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殿下留步，太后娘娘召殿下入寿宁宫觐见！”那名在寿宁宫挨了太后斥责的小太监步履匆匆，气喘吁吁的追上已经快要走出宫门的陆然薛衣四人。陆然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又是太后传召？
薛衣转身冷冷望了小太监一眼：“何事？”
小太监弯腰陪笑道：“主子的事，奴婢们哪里敢问，晋王殿下去了就知道了……”
薛衣微微皱眉，他实在不喜欢太后宫中那般阴冷森严的氛围，每回去了都让他感觉到有些压抑。相形而论，他倒宁愿去齐国府，陪皇甫靖远与一堆皇甫树舅舅们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来得爽快。
薛衣俊逸的面庞上略带求助的目光，望向陆然与勾三两人。
陆然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臂膀道：“去吧，没事的。怎么说那也是你嫡亲的祖母大人，你自回洛阳之后，也还没有进宫去看望过她。”
薛衣无奈的耸耸肩，对躬身在侍立一旁的小太监道：“那就走吧。”
小太监抹了一把额上暴起的冷汗，点头哈腰的往前行去。
穿过宽阔广场，走在寂寂的永巷中，正午的阳光给漫长的永巷铺上一层耀眼白光。红墙金瓦，雕栏玉砌，看似无比富丽堂皇，却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息。
寿宁宫中，浓荫匝地，鸦雀无声。
几名太监宫女垂手侍立在殿外朱窗下，见薛衣进来，轻声屈膝行礼：“见过晋王殿下。”掀开层层叠叠的纱幔，示意薛衣陆然陆陆勾三进入殿中。
时值盛夏，殿中似乎用了冰盆。掀开帘子，便觉得一阵幽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太后此时并没有坐在正中高高在上的凤椅中。却是一身常服斜斜依在朱窗之下的凉榻内，薄薄的丝毯盖在身上，手中随意的握着一卷经卷。
见几人进入殿内，已经白发萧萧的太后，唇边露出一抹微笑。
宫女端来三张锦墩放在榻前，薛衣陆然勾三微微躬身，便随意坐在锦墩上。
陆然朝陆陆打了个眼色，陆陆直窜出殿外冲门口站着的宫女太监一阵呲牙低啸，将围在殿外的魏王耳目们全部赶开。
旋即，他回来殿内，微微对陆然点了点头，顺势趴在陆然膝边，闭目养神。
陆然掌中一道五色仙元喷涌而出，挥手布下层结界，对太后低声笑道：“没事了，现在旁人听不见咱们说话。”
“到底不愧是传说中的陆小道尊，跟大司护老神仙一样好手段。”太后微笑着赞叹一句。
陆然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惊，连魏王薛胜巳都未必知道他在九州大陆修真界中的身份，深宫之中的太后又如何得知？
“别紧张，哀家昔年的近身随侍回宫，特地给哀家讲了些你们的事。天机三子，如今倒是威名赫赫的很哪。”
太后伸出苍老枯瘦的手掌，轻轻相击。那名苍老太监像一缕青烟般滑入，悄无声音的站在众人眼前。
陆然与勾三的眼角同时微微抽搐，能这般无声无息破开他的结界之人，起码也得有九品大乘修为。
“老奴殷无寿见过晋王殿下，见过两位陆爷与三统领。”苍老太监佝偻着躬身行礼，全身上下略微外泄阴寒之气，形容枯槁，行动之间又似乎带着缠绕不散的死气。
他古井无波一般的站在几人面前，以陆然如今的眼力都看不出来他到底修为高到了什么境界。是半步离尘？还是九品大乘高阶？
……为什么在修士界从来也没有听过殷无寿这人的名号？如此高的修为居然会寿元无多？元力外泄？
陆然胸中疑窦顿生。
“临近七夕，这皇宫之中便越发诡谲莫测。小殷子这一回来，哀家也就略微有了自保之力。”太后笑道：“这是哀家自幼近身随侍，可以绝对信任。衣儿，日后若是有事相商，哀家便会唤小殷子前去寻你。记得了么？”
薛衣微微颔首：“知道了，皇祖母。”
殷无寿行完礼后便退在锦榻之侧，那一处的空气陡然变得更为阴寒。看来这殿内显得阴凉无比，却不止是用了冰的缘故，跟这殷无寿周身外泄的气息也有关系。
陆然暗暗思忖道。
在重重叠叠的帷幕掩映下，殿内光线并不甚明亮。正午时分的阳光，从纱窗的缝隙中射下进来。显得殿内的铺陈陈设在光暗转换之间，带着几分颇为神秘的氛围。
倏而，只听见太后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
“昨夜之事，你们做初始的一半，小殷子做了剩下的一半。鸿儿是哀家亲自命小殷子废去的。在这皇宫之中以他愚鲁不堪的性子，到了鸟尽弓藏的时候，一定性命难保……”
“唉，你们莫要怪责哀家狠心。与其日后他丧命深宫，不若哀家先行一着，废了他浅薄的修为，乱其神魂，打灭薛胜巳对他的图谋。或许，来日河清海晏之时，还能保得他一条残命……”太后凤目之中一线精光轻闪而逝。
陆然薛衣等人闻言都是不由自主的全身寒毛一炸，这太后好狠辣的心机手段。那薛鸿再不济也是她亲生的孙儿，更是她亲自看着成长到十八岁，却也真能硬下心肠，下得去狠手。
……难怪她能以一介毫无修为的寻常人之身，在这皇宫中顽强挣扎的生存下去。到底是先皇正牌子皇后，母仪天下过的人。
“现今鸿儿已经被废，薛胜巳手中没了砝码，势必会派人来寻你，或是控制，或是囚禁。衣儿，你在宫外要万事小心，最好是搬回大秦守护司中居住，以防万一。”太后凤目之中微露关切之色。
“皇祖母放心，孙儿虽然修为不高，却亦尚有一战之力。”薛衣略微欠身，心中微微一暖，接受了太后这句多少包含了几分真心的关怀之辞。
旋即，薛衣的眼前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副画面。那是在魏王宫中，奄奄一息躺在锦榻之上，道基已毁，神魂全乱的薛鸿。
自古皇室深宫，何尝会有真挚的亲情？
复又想起天照帝无情的将尚在襁褓中的他弃于荒野中的往事来，刚刚稍微感觉到有几分亲情暖意的心，复又变得冰凉一片……
陆然坐在薛衣的身旁，察觉薛衣的心境微微波动。轻轻拍拍薛衣的肩膀，眼神中带着一抹了然与安慰之色。
这是薛衣此生最大的心结，总要凭他自己才能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