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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病榻缠绵求速死 药香幽浸养残生

且说子沐等人正在萧忠的府上赴宴,却突然见萧家下人来报说小姐不好了,老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小姐?”萧忠一听,知是小女扶枝,扶枝自去岁被幽闭以后身体一直不好,冬天之时险些一命呜呼,好在她年轻,身体底子好,硬抗了过去,今年春天时好转了些,捱了大半年,直到前不久时,又急转直下,这几日来更是几度昏死过去。不想今日恰逢子沐等人在场,她竟又不好了,这个丫头实在是愿意给他找麻烦。

萧忠待不相问,又怕她真的死了,父女一场,若不见她一面,来日黄泉之下不好向她母亲交待,若要问时,子沐等人又正在场。他正犹疑,却听萧成问那家丁道:“姐姐怎么了?”

那家丁看看萧忠,萧忠点点头说:“说吧。”

那家丁又磕头道:“回大人,小姐恐怕是不行了,已经上不来气了……怕就是在这一时三刻了。”

萧忠一听,竟直从座上站了起来。他眼圈立时就红了说:“怎……怎么,会这样……”

子沐等人皆是一头雾水。

萧忠道:“是我家一个女儿,这一年来一直体弱多病,唉,可怜的孩子……”

子沐赶忙说道:“既然如此,还是小姐要紧,大人过去就是,不必顾忌吾等。”

萧忠连连顿首道:“唉!唉!我这小女命薄至此,我这做父亲的……真真痛煞我也!”他一面说着,两行热泪早已滚滚而下。他向子沐等人作揖道:“诸位且稍候片刻,萧某去去就来。”

“大人不必着急。”子沐道,“正好我这里有位神医,让他一同去吧,或许会帮上些忙。”他说着将那秦无庸指与萧忠。

秦无庸站起身来冲萧忠作揖道:“在下秦无庸,虽行医数十年,但不敢称为‘神医’。”

萧忠连忙谢道:“君上真是体恤臣下,臣感激不尽。”

子沐见他满口称臣,竟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连连摆手道:“萧大人不必客气,烦劳秦先生跟萧大人走一趟吧。”

秦无庸又是一揖,便跟着那萧忠与萧成一径去了。

子沐等人坐等约莫两刻钟,秦无庸与萧忠便回来了。那萧忠前脚刚跨进门,就冲子沐跪了下来道:“真是托君上鸿福,小女竟然得救了,君上真乃天神临凡,观音在世啊!”

子沐一听,亦不禁喜上眉梢道:“果真如此?可是秦先生的手段?”

秦无庸忙垂首道:“实在是小姐命不该绝,与秦某并无多大干系。小姐实乃痰涌之症,痰迷胸间致其昏迷险归黄泉,臣只是运了些内力,将其胸中淤滞逼出而已。”

萧忠依旧连连叩首,感激之言说了几大车还不罢休。

众人归座后,又叙了些无关痛痒之话,子沐等人酒足饭饱便要告辞。萧忠又亲送至门外,子沐上车后,却见车中多出来一个箱子,他问车夫道:“这是何物?”

车夫答道:“是方才萧大人家仆从送来的。”

子沐掀起轿帘向外看却,萧忠却只冲他将头一点,微微一笑。子沐满心疑惑的将其打开,见其中皆是整整齐齐排布着的、明晃晃的金条。这突如其来的财富着实让子沐惊恐不已,他赶忙掀开轿帘,再看时,萧忠已带着家丁进得门去。

子沐带着这些金条回去,想着他这大半年来苦战,正是财力匮乏,这些钱真可谓是雪中送炭。如此想着,又想及萧忠一把年纪躬身求全的样子,不禁对其心生一丝怜惜。他将金条交与韩凭与刘严处理,置办军需及越冬被褥等物,又广置良田,将后方供应充实了起来。

他们回营之后,子沐先至王骀处报了平安,并将在萧府之事细述一遍。王骀笑道:“果然如此,萧忠只求保其性命而已。君上是如何想的?”

子沐略略思索道:“国仇家恨,子沐岂能容他?唯有斩之以谢父王。”

王骀道:“此皆小事,转眼间天又要凉了,这仗打了快一年了,宋国上下一片混乱,还是能早日熄战为好。”

子沐道:“子沐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可子偃确实厉害,如今已成对峙之势,这局势恐怕还要僵持下去,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王骀点点头说:“此事难成,不过已比预想的好上许多了,这十几年来,我们受的苦也算没有白受,能看君上长大成人,带领千军万马痛击那宋康王,老夫真是欣慰至极。”

子沐说:“先生所言极是。”他又向王骀一揖道,“多谢先生这些年来为子沐付出的一切,子沐永生难忘。”

王骀本想还礼,却疲倦不堪,他微微一叹道:“君上莫要如此,老臣难以承受。”

子沐见状道:“先生且休息吧,子沐还有些事要处理。”

“好……君上请去吧。”王骀倚在榻上说道。

子沐出了王骀的房间却传了秦无庸前来。

秦无庸不知何事,到子沐面前先行了大礼,子沐赶忙让他起来,指指旁边的矮凳说道:“秦先生请坐吧!”

秦无庸道:“谢君上。”他坐下后,环顾四周,见室中并无一人,知子沐有密事与他协商,便又将布衫略略一抖,将身子坐的笔直。

子沐却来回踱了几步,一回身坐在绣榻上,打量着秦无庸,先是一笑,然后方开口说道:“请秦先生过来,并无它事,只是想同秦先生随便聊聊。”他随手给秦无庸倒了杯茶,秦无庸躬身双手捧了,子沐方开口说道,“先生今日为萧家小姐看病,那小姐病势如何?”

秦无庸一愣,没想到他竟问起萧家小姐来,他回道:“那小姐多是心病,并无实病,皆是心结气郁而成痼疾。”

子沐默默点了点头,他一笑解释道:“这小姐实为我一位朋友的心上人,今日恰好让秦先生见了,遂有此一问。”

秦无庸笑道:“原来如此,也难怪,这小姐虽病弱不堪,却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只可惜了,年纪轻轻竟病成这样。”

子沐说道:“那秦先生可否为其开些方子,让其早日好起来?”

秦无庸突然便明白了子沐的心思,他说:“开方子倒是可以,只怕那小姐请医问药不少,在下之方怕也无济无事。”

子沐道:“尽人事,听天命。先生尽管按照自己的想法为其开方即可。”

秦无庸连连应着,开药方子去了。

当日晚间那秦无庸便将药方递了进来,子沐细看了一遍,其用药皆属名贵,他嘱下人去城中抓药,又秘密将其送往萧府。那萧忠接到药材,心中竟喜忧掺半。这萧忠灵透至极,接了子沐的药,便知子沐有心于小姐扶枝,而子沐如此年纪且未婚娶,若是将扶枝送与他时,必是一桩皆大欢喜之事,可是这扶枝却不争气,自毁前程,与那龙太子私通坏了身,如此之女怎可再送与子沐。一想到此,萧忠恨不过将扶枝掐死,可他手里拿着子沐送来的药,却无法将其退回,只得硬着头皮,去想其它可弥补之法。

而扶枝却日日卧于床榻之间,只求速死,她却在临死之际,为人所救。那人将她胸口淤积之物尽数排出,她搜肝沥胆的吐了半日,身上却通态了许多。她精神略略一好,竟有了些许求生之心,这一日又见侍女煎药,那药香之气却与平日不同。

她轻声问道:“小草,这药可是平日之药?”

小草答道:“不是的,是大人新送来的。”

扶枝道:“父亲竟还是想着我的。”

“可不是么……”小草说,“大人怎么会不想着小姐呢?又请先生又抓药,虽大人面上冷些,心里却记挂着小姐。”

“嗯。”扶枝点点头。

小草将药煎好,端于扶枝面前,扶枝想到自己活着不对,死亦不甘,真是举步维艰,她看着眼前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两滴清泪滚落其中。

“小姐……”小草看着扶枝竟哭了起来,以为是因萧忠之故。她便随口编些话来劝解道:“小姐不必如此,虽奴不曾亲见,却也听人说起过,老爷经常提起小姐呢,老爷常说,等哪一天定为小姐择个好夫婿,那郭家实是配不上小姐才作罢的,小姐的富贵且在后头呢!”原来如小草这些下等奴婢诸事皆不知,她只当是因郭家退婚扶枝才消沉至此。

扶枝听这话却觉得好笑,可这般好笑之语竟也将她的心略略宽慰了,她看着面前的药碗说道:“小草再端近些,我要喝药。”

小草一听扶枝要喝药,亦是不胜欢喜,她赶忙将碗端于扶枝的嘴边,扶枝勉强喝了两三口,她慢慢的咽下去,那药却像水润干土一样浸入她的身体之中,她又道:“我再试着喝几口。”如此以来,她竟喝了小半碗。

见她这样,小草便打心眼里开心,她说道:“小姐就该如此,若是去岁这般时,也不至于将身子弄到这个地步,小姐这样年轻,还应该想想以后的活路才对。”

扶枝听着她的话,突然觉得真是枉费她读过那么多书,人生大义上,连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小丫头还不如。她轻轻一笑说:“小草如今是什么日子了,我这久病之身,竟长日不得出室,连是什么季节也不知晓了。”

小草说:“季夏时节。”

扶枝将眼一眯,想起去年时那片灿烂的秋光,在那如碎金般的光里,走来了那个青衣少年,他冲她微微一笑……如今,她却要将他忘掉了,可是,她爱他如斯,又怎么肯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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