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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草莓(艾丽克丝)

他最终站起来,俯身靠近我说:“我认为我们需要再加一条规定。”

“是吗?”

他用鼻子深吸一口气,说道:“是的,嗯,是的……你得换另外一种洗发水。”

搞什么名堂?

“你说什么呀?”我问,心里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你身上还是有草莓味,这让我心碎。”他简直就是在低吼。说完就把背包甩在他那特别宽阔的肩膀上,转身走了。

他都走了20英尺远,我才缓过神来,不假思索也不顾后果地扯开嗓子对他大吼:“你不能这么做!你违背了第一条规定!你听到没有,迪伦?”

我的叫声引来了他人的侧目,而他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混蛋!

我收拾起书包,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回宿舍。我的天,我心里乱糟糟的。我心乱全都因为他那双勾魂摄魄的蓝眼睛,因为他的臂膀和胸膛都变得……那么强壮坚实。他身上的味道也一如既往,待在他身边真是难以忍受。有时他挨近我时,我甚至不能呼吸。他触动了我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我又怎么可能做到保持超然和尽职?

为什么他非要说这个呢?

我依然记得。我记得似乎一百万年前,我们在飞机上玩‘你问我答’的游戏,他问我:“你身上为什么有草莓的味道?”

该死!

并不是说我们真正地了解对方。我在以色列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但在家里,在大学这里,我是……好吧,我就是个‘悍女’,受成功的欲望所驱使,把精力百分之百地放在学习上,就再也没有空间来容纳我之前旅程中体验到的狂热的情感。

我边走边记起了之前的一切,他的味道,他的触碰。

到达以色列后的第三天,我们去了各自安排好的寄宿家庭,位于特拉维夫市郊的拉马特·甘。不知怎么搞的,我阴差阳错地最后成了唯一一个被分配到男主人家里入住的女学生。那个叫阿列尔的家伙长得就像一个充满荷尔蒙的大球体,一个过于阳刚的白痴。他确信,我若是在他家住上十天的话,他迟早有一天会把我给睡了。第二天,我已疲于抵挡他的求欢,去找我们的指导教师。谢天谢地,她把我安置在另一个家庭里。那天晚上,寄宿家庭为我们所有人举办了一场欢迎晚会。

我记得晚会上我一直在观察迪伦。所有的孩子都在喝酒。有些人和我一样,只喝了一点点,但有些人则跟晚会的举办者拉米一样,喝了不少。

每个人都喝酒,除了迪伦。他整晚都喝着一罐可乐,悠闲自得地待在一个角落里。有那么一刻,他拿出吉他,弹奏了几首曲子,引得其他几个醉醺醺的同学,随着他的旋律唱起歌来。我看着,笑着,心想他的眼睛好美。弹奏吉他时,他的面部表情特别夸张,有时嘴唇嘟起,闭着双眼。他也一直在看我。

那晚迟些时候,他走到我身边问:“我们能聊一聊吗?”

我不自觉地移了下身子。哦,老天,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约我出去吗?我希望他约我,非常希望。我们来到公寓后面拉米的房间,互相挨着坐在床上。

“听着,”他说。“我知道我们在这里只会呆几个星期,然后就要返回。我们之间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我真的,真的为你倾心了。我想知道你是否也有同感。”

我慢慢地、浅浅地吸了几口气。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最后,我还是快速地点点头回答:“是的,我也一样。”

“也许……也许我们可以交往,看能走到哪一步?”

我笑着回答:“好的。”

如果那时在那儿,我只要告诉他:你去死吧!那么过去两年里所经历的痛苦恐怕就会少得多。但我可能有点读书聪明却生活低能,因为我爱上了他,我才跌入深渊,至今尚未恢复。

如今迪伦就这么随意地从我身边走开,离开了咖啡店。两个小时后,我告诉凯莉他所说的话,凯莉倒吸一口凉气。

“他说了什么?”

我叹口气说:“他让我换个洗发水,因为草莓的味道让他心碎。”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这也太浪漫了。”

“哦,老天,凯莉,这完全于事无补!”

她点点头。“我知道。”

“我原以为你恨他。”

“那仅仅是因为他伤害了你。但很显然,你依然非常在乎这家伙。也许,你应该好好地教训他一番,然后把他从你的生活里删除。”

“够了!我跟他唯一要做的事,是为弗雷斯特当助理的这一年时间里,能够相安无事。他伤害了我,凯莉,伤得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知道。”她冷静地说。“不过,也许其中有更多你不知道的故事,我的意思是……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不,绝不可能。我和迪伦?再也不会有交集。”

她叹了口气,往后一仰躺到床上去了。

“那么,你和约尔怎么样了?”我试着把话题引开。

她耸耸肩说:“他依然是个混蛋。”

“这让我很惊讶。”我回答。

“是我太粘人了吗?我真搞不明白。”

“不是,”我说,“去年有好几次,你本来可以不必为生计非要和他分手,还有其他的一些事发生。”

“哦,老天,你认为他和我约会的时候没有欺骗我,是吗?”

我摇摇头。“我认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也许他只是……我不知道,也许害怕了吧?”

凯莉皱着眉问:“他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笑了,笑容里带了点悲伤和苦涩。“也许,他害怕心碎,那种情况时有发生。”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有可能。”

【我们的任务是外出当活靶子(迪伦)】

好吧,所以我不该说那些关于草莓味的话。

两天后,她出现在弗雷斯特的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草莓味。她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坐下来开始工作。

我不知道是该勃然大怒,还是该崩溃哭泣,所以我做了个近乎完美的反应:我笑了,笑了很久,笑得很努力,直到眼泪差点流下来。

“你没事吧?”她问。

她这一问让我又笑起来,她斜瞟了我一眼。不过最后,我总算定下心来,开始工作,也感觉乐观起来了。也许这毕竟可以起些调节情绪的作用。

到如今,我们进入例行公事的状态。我们偶尔能够停下手中的活,一起讨论某个特定的题目,如:期刊论文、个人账目、报纸文章等诸如此类的事,还讨论了具体怎么分类,怎么互相参照。有时,她正忙于研读一些晦涩的文件,我会有意无意地……并非时常……瞟向她,而后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我知道这么做很蠢。我懂得的,但我就是忍不住。因为她和过去一样的美丽。她那穿得褪色的蓝色牛仔裤和高邦皮靴显现出她的腿部线条,灰色的T恤上印着一个乐队的标志(我没认出那是什么乐队,但稍后谷歌搜索一下就知道了),一件薄薄的白毛衣。T恤紧裹着她的上半身,胸部和腰部的线条凸显了出来,抓住了我的注意力,目光停在那里。她秀发如云,披垂在肩上,长未及腰。我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指,抚摸她的秀发。我脑海里又浮现出记忆的场景:我俯下身来,亲吻着她的脖子,感觉着她的秀发环绕着我,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你在干吗?”

我狼狈地摇摇头,说道:“对不起。”

“你在盯着我看。”

现在我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又把视线移开。“是啊,那么,枪毙我吧。”

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上,把最新的信息键入电脑,那是一位目睹了暴乱开始的银行家写的一本毫无价值的日记。

我键入信息的时候,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电脑摄像头勉强捕捉到她的身影,她现在正盯着我。该死,干你的活去。

“你知道我没听到什么声音吗?”她问。

“什么声音?”

“从他办公室里,我没听到任何打键盘的声音。”

我暗自偷笑。“也许他只在晚上写作?”

“还是每隔几十年才写点东西?”

“自作聪明的家伙。”

她咯咯地笑了。

“他可能会让我们俩大吃一惊的。”我说。

“凡事皆有可能,”她说。“不过,我认为他是个骗子。”

我突然舒了口气,说道:“也许吧。不过,这个问题我昨晚考虑过了。想象一下,22岁的时候就到达事业的顶峰,获得国家图书奖时还是一个大四的学生。22岁的年纪,就写了一本畅销书,得了写作领域的最高奖项,谁又不被吓到呢?又怎么样才能继续保持那样的成绩呢?”

“嗯,”她说,“你说得对,我倒没从这个角度考虑。”

我笑着说:“我喜欢听到你说这些话。”

“什么话?”

“你说得对。”

她冲我笑笑,然后向我扔来一根铅笔,说道:“有些事情从来都不会变。”

“嗯,对啊,已经近乎完美了,再想提高的确困难。”

她摇摇头。“五点了,我们收拾下班吧。”

“好吧,”我回答。然后,我那超级、超级、超级愚笨的嘴不过脑地蹦出一句:“你想喝杯咖啡吗?”

她怪怪地看了我一眼,眯着双眼,微微歪着头,说道:“可以。”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手扶着桌子边缘,抓起我的手杖,几步走到福雷斯特的办公室门前,完全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老天,我希望他还活着。我轻轻地打开他办公室的门往里看。

福雷斯特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一摊口水淤积在他枕着的文件上。

我猜想,我们也没必要问他是不是可以走了,我关上门转身离开。

“他在写稿吗?”她问。

“是的,”我回答。

她面带惊讶地问:“真的吗?”

“假的,他其实睡着了。”

“哦,我的天。”

我耸耸肩。

对于此事的看法取决于你的立场、经验和态度。我们在去咖啡馆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这种沉默既不友善,也不令人压抑、尴尬。我宁可认为是前者,但作为悲观主义者的我想说,这情形绝对是后者。大约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时,她说:“你今天看起来走路好一些了。”她朝着手杖点点头。

“是啊,”我说,“因为新的理疗师。”

“哦,真的吗?”

“我想,他是兼职的罗马天主教修士,就像《乡村之音》副页广告里的一样。”

她头往后一仰,大声笑道:“你疯了。”

我摇着头说:“我没有。我是严肃认真的。我昨天看到了他挂在桌子上的皮带。我得给你留个我的紧急联系方式,以防万一我在某次约定的理疗后就消失了。”

“你要多久去做一次理疗?”

“每周两次,而且每天早晨至少要走一英里远。我想他很快就会要求我跑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这时我们已经到了咖啡馆,于是我说:“我们先点饮料,然后再告诉你整个的事。”

五分钟后,我们俩手里端着咖啡,在咖啡店外面的位子上坐下来。我说:“这事得从二月底说起。我们外出巡逻,基本上,我们的任务就是外出当活靶子。我们驱车四处转悠,直到有人对我们开枪,然后我方队友迅速反击,抓到那些坏蛋。至少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她点点头,鼓励我继续往下说。“总之,那个特别的日子,我们在一个小山村里,距离FOB大约三英里。”

“FOB是什么?”她问。

“抱歉,FOB是指前方作战基地。还记得阿帕奇要塞吗?基本上就是在那里安插一小股部队,在敌人的领地中间形成一个小小的活靶子,把敌人吸引出来干掉。”

她身体向后靠,一脸的惊讶。也许是我尖刻的口吻令她吃惊,而不是这些话本身。

“总之,那个村子离基地约三英里远,我们像往常一样穿过那个村子。那里本来应该是友好的安全地带。但安全是相对的。所谓的友好,是指你不会每天都面临被炸飞的危险,但有可能是每周面临一次。那里的孩子们能从我们这儿拿到糖果吃,我们确信他们不会为此而被杀掉,同时也确信他们不会偷偷拿着手榴弹之类的东西。”

一阵悲伤的表情从她脸上掠过,是一种近乎怜悯的表情。

我才不需要她假惺惺的可怜。我倾过身去说道:“听着,无论你做什么,永远不要给我怜悯。我不想从你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好吗?我从那儿活着出来了,这让我感觉就像赢了头彩,对吧?”

她瞪大了眼,点了点头。

“总之就是……那天我们被耽搁了。其中一个小店主……好吧,说来话长,这家伙在路边摆了个二轮运货马车,向我们兜售物品,或者向来来往往的卡车司机售卖,也许每天可以赚五十美分。我猜他意识到替塔利班干活可以赚更多,因为那天,他拦住我们,跟我们胡说八道,说什么叛乱分子正在逃离这个地区,还说他知道那些人正在迁往哪里等等。我们最后总算和他聊完,却让坏家伙们有了足够的时间,在我们回营地的路上设了埋伏。”

“那么……发生了什么呢?”

“我已经记不得那么多了,只记得我们返回时,走到一半,我们的悍马车压到一个炸弹,我的朋友罗伯茨正在开车,炸弹在他那一侧炸开。突然间,我的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三天后我醒来时已经在德国,很幸运地活了过来。弹片划破了我大腿和小腿的大部分肌肉。我的耳朵因此落下了耳鸣的毛病,虽然医生说过几年就能恢复。后来……呃,我在医院里待了很长时间。先是在德国,病情稍稳定后,他们把我转移到华盛顿的沃尔特里德陆军医院。”

“那你的朋友们呢?”

我一脸苦相说:“我在部队里主要有两个朋友:谢尔曼当时在我们后面的悍马车里,安然无恙地躲过伏击,他现在还在那个穷乡僻壤待着呢;可是……呃,罗伯茨没能活着回来。”

她目光黯然地落在桌子上,说道:“抱歉。”

我耸耸肩,努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明白接下来说的话都是谎言。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艾丽克丝。人死了。罗伯茨不会希望我一辈子就活在过往的懊恼中,纠结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如果我和他的位置互换的话,也不会希望他如此的。如今他在天堂的某个角落,很可能怂恿我去一醉方休,找个人睡一觉。”

她咯咯地笑起来:“你听从他的建议了吗?”

“现在还没有,”我回答,“但总会有明天。”

我想这么回答不太明智。她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向街道。最后,她缓缓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在你受伤之后?”

我不喜欢她脸上的表情,她脸上充满了……忧伤?渴望?还是悲哀?

我没法大声地回答这个问题。我想说,因为你撕碎了我的心,因为我没法做到跟你交谈而不恨你。

因为我太爱你了,不想让你经历我的苦痛和愤怒。因为我不值得拥有你。

我摇摇头,轻声说道:“回答这个问题,就会打破规定了,艾丽克丝。”

【酒吧里不要用防狼喷雾(艾丽克丝)】

“我不知道,凯莉,我不确定是否已经准备去了。”

凯莉一边朝我翻白眼,一边摇晃着身体,把自己塞进一件紧得似乎得用上开罐器才能脱下来的露背上衣里,之后说道:“艾丽克丝,这是你回校后的第一个星期五,我们要一起外出,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想我需要学习,需要集中精力。”

凯莉停下手里的事情,直接朝我走过来,把双手抚着我的脸颊,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把它叫作胡说八道。”

“什么?”

“你听我说,艾丽克丝,你这一周已经够疯的了。你没必要把自己变成超级‘极客’女孩;偶尔晚上出去放松一下,对你会有好处的。这大概和迪伦有关吧。”

哦,见鬼去吧。

我控制住自己,出人意料的愤怒突然升起。也许她说得对。我的意思是……我已经翻篇了。我想,好吧,那是假话。不过……我不认为我的行为会因此而有所不同。

“嘿嘞……?”她一边拖着长长的尾音说话,一边摇晃着脑袋。

“唔……我并没有整个礼拜都疯吧,有吗?”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艾丽克丝,换好衣服!我们马上就出去!然后走着瞧吧……某些帅到爆的男生会来到你身边,追求你。到那时,对那个阿兵哥来说就太晚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被什么打败的。”

她转身走回到镜子前,开始涂睫毛膏。

我开始找要穿的衣服。我想引人注目,但……也不必太招摇。我还没忘记去年春天的事。这次我穿上牛仔裤,扎着带圆形金属挂坠的腰带,套上背心和长袖衫。这也许一点儿也不像泡吧的装束,但对我们俩来说,凯莉已经露得够多了。再者,虽然凯莉说到追求这事,但我不希望有人真的扑向我。坦白说,光这个想法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也让我很担心。我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找出我的黑色及膝羊皮靴,鞋跟有两英寸高。

一小时后,我们站到了1020酒吧前,希望在这个挤满人的酒吧里找个地方坐下。我们往里走时,酒吧的保镖对我的身份证件看了两次,但还是让我和凯莉进去了。也许他是希望凯莉的背心会崩开吧。

好吧,是的,我有点恶毒。

酒吧外围了一堆人,在我们左手边,大概有三四排的人等着进入酒吧。当然,所有的吧台都被占了。但我们还是一点点地往酒吧里边挪。凯莉一反常态,与每个路过的人搭讪。而我表现得更内敛一点,明显地讨厌被人这样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这里从来都不是我出来消遣时最喜欢去的地方,主要是因为周末人多。但不知何故,凯莉和我还是每周至少会来这儿一次。

我们终于挤了进去,并排坐在吧台尾部的高凳上,靠近台球桌。一群差不多二十来岁的人聚集在我们左边的吧台旁,一边玩球一边喧闹。乐队设在台球桌旁的小型舞台上。我们待在里面的三十分钟里,总体音量不断高涨,一浪高过一浪。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兰迪·布鲁尔,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痉挛。确切地说,我感到心脏突突直跳,颈部动脉也跟着搏动。我抓住凯莉的手腕,死死地拽着。

“怎么了?”她对着我的耳朵大喊。“是迪伦吗?”

我摇着头,无法言语,甚至无法告诉他迪伦不喝酒。

兰迪看到了我。他靠在吧台上,不怀好意地望着我,慢慢地脸上露出笑容,还对我抛了个媚眼。

“那个混蛋,”凯莉说道。

我转身背对着他,不假思索地对凯莉说:“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正在和凯莉聊天的那个家伙靠过来问道:“宝贝,怎么了?我没让你感到厌烦吧?”

凯莉甜甜地笑了。我想他没看到笑容背后有把利剑正等着他呢。

“是的,你的确挺讨厌的。”她说,“你应该去找些更令人兴奋的话题,然后再来这里,好吗?”

“贱人,”他说完打了个响亮的嗝,然后走开了。

凯莉看着我的双眼,露出真诚的微笑,我俩突然都大笑起来。

“你还真知道怎么钓凯子。”

“哦,我的天,”她依然笑着模仿说:“宝贝,我让你厌烦了吗?哇哦。”她咯咯地笑。

“嘿,你听到约尔的消息了吗?”

她的声调依然很轻快,但她说道,“上帝啊,艾丽克丝,这话太扫兴了。”

“哎呀,对不起。”

“是的,今天早上收到他的信息了,他今晚想要出去。搞什么鬼?他说要和我分手,因为恋爱的压力让人无法承受,所以不如让他和别人试试,我们偶尔来个约会什么的?他到底有什么毛病?所有的男人到底都出了什么毛病?”

我耸耸肩,“不知道,我希望这不是传染病吧。”

她笑着说道:“只是性别差异。”

我叹息一声,笑了。突然身体抽搐了一下,感觉有一只手拽住我的胳膊,然后耳边响起一个充满了情欲的声音。

“嘿,艾丽克丝,我一直在找你,你过得怎么样?”

是兰迪。我抽身甩开他,但他抓着我不放。

“放开我,兰迪,离我远点。”

“怎么回事?我只想跟你打声招呼。”

他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但就是不放开我。他开始用拇指揉搓我的手臂。“来吧,艾丽克丝,去年春天是我做错了,但也没那么糟吧。”

我盯着他的眼睛,恼怒地说:“把你的手给我拿开,马上!”

“宝贝,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好吗?”

“我不想跟你聊!”

我们周围的一些人感觉到这儿的紧张气氛和我的愤怒,开始移动位置。有个家伙试探性地说:“我想她希望你放开她。”

“艾丽克丝,听我说,你看……我承认我把事情搞砸了,我当时喝得太多了,我不该推得那么用力……”

我看到左边有个人影一闪,凯莉已经站起身,把手伸进她的手提包,掏出一瓶什么东西,举起来对着他的眼睛。他的话语顷刻就变成了嚎叫,身子突然往后一退,两手捂着眼睛。

“臭婊子!”他大吼。

“离她远点,混蛋!”凯莉大吼回敬。

几秒钟后,一位保镖费力地挤过人群,大喊:“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愣在那里。

“我用防狼喷雾喷了这个混蛋。他去年性侵我的朋友,刚才还拽着她不放。”

人群里有人对那个保镖说了些什么,还指了指我。保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身材魁梧,至少有1.9米高,那一身肌肉少说也有二百五十磅。他朝我走过来,问道:“是真的吗?这家伙拽着你不放?而你叫他放手?”

我点点头

“好吧。下一次你应该向我求助,我叫韦德。酒吧里不要用防狼喷雾喷别人,明白吗?”

我快速点点头。

“好了。”

他转过身,抓住兰迪的胳膊。“来吧,混蛋,今晚你玩完了。”

他提起兰迪,半拖着他穿过人群,从我们身边走开。

我转身面向凯莉,瞪大了双眼。“哦,我的天,刚才不是你干的吧?”

她咧嘴笑了。

我抓过她的肩膀拥抱她。“凯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爱你!”

但是,我朝门口看过去,只见那个叫韦德的保镖正拖着兰迪。有那么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我意识到去年那事发生时就该举报他。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做。

去年春天,我短暂地和兰迪约会过,那是在我和迪伦最后一次吵架之后。那次争吵真是蠢透了,我喝醉酒了,而且为他身处险境而痛苦极了。我说了一些话,一些自己都后悔的话。我说恐怕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两地相隔和他身涉险境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是指,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很长的时间,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迪伦的眼神毫无预兆地突然变得冷冰冰的。我甚至无法描述他的眼神对我造成了什么影响,我没有痛哭流涕。那是一种非常悲伤的眼神,甚至更糟,还带着鄙视和厌恶。他一声不吭地切断了网络电话(Skype)联系,没有预警,没说一个字,什么都没有。

我试着给他回拨过去,但没有回答。

第二天,我又尝试给他打电话,结果他的网络电话(Skype)账号不见了,脸谱(Facebook)账号也消失了。他不仅把我从好友名单里删除……还注销了整个账号。他不回我的邮件或信件,直到这周,之前的他恰恰就像……从地球表面消失了。

伤心欲绝了一个月后,凯莉开始怂恿我再约会。我试过,也真的约会了,同兰迪出去两次。然而一天晚上,兰迪和我一起喝酒,后来喝得太多了。不知怎么搞的,我发现我竟然来到他的房间,而他想要和我亲热。我没有准备,绝对没有可能。但接下来我所知道的是,兰迪把我推倒在床上,企图扯掉我的衬衫。我试图打走他,但我几乎无法动弹。

我大声尖叫,非常幸运的是,他的室友那一刻刚好回来。他们把他从我身上推开,我边哭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如果迪伦没有突然切断和我的一切联系,这事就不会发生。

如果我没有喝醉,这事也不会发生。

“你还好吗?”凯莉问。

我看着她点点头。

“我只是想到迪伦,和……之前所有的事。”

“哦,糟糕,”凯莉说。“你还对他神魂颠倒,对吗?”

“没有,”我嘴上这么说,可是同时又点点头。

凯莉笑了。“那就再试试。”

“哦,真糟糕,凯莉,我还爱着他。”

“你知道,他像那样把你甩了,简直就是个混蛋。”

“我知道。”

“他没给你解释的机会,真是傻透了。他让愚蠢的男人傲气,毁了他曾拥有的最美好的事物。”

我点点头。但这样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你还打算试着赢回他的心,是吗?”

“不,”我回答。

“我不相信你,艾丽克丝,你在跟我撒谎。”

“不,绝无可能。是他搞砸的。凯莉,他伤透了我的心,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永远不能,绝无可能。”

“当然,艾丽克丝,当然,必须这样。”

她又接着喝酒,我看着吧台上镜中的自己。我对她撒谎了吗?还是我在骗自己?

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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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书收入作者思想随笔多篇,有《狄力木拉提·泰来提:边疆地带的一位核心诗人》《超越词语的歌唱》《语言价值与和谐价值》《需要英雄供养的气节》等。文学评论的对象包括了当今活跃的一些小说家、诗人及其作品,多有细致的文本分析和审美评判,特别是对当代汉语诗歌的形式问题、语言问题、中西间的相互影响问题,有独到见解。
  • 凹凸世界之不一样的金

    凹凸世界之不一样的金

    主角:旧设金(超能打,嗜睡,路痴,理性)作者写此书,重在娱乐。话先点明,此书在某些人设会有变化。你们只需要,看,就完事了。不热血,不管闲事,不天然呆,不傻白甜,不多嘴,不圣母,就是我想要塑造的金。
  • 一梦千寻

    一梦千寻

    有人说:生命就像一张草图,永远也成为不了一幅图画。我们无法让一切都演完之后再从头来过,也无法让一切没有开始。执著的苏默涵回到三年前与季斯磊相遇的最初,拉开曾经生死相隔的爱情的另一场序幕。时光倒流,试图改变结果的她为朋友为心爱的人一次次心力交瘁地付出,却往往面对无能为力的悲哀。当他们的生命里各自出现前世不曾出现过的人,执著无悔地站在他们的身后;当他们的灵魂渐行渐远,偏离最初的轨道,他们的爱情是否依旧温暖如斯坚定如斯?
  • 浑天星主

    浑天星主

    大梦初醒,方知世界大不同!如梦如幻中,一抹星光浮现,张衡的人生开始变得大不同......浩瀚星际......无垠星空......,他要塑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永恒不朽神话
  • 每个小小的人都是一个世界

    每个小小的人都是一个世界

    作者在国外生活7年,辗转世界7个国家、地区,收集了十二段平凡却传奇的人生……
  • 贯子口之登云杖

    贯子口之登云杖

    四十四年前,盗魁薛瑞带领几百名弟兄进入渭王陵,还未找到渭王主墓,便赔了夫人又赔兵,最后只有他和龙飞活着出来,今天龙飞的孙子龙云和卫峰,刘文,新羽一伙再入渭王陵,龙云在墓壁的壁画上看到自己的前生龙鹏征战楼兰的传奇一生以及和木凡刻骨铭心的爱恋,他们一伙历经千难万险找到渭王主墓并发现了几千年前渭王的秘密,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