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穿着一身考究西装的男人不需要提高音量就足以引人注目了。他才打开门，全场便肃然无声。
“今晚的货有多少？”
废弃的飞机厂里，男子的声音回荡在高高的天花板下。帕朗拿着货单走上前去，上面显示着货物即将被送往何处。做伞兵二十年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他只能尽量不向这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男人敬礼。在这一行，年纪并不是排资论辈的依据。西装男有着与生俱来令人臣服的气场，更重要的是，他是付工资的人。帕朗站着标准的军姿，扫了一眼摊开在两人跟前的纸张。
“老板，总共120个，船应该马上就到了。”
“很好，把货给我看看。”普雷姆直了直领带，理好衣服，悠然坐在全厂唯一的椅子上。帕朗迅速打开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如飞。一连串的记录在屏幕上显示出来，每一笔货都有照片，旁边列着货源、收购价以及给中介的佣金。今天晚上会有四艘船，一艘载三十人。屏幕上还显示了每笔交易的售价和利润。两个人仔细察看了屏幕上的信息，各自在心内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分成。
“目的地在哪？”
帕朗熟练地滑动鼠标，点了几下，信息便显示出来了。“一号船送去尖竹汶[1]，早上八点离港，我们六点就得到那儿了。这不成问题，这是相关的货物。”
这个退伍的伞兵将页面快速滑过要被送到船上的货物，普雷姆点点头表示同意，“其他的呢？”
“二、三号船开往北方，二号船会送去国外的工厂，三号的则送到调度中心。”
普雷姆草草地瞥了一眼照片，旁边还附有商品描述，上面表明了这件货物是按客户的特殊要求挑选的。“四号船呢？”
还有另外三个男人站在桌子旁，全都穿着黑色宽松上衣，以隐藏公司的标配——西格绍尔手枪。帕朗调出四号船货物资料时，他们都凑上前去，希望看一眼传说中最令人感兴趣的货物。
“卡拉彭找到一个买家要了大部分的货，地址离芭提雅五英里远，直接把货送到那里就好。剩下的会送到库鲁纳沙滩的信先生那里，这样我们一趟就搞定了。”帕朗顿了顿，不确定接下来的话是否会显得太轻佻了些。
“信喜欢年轻的女孩儿，越年轻越好。”众人笑了起来。从屏幕上的照片可以看出，信先生会对这次的货非常满意。众人看着屏幕上四号船货物的照片，都赞赏地点着头。和以往一样，这个中国顾客付的价最高，因为私人的要求也很高，而且他得到了他所要求的货物。
诺克和卡安妮想办法一起凑了八十铢，买了一些烤猪肉，一小碗汤，还有一点水果和水。这可真是一场冒险，这对姐妹之前从没出过她们的村庄，而她们遇到的每个人都这么和善。汉身材高大，强壮而且英俊，在他提到自己已经有了老婆和小孩的时候，诺克好不容易才掩饰住自己的失落。辛妮和妍也是一对姐妹，但比诺克和卡安妮大多了，也许和她们的妈妈差不多大。先前卡安妮感到不适的时候两人还友好地帮忙，现在将买来的食物分些给她们，也算是还个小小的人情。
船快开了，人们连忙回到船上。他们即将启航驶向更美好的生活，还有以前在村子里只敢遥想的大好前景。
汉已经看过了他将要在素万那普机场做地勤穿的制服，每月1万5千铢以西方标准来衡量并不多，勉强在曼谷四星级酒店住两晚就没有了，但对汉来说这却是他在村子里挣的2倍。许诺给辛妮和妍的薪酬倒没有那么多，不过她们知道自己顶多只能做清洁工，要不然就得回到当地的农场去，一天工作9个小时却只有两百铢……也就是4英镑作为报酬。在机场工作的话她们可以合租一个房间，也许还能存下一点钱当作以后回家的路费。而诺克和卡安妮也已经看过了她们将要工作的那家餐厅的照片，人们说一开始她们可能要在后厨干点脏活，不过她们这么聪明漂亮，过不了多久就能去店面里干活，还可以学一点英语。她们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寄点钱给家里的母亲。一开始两人还担心卡安妮只有14岁，年纪太小恐怕不能去机场工作，但有人担保这职位是允许的。
巴士开出加油站的时候，司机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他们预计在1个小时内抵达，组织应该要准备好来迎接这批新人。一般很少有麻烦出现，即使是拿走了所有人的身份证，也没有人怀疑事情有什么不妥。只有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才会有些麻烦，不过那就是打手们的事了。
等到汉意识到一号船并非开往素万那普机场时，人大概已经抵达尖竹汶了。因此需要武装分子将他和其余乘客押上渔船，船上的人会知道怎么处理他们，那些人对付奴隶可是有一番手段的。一天后他们会抵达印度洋，汉要么乖乖听话做事，要么就自己跳到海里游回海岸。不过对于一个在泰国和老挝边境线上长大的人来说，在公海中游过三、四百英里安全上岸是不可能的。
辛妮和妍要难对付一些，因为她们会被送往不同的地方，但是年纪大一点的妇女通常不愿意给人添麻烦。辛妮坐的是二号船，明天她就会被排在缅甸边境最大毒品工厂的流水线上。她的姐姐则会在调度中心学习如何把小圆药片打包放进圆柱形的包装盒里，而这些药片将被运送到泰国乃至全世界的销售网点。
至于诺克和卡安妮，她们在到达芭提雅郊区之前都不会意识到两人即将被分开。姐姐诺克会被送去卡拉彭亲戚开的一家歌厅里，但她不是去唱歌，而是要在晚上10点到凌晨2点的时候陪那些男人寻欢作乐。卡安妮则会在半小时后抵达信的住宅。没人知道这个中国企业家豢养女孩，他在本土经营着威望很高的建筑公司，也是个家族企业。信独自住在郊区的豪宅里，每隔几个月就有6个小女孩被送进去，然后再也没露过面。
第一辆巴士到的时候，帕朗轻轻推了推正在椅子上打盹的普雷姆。普雷姆坐起身来，无意间看见了97号的照片——小团伙的成员一致认为她是目前为止最好的上等货。那是诺克的照片。普雷姆盯着它，脊椎窜过一阵颤栗。有那么几秒，他觉得她就是珀，他甚至感受到了插在心口的刀和脑海里的尖叫声……还有大片大片的血。
注释：
[1]尖竹汶，泰国东部的一个府，位于泰柬边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