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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银行本票

昨晚过后,启亮彻底消失了。后来牧长渊在诊所病房的床上找到了他的手机。程家阿母向警方提供了签有“邵启亮”大名的租约,因为第一声枪响是从那间租屋里传出的。而那把在现场轻易被找到的空弹匣手狗上,由于被雨水长时间冲刷、浸泡,最后只提取到一枚模糊的指纹。指纹鉴定结果出来后,却又令警方大吃一惊,并为此伤透了脑筋。当新闻发布会上记者问起这一疑点时,警方给出的权威解释是“所幸无人员伤亡,我们正深入展开全面细致的调查……”。一周后,措辞稍有不同——“正在进一步深入调查中,务求将工作做到更加细致……”。两周后,只剩下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停在村口的那辆赵鸣开来的SUV,当晚竟神秘失踪。甚至没有人曾经看见有这样一辆车子在那里停过……

甄伍这段时间,住在瑞金医院对面的一家私人小旅馆里。起先人家是死活不肯给他住的,只因他拿不出身份证。但所谓虾有虾路蟹有蟹路,临时住住,还难不倒他。他叫来老板,跟人讲故事,什么故事?当然不是“犀利哥”的故事,却比那更催泪。

他用带点京味的普通话跟人说,他与老婆从北方来,自驾游到杭州。归途中不幸遇歹徒,抢了他们的钱,砸了他们的车,还当着他的面强暴了他已有4个月身孕的老婆,导致其重伤、流产、精神失常。现在他老婆就住在对面的瑞金医院里,只求收留他一人暂住……说完又拉老板出门看对面那辆快散了架的MINI,幸好那车是横过来的,看不到车牌。

老板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那还等什么?快报案啊!”

甄伍却面露难色,称北方爷们好面子,老婆遭人凌辱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否则无颜苟活于世,死了算了。若不是自家走投无路,连老板也不告诉。

老板叹道:“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险恶,有钱的作恶,没钱的做梦,饿肚子的作案——也怪你们这些有钱人平日里太招摇,唉——小兄弟,跟我来吧。”

老板把他领到后面一间堆满杂物的小房间,墙壁上立靠着一张又脏又破的席梦思。甄伍已经很满足了,千恩万谢。然后转脸就把车给开走了,那车是说什么也不敢上街了,破成那样,连交通协管员都敢随手拦下来盘问几句,就更不要说那些隔几个路口就打一桩的啤酒瓶盖头了。他把MINI车送进了临时设在一片未开工的荒地上的停车场,向管理员交了1个月的停车费。然后带着车上剩下的15捆钱,去了趟银行。

他其实也想过要去投靠常丽芳。可再一想,一两晚也许行,多了便不现实了。说到底那女人不止他一个男人,且本身都还依附着其他“实力派”男人,八成会顾他不得反生厌。不过,倒可以成为一条督促她办事的“催化剂”……

离开上海,对于甄伍而言已变得迫在眉睫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催命夺魂般缠着常丽芳,扬言若再无大的进展,他便要搬到她家去长住了,总不见得让他流落街头。

常丽芳当然不会拿他的胁迫当回事,只不过多半是看在美鹃的份上,以为他是带着美鹃一道走,所以操办这事也还算是尽心尽力。尤其是近一段时间,说她费尽了心机的确夸张了些,却也着实伤了些脑筋。甄伍偏还非台湾不去,选择余地便又小了许多。

她先是找了几个福建、广东一带的蛇头,敲定了一条稍大些的偷渡船。月内走的这一批,带队的是为首几名骨干成员,有经验,应变能力也强。但毕竟那是拿人当猪罗对待的野蛮装卸活,似乎是太委屈了他俩,思前想后放弃了。

后来,又联系了一条有海关路子的走私船,花高价换得了搭顺风船的“VIP贵宾席”,据称这船是说走就走。条件改善了许多,且有海关路子,可要命的是,风险指数不减反增,只因运输标的物实在太彪悍——人体器官,这也正是“说走就走”的玄机所在了。那些人通常是做死刑犯家属生意的,这边取了那边就得立刻发货,耽搁片刻也就白花了银子。无奈,这条路也还是走不通。

再后来,常丽芳又几经周折,通过道上的朋友,终于为甄伍铺设了一条通往对岸的“海上绿色通道”。计划大体是这样,常丽芳的朋友为她联系到一艘往返于两岸,专运生鲜蔬果的集装箱货轮,受益于《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ECFA),这艘货轮是专门保障农产品贸易的近海物流船队中的一艘,主要用于满足两岸各类农产品的展销会、订货会、洽谈会的物流供给。

这船春节后从厦门同益码头出发,空箱返航回台湾。倒不需要甄伍专程赶往厦门去登船——去了实际上也很难上去,而是去崇明岛南端东旺沙的海边等船,届时会有一艘海上快艇前来接应。上了船一直往南开,绕经杭州湾、舟山群岛,驶往台湾海峡澎湖列岛。该货轮会在金门码头临时靠岸,快艇只要在它抵达码头之前半道与之汇合并实施登船即可。

对甄伍这条丧家之犬而言,这也许是目前为止安全系数最高,也最“体面”的偷渡方案了。他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病床上的裴思格。裴思格喜极而泣,紧紧握住甄伍的手,热泪盈眶,道:“ECFA威武——还是党的政策好哇!”其实她压根不懂“ECFA”是个什么玩艺,只晓得全赖那样一项政策送他们平安出海。

甄伍每天都会来医院看裴思格,每天都给她房间的花瓶里换一束最新鲜的郁金香,可他却没再跨入美鹃的病房半步。他在心里“无私”地想,那个戴黑边框眼镜的臭小子,倒是不怎么惹人厌,假如美鹃往后跟了他,倒也是退而求其次能够接受的一个现实。进而他又自我安慰了一番,认为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贪。假如一生只能与一人相守,那么美鹃身上的那种好,便是他这种人无福消受的。

其实,有件事是甄伍绝对想不到的,一个月后,裴思格真的怀孕了。那时,裴思格已康复出院,由她出面,在甄伍送她的那所公寓附近另租了一间房。那天早上,裴思格突然想到例假已迟到了10天,便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测孕试纸。一验吓了一跳,这可是她人生中的头一回。但她最担心的是甄伍知道后又会来跟她商量带不带她走的问题,所以决定瞒下来。心想反正也都快元旦了,春节也不过就是下个月,再忍一忍,到了对岸再想办法。

之后,甄伍就成天窝在那小房间里上网、打游戏,哪也不去,一日三餐都是裴思格为他从外面带回来。

临近元旦时,牧长渊出人意料地打来一通电话找甄伍。甄伍听他自我介绍了好半天,才跟美鹃对上号,他若不打来,甄伍几乎要把这人给淡忘了。甄伍料定他是从美鹃那里得到号码,且未经美鹃应允私下打来的,便不给他好语气。

“有话直说吧,我很忙的。”

“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牧长渊的普通话相当蹩脚,情绪激动时便更糟。

“怎么说话呢?你老几啊?”甄伍一听也怒了,心想还轮不到你来向我兴师问罪吧。

“李美鹃是多好的一个女人,对你又是死心塌地,你怎么能无情地抛弃她呢?”

甄伍这下听出来了,这小子至今都还把美鹃的大名挂在嘴边,生分得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他八成是在美鹃那什么也没得到,软钉子却一定没少碰。他一方面感到些许安慰,另一方面却又替美鹃担忧起来。

甄伍的敌对情绪骤然降温,答非所问道:“应该是已经出院了——近来她身体还好吗?都是怎么过的?”

“你不用假惺惺装出关心她的样子,这么长时间了,你连个电话也没打给她过。”

“她还好么?”还是执拗的答非所问。

“她很好——但是我希望你能负起一个做男人的责任……”

甄伍没听完就挂了,其实他只要了解美鹃现在很好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怎么个好法,他甚至都没勇气去深一层探究。他想,也许她还不能这么快就摆脱旧情的桎梏,但至少她已经在适应的过程中了,身边经常有人骚扰、撩拨倒未见得是件坏事,说不准可以分散注意力,缩短那个过程。

至于那牧长渊在想些什么,甄伍心里一清两爽。无非就是想扮演一个不堪失恋现实的情圣,试图自我拔高乃至升华。其实,那也不过是一种自我救赎,以期达到从中解脱的效果。反正,说破天去他也不信男女之间的爱是无私的。

一直都没有赵鸣和启亮的消息,甄伍过了一段百无聊赖的宅男生活之后,便也想出去走走。走也走不远,最远的一次也就回了趟家。但他只敢在附近转了转,连小区的门都没进。家对面的那幢破楼终于被拆了,刚空出一块地来,又被急不可耐的围墙圈了起来,里面轰轰隆隆不知道在搞什么鬼。那围墙上竟然写明是“亿科”的项目,就是收购甄伍股权的那家公司。甄伍心里顿生无限伤感,感慨一路走来,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他看见从小区门里走出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开始时他并未在意,等那人过马路朝他这个方向走来时,才忆起那人是牧长渊。想躲已来不及,正打了个照面。牧长渊也看到了他,眼神中也满是追忆,不过两人还是错开了。甄伍并不确定他从身边经过时有没有回头来看,自顾自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去。

自从那天之后,甄伍意外地发现,形似牧长渊的背影曾两度出现在他现居的那个小区附近。每次追过去看时,又不见了……

几天后,裴思格与买家约好一道去了趟房地产交易中心,为她名下的那套公寓正式办理了过户,并带回了对方银行开出的200万元银行本票。当天,她那辆送去维修后焕然一新的MINI也出手了,但价格比先前折了一半,给的是现金。至此,所有资产变现皆已尘埃落定。

回到租屋后,裴思格又开始在心里拨起了算盘。美鹃住院那天,她到银行将甄伍先前打到她户头的143万一分没剩全转入了美鹃的户头,而甄伍后来从车里取回的那15万又存回了裴思格的帐户,加上他俩的车合在一起共卖了15万,再加上眼下的200万,他们现在的现金资产全加在一起是230万。

这个数字算出来后,裴思格随口告诉了甄伍。甄伍喜出望外,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当场激动得连称呼都变了,不再叫她“格格”,而是头一回改称她为“老婆”。叫得那样自然,不含丝毫做作成份,仿佛水到渠成,“老婆,这下我们发啦!”说完,拦腰将格格抱起,在狭小的空间里转起了圈。

裴思格听他改叫自己“老婆”,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一股脑全涌了出来。与他做实质上的夫妻那么久了,第一次感受到“名正言顺”四个字给她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与满足感。她也不晓得那个称谓对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且能有多大的份量,她只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从今往后,他们便是彼此的至亲——再加上,暂时只有她一人认得的——藏在肚子里的隐形小人。

裴思格没等脚尖着地,便居高临下捧起甄伍的头狂吻。一直吻到甄伍放她落地,又一直吻到床上,开始撕扯他的衣服,从第一粒纽扣开始,不放过他每一寸肌肤,因为直到今天她才强烈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完完整整属于她了。

其实,甄伍对230万这个数字感到意外,是因为他对那套房产没啥概念,他哪里会去细算这笔帐。当年为她买下的不动产,到如今也是要升值的。他更不了解裴思格早已将那笔由她临时保管的钱全部用在了美鹃的身上。

裴思格也正因为慷慨地支付了那笔钱,心里才感觉踏实了好多。所以,即使明知与美鹃同住一家医院,也始终没再联系过她。她只想专注且心安理得地独自享用甄伍的爱,不再去顾及他人的感受。尤其是当她在医院的病床上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在这世上的那一刻,她猛然间意识到,无论是对甄伍还是美鹃的付出,都已经足够了。这些足以使她有资格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而完全不同于以前的那种寄居。

“老婆,你回头去银行兑现本票的时候,顺便把钱全换成新台币吧。”大汗淋漓的甄伍从裴思格的背上翻身下来时说。

“说笑是吧?换成新台币那就是一千多万,你打算扛一只保险柜上船么?再讲人家能换给你那么多么?”

“是哦——那怎么办?”

“这两天我还是去袁静他们银行走一趟吧,我手里有一张她们行的VISA卡,我想总会有办法的。”

“对对,就寻她帮忙,唉——老婆,你讲这地球要是离开了银行,要怎么转哦——你看,就连我们这种偷渡客都离不开。”甄伍再次感慨了起来。

“银行倒还是其次,你都忘记了身份有多重要了么?没有身份,银行也不睬你,出去了也有人盯你,有了身份,台湾去也就去了,算啥偷渡?”

“是哦,我其实早就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身份也给丢了啊——”

“后悔也没用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然你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美鹃做我老公,我太了解你了。”

“唉——现在也只有老婆你拿我当宝了,不过已经足够了,足够啦!”

“你这样讲,我感觉很不爽诶,是不是一定要等到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要你,你才肯安安心心跟我在一起呢?”

“乱讲,我不一直拿你当宝的么?这你晓得的。”

裴思格躲在被子里甜蜜地偷笑:“信你才怪——反正我不管,老婆大人我都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就算将来我变得又老又丑,你也不能不要我,听见没?”

“我发誓哦!假如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就让我去死!”

“呵呵,你本来就是个死人,你要是真的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等你睡着了,我神不知鬼不觉把你杀掉,也没有问题的。”

“但是,你要怎么处理我的尸体呢?”

“我都想好了,撒点盐在你身上,然后挂在阳台上,风干,你这个块头,够我连着吃好几年呢。”

也不知怎么了,话到这里,甄伍的脑子里竟浮现出赵宽佑那个死鬼,一时走神,被裴思格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拍了一掌,“想啥呢?不会是心里有鬼,真的害怕了吧?”

“哪有——怎么可能呢?哈哈!”甄伍极力掩饰,满脸夸张的抒情,朗诵起诗来:“把我的骨灰沿路撒去吧,向着那最绮丽的方向,就让我作为一枚幸福的尘埃,与这个星球来一次酣畅的拥抱,我就是四季,我就是风光……”可在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赵宽佑的影像却在他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第二天,是裴思格与买家约定交房的日期,她一个人回了趟公寓。甄伍心里还在纳闷,难道交了房还不搬家?可等她吃力地拖着一只大箱子回来时,甄伍才明白,原来这就已经算是搬家了。她真的是一点后路也不打算给自己留了。那是一大包衣物,光是衣物,心爱的化妆品都全数不要了。其余的搬不动,搬回来也没法处置,摆不下,也卖不掉,全送给买家了。他们俩都很清楚,就连这里也住不久了。

下午,裴思格去银行找袁静。

袁静的脸上布满阴云,一见到裴思格就打听启亮的下落。裴思格当然是什么也不说,反而一再惊讶于她丈夫怎么会这么久了都没回家。袁静说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那天赵鸣还答应了要帮她去金山找启亮,结果那晚之后跟着启亮一起失踪了。她一急,第二天报了失踪。她这会突然间又想到了甄伍,问他现在哪里,不知他那会不会有线索?裴思格见她什么状况都搞不清,完全被蒙在鼓里,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索性装出一脸的惊讶。

“呀,没事吧你?阿伍早没了啊,追悼会你不也参加了么?”

袁静愣在那半天,神情恍惚,时空错乱,努力追忆,却又不十分自信。不过没一会总算还是回过神来。

“格格,事情我都晓得了,阿伍那次是假的,亮亮跟我讲过的,不过你绝对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在外面乱讲的,你想想看,既然亮亮和你都脱不了干系,讲出去那就等于自杀,我会害我丈夫么?”

裴思格失算了,后悔撒谎撒到豁边。不过好在袁静联想力够丰富,自有她另一番独到的理解,裴思格倒免去了为自己开脱的麻烦,难为情道:“哦——我还当你不晓得呢,别介意哦,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希望没有人晓得才好——不过,阿伍那件事情之后,我也再没见过他了。”

袁静眼中的火灭了,恢复了暗淡的神情,“哦,那就算了。”接着才想到问裴思格的来意。

裴思格说顺路过来问问她要怎么在台湾开户,然后汇钱过去。袁静一开始只当她在台湾有亲戚,就说这实在太简单了,让那边先开好户,然后这边电汇过去即可。裴思格心想,哪里还有“这边”和“那边”?两人统统在一边,要不这边,要不那边,有一天从这边到了那边,也就变成了一双偷渡客,连个合法身份也没有,如何开户?于是换了一种问法。

“我手里就有一张你们行的VISA卡呢,到了台湾好用么?”她其实真的很想问,偷渡过去也能用么?

“你要去台湾?”

“嗯。”

“双币信用卡么?”

“嗯。”

“当然好用的,你只要把人民币事先存到那张卡里,带在身边过去就好了。”

“那假如我存得比较多呢?比如——200多万人民币,到了那边可以一次性全兑换成新台币取出来么?”裴思格的语气不自觉地弱了些。

“格格,你去台湾到底是做啥?旅游么?”

袁静终于将思路从大路上退了出来,眼看就要上了她这条小路,裴思格感觉不妙。

“嗯,旅游。”

“旅游要取那么多现金做啥?”果然!

不过裴思格的反应还算机敏,“哦——我那边有个朋友,急需用钱。”

“男朋友?”

裴思格一听,松了口气,“呵呵,女孩子呢。”

“哦——那你也不用专程送一趟吧,直接电汇就好了。”

“唉——有帐户的话也不用麻烦了呀。”

“没有?去开一个好了,很便当的,又不是黑户咯。”正点中裴思格的软肋。

“静静姐——都不晓得怎么跟你开口呢,老不好意思的——其实——我那个朋友是偷渡过去的。”裴思格只能一个谎接一个谎硬着头皮圆下去了。

“啊?!女孩子也偷渡?本事好大哦!这么彪悍的女朋友,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啊?”袁静总是能精确地抓住重点与要害。

从没撒过如此失败、如此狼狈的谎,裴思格几乎要崩溃了。

“好吧,跟你讲实话——是一个普通男性朋友。”

袁静一脸惊愕,不过似乎很快就猜到了什么,“你这位‘普通男性朋友’恐怕不是别人——是阿伍吧?”

“静静姐,你想到哪去了啊,怎么可能?我跟阿伍早断了联系了。”

“格格,你骗不了我的,这一圈朋友里面,能劳你大驾专程跑那么远去送钞票的,只有两个人——阿伍和赵鸣,我没乱讲吧?”

裴思格苦笑着摇头,叹道:“唉——服贴你了,你怎么不讲是亮亮呢?这样顺带便连你老公的下落也一起寻到了——”

“对哦——不会真的亮亮吧?”袁静的脸上至少停留了一秒钟认真的质疑。

“神经!好了啦,你就简单回答我的问题吧,可以一次性取款么?”

“哦,我只晓得ATM机上每天能吐4万8新台币,至于一次性嘛,那么大金额——我不大确定,等下问问同事,假使可以的话,应该也是要到柜面上办理的,只要你证件齐全。”

“哦——也要证件啊。”裴思格如今是一听到“证件”就头大。

“当然啦!200多万呢,地球上应该都要证件的吧?除非是从ATM机的小嘴巴里一点点吐出来——反正没证件的是你朋友,你又不是黑户,总不是问题的咯?”裴思格心里一惊,表情也随之僵住。这一瞬间刚好又被袁静精准而迅速地捕捉到,惊呼:“噢——你不会告诉我——你……”

裴思格紧张中环顾四周,赶紧打断她:“又来了,又来了,你想象力也实在太丰富了,讲不出一句正常闲话,真吃不消你——不就是怕麻烦嘛,我出去旅游的,不晓得有多正大光明哦——”

袁静也不过就是想诈她一诈,见实在诈不出来,便也只得作罢。

“开玩笑呢,不要板起面孔老认真的样子,呵呵。”

“你老错气的,闲话里全是刺,讲到底就是不相信人哦。”

(注:错气——沪语,讨厌之意:老错气——很讨厌)

“没啊,玩笑嘛,是你自家反应过度啦。”

“那我再问你呀,我听讲新台币最大面额是2000,我全换过来大约摸也就是4000多张纸头,我在这边兑换好拎过去可以吧?”

“帮帮忙哦,兑换限额很少的,我们行也办不了。”

“那我先全部换成美金,拎到那边再换成新台币可以么?”

“这当然可以,不过就是麻烦一些,规定每人每天可以换5000美金,你算算200多万人民币能换多少美金,然后回去多寻些人头来帮你换——不过你全换成了美金,一次也带不出去啊,最多5000了。”

“那我再另想办法吧。”裴思格心想,连人都带得出去,不要说美金了,只要有办法兑得出就行。

裴思格平常跟袁静不深交,没想到这人是如此的不含蓄,揭起人伤疤来如同掀开锅盖尝咸淡那样家常便饭,不留情面不说,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她拖着疲软的步履从银行里走出来,给甄伍打了个电话,把袁静的话跟甄伍大致复述了一遍。甄伍一听笑了,说要有精力把那230捆纸头全换成美金带到台湾去换新台币,倒不如自己重新包装一下,扎扎紧,装箱拎过去,到那边人民币直接换新台币,或者干脆就用笨办法,等着ATM机一点点吐出来。裴思格一阵苦笑挂了电话。

资金转移上遇到的麻烦也许还不至于令裴思格如此沮丧,通过与袁静的一番交谈,让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寸步难行”,纸上谈兵尚且困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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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的不速之客是一对年轻人,明显是一对情侣。他们穿着雪白的太空服,取下头盔和镀金面罩后露出两个娃娃脸,大约25岁。两人都很漂亮,浑身洋溢着青春的光辉。他们的小型太空摩托艇停靠在这艘巨大的X-33L空天飞机的进口,X-33L则锚系在这个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的小行星上。
  • 原来是能量守恒

    原来是能量守恒

    七月中旬,九江正是热的时候,李新知打开门往门里支了声“走了”便关上门融入这夏日的浪潮,他是去做兼职的,其实也就是去水上乐园那边发传单,李新知叹了口气坐上了准点的公交车出发了。
  • 借剧情谋杀

    借剧情谋杀

    北纬五十度线,八月的敖古都拉草原正是秋高气爽。二十集电视连续剧《塞外情仇》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经过各种媒介的轮番炒作,价码不断看涨,全社会都在屏息静气期待着它的诞生,海内外华语电视台网也纷纷把预订电话打到现场来。这是最后一幕大场面戏了,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剩一些边边角角的小场景就好办多了。导演汪凯胜券在握,就把敖古都泣市的有关领导都请来观摩,还让其中的一些人客串角色。先期到达的投资商林亦卿女士和她的女儿林小依小姐也来到现场,为剧组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