只是知道大红就是一条抓鹧鸪的狗。”

“你怎么知道?”

丹尼试图用他短暂的纽约之行和跟哈金先生交谈学到的一些语言来表达,但是他说不上来。他以前总是接受罗斯的说法,那就是,狗就是狗,狗儿们做的事总是根据主人的意愿来的,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几千年来,一直都有特殊的狗儿做着特殊的工作,腊肠犬能够进入獾洞,征服原来的居住者,灰狗是为了快速地奔跑追逐,爱斯基摩狗是为了拉雪橇的……你只有真正知道它们的血统,才能真的欣赏狗儿们,也才会清楚为什么养狗的人会喜欢它们,才能真正理解它们。在大红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猎鸟狗的血液,而鹧鸪是这里唯一可供捕捉的鸟,让它猎杀其他任何动物几乎都可以称之为犯法。但是这些要怎么解释给罗斯听呢?

“我就是知道,”丹尼悲伤地说,“大红猎杀熊只是因为它以为熊要伤害我。”

“好,如果你是那样想的……”

罗斯扭头走进了小屋,准备起晚餐来。吃过之后,他帮着洗好了盘子,然后就来到通常待着的炉子旁边。当大红试图把自己的鼻子凑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大红感受到了罗斯的漠不关心,于是重新回到了丹尼那里。丹尼正独自坐在那里生着气。罗斯也感觉到自己被伤害了。因为他一直没有听到丹尼说大红是一条猎鸟犬的好理由,而且他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愚蠢。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睡觉了。第二天早上,丹尼起床的时候,罗斯已经离开了。他带了一条猎犬出去,但是没有叫丹尼一起去。

丹尼在独自吃早餐的时候心情很是沉重。吃完早餐之后,他打开了门,十月的阳光斜射进来。大红冲了出去,原来是老麦克在那里,大红的鼻子在老麦克的身上用力地嗅着,然后它飞奔向丹尼。丹尼拉了拉它光滑的耳朵,抚摩着它的口鼻。要是罗斯可以像丹尼这样看着大红就好了!他跟大红离得那么远是不明智的,到时候他就会理解了。这时候,秋天的阳光已经发挥它的魔力了。

他们迈着轻快的步子,森林里的树叶被他们踩在脚下,发出脆裂的声音,他们就这样进入了山毛榉林。大红往树林里跑去。但是当丹尼吹口哨让它停下来的时候,它就停住了,然后转身急匆匆地往回跑,在快要来到丹尼身边的时候纵身一跃,片刻就回到了丹尼身边。

“停,在这里停,大红。”丹尼轻声地说。

狗儿颤抖了一下,但是还是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丹尼俯下身,尽可能安静地扒开树丛里的叶子。他顺着大红看着的方向,看到了一只独自行动的鹧鸪从树丛中冲了出来。大红紧急地跟上前去,刚跑了三步就听见丹尼叫它:“回到这里来,大红。”

丹尼的腿突然没了力气,他坐了下来。大红回来了,它一边摇着尾巴,一边懒洋洋地吐出了舌头,丹尼把两条胳膊都搭在了它的脖子上。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脑海里不断重现着刚刚目睹的那一幕。当你看到猎犬就在前面,听到它们追赶猎物发出的吵嚷声,还听到它们疯狂地把猎物逼到了角落的声音,一定会感到惊心动魄。虽然这样的猎犬是好样的,但大红,它是个艺术家,甚至罗斯都毫不怀疑它具有十分敏锐的嗅觉。想到这里,丹尼站了起来。

“走吧,大红。”

一路上,他们又发现了三只鹧鸪。遇到第二只的时候,大红还有一点儿激动;但是到了第三只,它就已经很冷静了;当遇到第四只的时候,它便处理得十分恰当了。每一次丹尼都要调整一下呼吸,最后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大红闻到有鸟类在附近,但是它非常聪明地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即便是它看见了也没有什么动作,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可是,遇到四个猎物都没有追击,这会让猎犬对捕猎感到厌烦。丹尼带着大红来到了高高的山顶散步,那里只有长得很高的甜蕨菜,几乎没有鹧鸪。在那里,一个赌气的决定在丹尼的脑海里突然形成了:如果罗斯不想让他一起去打猎的话,那么他也不会乞求要跟着去!他不需要设置陷阱。哈金先生付给他每月50美元的工资已经足以满足他们的日常开支。这样想着,他慢慢地走下山回家去了。

当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在窗外就可以看见灯光,他知道罗斯已经回到家里了。丹尼打开门,而大红安静地躺在了地上。罗斯正站在火炉旁边,这时候他转身说话了。

“你好呀。”

“你好。”丹尼一边回答一边忙着摆桌子。他不时偷偷看大红一眼,有一次他看见大红正无声地望着父亲的后背。而罗斯只是眯着眼睛,嘴角顽固地抿成一条线。大红再一次看了一下罗斯的后背,丹尼决定在父亲再次说话之前绝不再开口,但是他不能一直不说话。最后丹尼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爸爸,今天你去了哪里?”

“出去了。”

丹尼的脸红了,思想又开始变得顽固起来。或许罗斯认为他不能让大红成为一条捕鸟猎犬,但他会让罗斯看看的!丹尼会证明这样的狗比做普通猎犬更有价值,而且是一样实用。但是要证明任何一条猎鸟狗值得人们给它吃那么好的食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比用玩具铲子移走一座高山还要难。

晚饭后,丹尼和大红坐在了一起,他抚摩着它的耳朵,挠着它的下巴。罗斯则完全无视这条狗,而且在他看来,这条狗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这里的第一场雪下起来了,而鹧鸪也是在这时候变得多起来的。和往常一样,罗斯会在天亮前就出去,回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他设置陷阱的线。当丹尼带着他的猎枪和大红出去的时候,他在雪地上满怀希望地寻找着足迹。往年这个时候,他总是跟他的父亲一起出门捕猎。而这一次,他扛着枪,坚决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朝着松树和铁杉灌木丛走去,他认为那边一定会有鹧鸪的踪影。

当他走进了一片茂密的铁杉林的时候,大红走在了他的前面。大红在前面好像发现了什么,丹尼慢慢地靠了过去。

突然,他看见一只鹧鸪冲出了铁杉林,大红马上一闪而过,丹尼顺势开枪射击。一只棕色的鹧鸪由于受到惊吓,羽毛全都竖了起来,并落到了雪地上。大红犹豫了一下,它看着丹尼,好像在问应该怎么做。丹尼挥手指挥它往前。

“快去,”他说,“抓住它。”

大红往前跑去,它有点不确定地站在鹧鸪面前。它看了一眼丹尼,然后又看看那只鹧鸪。

“把它递给我。”丹尼温和地说。

大红低下头嗅了嗅那只鹧鸪,然后轻轻地叼在嘴上。丹尼把鹧鸪拿过来,扔到雪地上,大红又把鹧鸪捡了回来。他们继续前进,在大红的指引下,丹尼又射中了三只鹧鸪。在射中最后一只的时候,虽然大红还是跟往常一样动作有点儿不流畅,但是它还是捡回来了。它猛烈地摇着尾巴,两眼闪着光,它很感激丹尼为它准备的盛宴。但是到最后,他们能捕获的还只是这些。

那晚,丹尼先到家,罗斯回来的时候,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罗斯没有得到毛皮,因为他今天去设置陷阱了,他拉开打猎穿的夹克,拿出了四只鹧鸪。他把鹧鸪放到桌子上面之后就去脱大衣和洗手了。

丹尼的脸顿时变得通红。罗斯没有带狗,但是罗斯带回来的鹧鸪每一只都是被击中头部,他用的枪是他去看陷阱的时候偶尔会带着的二十二口径的手枪,每只鹧鸪都是被那小小的子弹打死的。

鹧鸪慢慢多了起来,到后来,丹尼发现自己的预感是对的。大红不仅仅是一条猎鸟犬,而且是一条出众的猎鸟犬,它是万里挑一的。它可以很快发现鸟类的踪迹,而且能准确地朝鸟儿的方向飞奔过去,丹尼几乎快赶不上它的速度了。大红已经被丹尼带到森林里捕猎鹧鸪有九次了,每一次它都做得很完美。无论在多么茂密的树丛里,大红都可以把它们找出来。从这以后,他们每天都一起出去打猎。

每一只鸟,只要是丹尼打中的,大红都带回来了,没有丢失过一只。偶尔有兔子从大红面前跑过的时候,它已经一点儿也不在意了,它对在树上喋喋不休的松鼠也漠不关心。而且,它捕猎的时候,除了鹧鸪,任何其他动物留下来的气味已经不能激起它的丝毫兴趣。现在,在这个季节的最后一天,它和丹尼出门去打最后一天的猎。

罗斯也像往常一样,早早就出发了,这时候的天空有几片雪花飞舞着飘落下来。微风搅乱了寂静的树林,蓝色的地平线和乌云密布的天空预示着有大风暴要来了。丹尼回到小屋拿了一件羊毛夹克穿在身上,同时他还放了六颗子弹在口袋里。

“要变天了,我肯定,”他低声说道,“冬天已经来了,大红。”

树叶上,一些冰凌和雪花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们走路的速度很快,过了一会儿,他们已经到达他父亲狩猎范围的边缘了。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大红的训练正在紧要关头。丹尼突然像石头一样停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在树林旁边的一条小路上,丹尼看到一只鸟儿飞了起来,它穿过树干,然后迅速转身。但是在一刹那间,它又飞向了山毛榉树的树杈上。丹尼立刻开始射击。鸟儿被射中后径直摔了下来,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大红见状,立马飞奔过去把鸟儿捡了回来。

他们继续前进,不久便来到了更加茂密的山毛榉林里,在这里,他们发现了更多的鹧鸪。但是大红花了足足一小时才确定一只鹧鸪的位置,而且由于那只鹧鸪飞得太快,丹尼根本就没有机会进行瞄准射杀。等到丹尼猎杀到另外一只鹧鸪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是时候返回小屋了,再走下去的话,他们恐怕很难再找到来时的路了。要知道,越下越大的雪很快就会将他们来时留下的足迹覆盖,不留一点儿痕迹。而且更糟糕的是,风也变得更大了,温度会越来越低。看着狂风中夹杂的冰雪,丹尼无奈地把指关节捏得啪啪作响。

“过来,大红。”

大红极不情愿地走过去。它的耳朵耷拉着,尾巴也沮丧地垂在后面。它和丹尼都清楚,他们只猎杀到四只鹧鸪,大红真想多打一些猎物,它很希望眼前的这个男孩再次返回铁杉林,最后却发现丹尼朝着小屋的方向走去了。

风肆意地吹打着丹尼身上的衣服,把雪花吹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低下头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地上的积雪目前有三十多厘米厚了,雪深的地方甚至都齐腰了,丹尼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十分艰难。大红一直跟在丹尼后面,跟着丹尼的足迹往前走。

他们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丹尼打开门,把鞋子上的积雪抖下来才走进屋子,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红在地板上也伸展了一下身体,它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丹尼。丹尼看见了它的小动作,走过去轻轻地拉了拉它的耳朵。

“你可真是个傻瓜,这不是你的错,”他亲切地说,“该做的你都做了。”

听见丹尼这样说,大红也松了口气,它高兴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坐了下来。而丹尼则脱下他的夹克放到了椅子上。他的眼睛盯着炉子里的火苗,一动不动。

“不会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食物差不多够吃了。地窖里还有一堆鹧鸪罐头呢,万一食物不够的话,我们可以食用那些。”

大红又回到它在屋里的老位置,闷闷不乐地卧在那里。丹尼从一个火腿上切下一片厚厚的肉,还从大罐子里拿出许多土豆开始削皮。罗斯现在还在顶着暴风雪打猎,等他回来后一定又冷又饿,需要吃点营养丰富的食物,而且要吃很多。丹尼做晚餐的时候故意放慢了速度,他需要用杂乱的家务活来调节纷乱的思绪和担心。等罗斯回来的时候,晚餐应该就可以做好了吧。

他走到窗口,凝视着眼前这片漆黑的山林,这时候,他更加恐慌起来。他心里想着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但是他还是坚持再等十分钟。

十分钟过后,他收拾好了包裹,里面有一大瓶热咖啡、足够三天食用的食物、一副刀叉、很多火柴,还有两张羊毛毯子。他穿上了最温暖的外套,把毡帽拉下来盖好耳朵,然后又把墙面挂钩上的雪地靴取了下来。

看到这些,大红非常兴奋地跳了起来,它摇着尾巴看着丹尼整理衣物。丹尼看着眼前兴奋的大红,心想,这条狗没有多大用处,它只会捕捉鹧鸪,假如罗斯就在三四米远的地方,它也不会注意到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大红。接下来的狩猎我要一个人去。”

大红耷拉着耳朵,似乎清楚了丹尼的意图,它无声地乞求着。丹尼看看远处,又看看大红。他知道大红不会是暴风雪中的好帮手,但是可以做个伴,这也没什么坏处啊。

“好吧,来吧。”

丹尼从高高的台板上取下了平底雪橇,然后走了出去,而大红一直在外面不耐烦地等待着。接着,丹尼就在黑夜里开始前进,大红一路上都跑在他的前面。丹尼疼爱地看着眼前的大红一下子冲向荆棘林,他咧嘴笑了笑。大红还是对自己只找到三只鹧鸪而感到羞愧,它正试图弥补这一切。

这时候,雪花大片大片地从天空飘落下来,轻轻地落在地面上。风力已经慢慢减弱了,现在也不像刚才那么冷了。罗斯独自出去,没有帮手,也没有带太多御寒的衣服,他一定冻坏了。想到这里,丹尼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最近,他几乎都没有跟父亲说什么话,但是他知道去哪里找父亲。昨晚,罗斯带回来两只麝鼠和貂皮,要抓到貂只能是在水边。因此他一定是在那个人迹罕至的池塘边的陷阱附近。今天他应该是去石头山脊抓狐狸。

但是,即使是这样,在找到父亲之前,他也必须仔细地搜寻。丹尼知道自己的任务很重,他有点儿绝望了。如果罗斯晕倒的话,可能会摔跤,或者被树枝弄伤,还会被雪覆盖。假如是这样的话,在雪融化之前,丹尼就很难发现他了。丹尼握紧拳头想要努力消除这个想法。爸爸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他应该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故。但是丹尼必须承认,在丛林中打猎,没有人能预见和避免意外情况。所以,他只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必须面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他要做好思想准备。

丹尼正想得入神的时候,大红突然高兴地跑了回来,然后又向前跑去。丹尼拖着雪橇走上了那条长长的陡峭的小路,那条路就是他父亲去石头山脊的必经之路。他低头看了看路旁的一个枯树桩,这是他们父子俩使用的一个标记,用来测定自己的位置。一个小时之后,当他再次看到树桩时,他知道他和大红前进了大约两千米的距离。虽然看上去速度并不快,但是,对于一个拖着雪橇在雪地里走的人来说,这已经算是比较快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丹尼又继续前进了大约四百米的时候,已经非常疲累的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他重重地喘着粗气,汗水从他的额头和后背一直往下流着。他把毡帽取下来,解开了夹克。就在这时,大红跑回来焦急地站在他的旁边。

“要是我以前教你搜寻的是人而不是鹧鸪就好了,”丹尼几乎都要难过地哭出来了,“要是那样就好了!”

他很着急,因为担心父亲的安危,所以很快又继续前进了。罗斯一定就在某个地方,就在他设置的某个陷阱的附近。但是如果他不在陷阱附近的话,他的儿子会找遍石头山的每一个角落,一定不会让他就这么死去的。对丹尼来说,没有什么比父亲更重要。前不久他还因为大红跟父亲争吵,现在看来,那时候的自己简直是太愚蠢了,自己应该让大红捕猎任何罗斯想要的东西。要是他还有机会跟父亲说说话,他一定会向父亲道歉的!

丹尼的脑子很乱,他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雪地里,然后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继续走!”丹尼吼道。

大红不确定地朝前走了两三步后停了下来。丹尼生气地朝它冲了过去,伸手去抓大红的项圈,但是他的雪地靴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他的手陷入了深深的雪地里。这时,他摸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还是弯曲的。那是一个人的腿,还穿着裤子。丹尼顿时疯狂地挖掘起来,他把罗斯从雪堆里刨了出来,然后赶紧把手伸进罗斯的衬衫里面。

他发现父亲的身体还是暖的,而且心脏还在跳动。

他们第二天才回到小屋,丹尼为父亲准备了两只烤鹧鸪和一大堆土豆泥。他把枕头垫在罗斯的身后支撑着,当看到罗斯狼吞虎咽地吃掉食物后,他咧嘴笑了起来。

“对于一个差点儿死掉的人来说,你的确是饿了,”丹尼说,“你怎么能吃掉这么多的食物呢?”

罗斯也笑着说:“谁也杀不死像我这样的老家伙。”他一边说,一边扯下一块烤鹌鹑肉,然后看着大红说:“大红,过来,来这里吃点东西吧。”

大红流着口水走了过去,同时摇着尾巴感谢罗斯的馈赠。丹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他深爱的父亲现在好像也爱上了他最喜欢的伙伴。罗斯看了看丹尼,知道他在想什么。

“为了这条狗而争吵实在是太愚蠢了,难道不是吗?虽然我还没有很疯狂,但是也算得上是一头犟驴了,我应该听听你要说什么的,现在,我知道一条搜寻狗是怎样的了。当我躺在那条老路的雪下面的时候,我想自己一定会像煮熟的鹅一样死掉。丹尼,那条狗是怎样找到我的呢?”

丹尼严肃地说:“大红能找到你,是因为它的鼻子比人和一般的狗的鼻子都要灵敏得多。”

这是他第一次向父亲说谎,但是那更像是理由,而不是谎言。大红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猎鸟犬,当它在雪地里指出罗斯的位置的时候,确切地说,它找到的不是罗斯,而是罗斯射杀后放到口袋里的两只鹧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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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教育部颁布了最新《语文课程标准》,统称新课标,对中、小学语文教学指定了阅读书目,对阅读的数量、内容、质量以及速度都提出了明确的要求,这对于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培养语文素养,陶冶情操,促进学生终身学习和终身可持续发展,对于提高广大人民的文学素养具有极大的意义。
  • 所谓大学

    所谓大学

    “学而优则仕”,今天的大学校园,官文化盛行。取得一定的成绩,就得给予相应的官职,否则便是重视不够关怀不到。当然.没有一官半职,也无法说明你取得了成绩。
  • 江小姐的100种恋爱方式

    江小姐的100种恋爱方式

    暴雨夜被化妆师姐姐捡回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七个男孩子,还有四个很好的叔叔,姐姐说要助我成星,我真的可以吗……?我只是随便写了首歌怎么就是暗恋前辈们了??听我解释啊!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男神,吃我一拳

    男神,吃我一拳

    在一个风轻云淡的午后楚昑有些局促不安地盯着她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路人:“此时此景,俩人要么会……”少年:“不……”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楚昑直接抡起袖子一拳过去!离她只有5厘米的少年吃痛的抚摸着有些破皮的嘴角,惊愕地看着怒气冲天的楚昑路人:“要么……被揍!”
  • 报案者

    报案者

    秋天,是这个海滨城市一年中最明媚的季节。今年的秋天有点美中不足:一场名为“爱丽丝”的热带风暴袭击了渤海湾,仅月湾市境内就有上万所房屋倒塌,好几万人无家可归。“爱丽丝”,一个多么美丽的名字。据气象专家说,由于这次“爱丽丝”给人类造成了灾难性的破坏,以后,气象专家们恐怕就不会再用她来为热带风暴命名了。傍晚时分,朱建国驾着“宝马”赶回他的豪宅,进门后就直奔楼上的冲浪浴室,正好迎面碰见年轻的娇妻从蒸汽浴室里出来,艾丽裸着洁白袅娜的身体,像只受惊的白天鹅。
  • 女神捕

    女神捕

    温瑞安短篇经典小说。武侠经典,千万温迷与侠义小说爱好者不容错过。
  • 薄暮与星光

    薄暮与星光

    “晨时不言不语的你,眼中有潮汐的你,云霓一样,猫行阶梯一样,牵引我的心。那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越过薄暮与星光,还在遥远的途中,我便深深期待着你。”一场沉溺于薄暮与星光中的爱情,奢靡华丽,又纯粹酣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