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看起来似乎完全沉浸在电脑中，甚至没有察觉到普雷姆的到来。到他开口说话时不过一分钟，普雷姆却觉得有一个世纪这么长。两人通常用电话交流，被叫来面谈可是极不寻常的，而不寻常很少会意味着好事。
“普雷姆，我遇到了一个极好的投资机会。”
“宋先生，我真替你高兴。下次去寺庙的时候，我会祈祷你旗开得胜。”
“我很有信心它肯定会成功。透露一点内容给你听吧，”宋做了个手势，让普雷姆在他继续之前先坐下。“爱德华·詹纳经营着亨特·斯坦霍普公司，我正在看他的网站。显然这家公司拥有可观的资源，还有许多名人客户。”
宋转过屏幕让普雷姆也能瞧得见。网站主页设计精美，自豪地展示着自身与世界银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以及欧盟的合作关系。侧栏上收录了许多客户好评，页面的左上角则是爱德华·詹纳本人喜气洋洋的脸，整个人洋溢着自信、成功和精英气息。
“宋先生，这是一家很成功的公司啊。”
“确实如此，他们想让我成为客户，你看怎么样？”
“宋先生，这轮不到我说。不过既然有人向你推荐这家公司，相信他们会提供最好的服务。”
“没有人向我推荐他们。詹纳先生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我如果把钱给他，他保证我会得到可观的利润。”
“所以你并不认识任何一个和这家公司做过生意的人？”
“詹纳先生解释过他刚进入泰国市场，所以我有机会成为我们国家的第一批投资人。”
“但是宋先生，你怎么知道他们能兑现承诺呢？”
宋指向屏幕。“看看这个网站，上面显示了他们能够达到的收益，我可以向银行借点钱，他们保证我能盈利。他们的客户很高兴看见有这么多名人和他们做生意，据说他们有门路能弄到新股票的发行消息。这里有一封他们客户的信，这个人一开始把钱投给微软全是詹纳的主意，而现在这个人拥有加利福尼亚州一英里的海滩和一家私人飞机。我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但谁不会被这样的前景所吸引呢？”
普雷姆不敢与他的老板对视，他双手环胸，努力思索着说些什么好话。
“我会……祈祷你发大财。”
“你看上去不是很信服，还是你在嫉妒？”
“不是这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宋先生，我对投资一无所知，我也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过？”
普雷姆想说真心话，却又怕让他们间的任何一个人大失颜面。
“普雷姆，如果你有任何意见的话，我希望你现在告诉我。”
“宋先生，你说你从没见过这个人。只是我的父亲曾教导过我，只能相信自己了解的人或亲友信任的人。”普雷姆停了下来，等待他的反应。
“这的确是非常好的建议，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吗？”
宋的反应让普雷姆的胆子大了些，决定都说出来。“宋先生，这种网站的确令人印象深刻，但这些东西很容易就能做出来。如果你借钱还能牟利，为什么他们不自己去做，而要把这种好事和陌生人分享呢？除非你已确认过他们的话，亲眼见过詹纳本人，亲自和他的客户聊过。不然的话，这一切都有可能是凭空捏造的。”
“你真的认为这有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宋先生，如果我说错了还请见谅，这不是泰国人投资的方式。我们有钱的话会去买自己摸得着的东西，例如土地、不动产和黄金，而不是证明我们拥有外国公司股份的几张薄纸……”普雷姆本可以继续说下去的，但他突然失去勇气了。他居然在教训自己的衣食父母。突然之间，普雷姆希望可以把刚刚说出去的话都收回来。
宋的助理在此时陪着一个外国人走进来，打破了紧张的气氛。这个外国人身材高大，但至少超重了三十公斤，他穿着皱巴巴的亚麻西装，衬衫只有一半别进了裤子，还挺着个显眼的大肚子。他可能有好几天没剃过胡子了，可能最近也没怎么洗过澡。普雷姆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但总感觉那张脸看上去有些眼熟。
“普雷姆，来见见爱德华·詹纳。”
普雷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刚刚才指责宋像一个傻瓜一样把钱投给陌生人，现在这个陌生人却出现在他们的房间。
“普雷姆，你当然说对了。詹纳的确是一个坏蛋加骗子。他过去也踏踏实实赚钱，这个照片是他过去为纽约最著名的一家公司工作时拍的。现在他和合伙人给那些贪婪易骗的外国人打电话，说要给他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令人吃惊的是还真的有很多人把钱交给他们。这是一种被称为‘锅炉室骗局[1]’的著名电话骗术，有人甚至把它拍成了好莱坞电影，但自投罗网的人数却丝毫未减。”
宋让詹纳坐下，接着道：“他们一开始只提供一些知名股票，然后每季度提供一次内幕消息，让客户把全部身家都投在詹纳有内部消息的股种上。这些自然都是瞎编的，但那些贪婪易骗的人还是源源不断地把钱投进来。公司的名字每改一次就会建新的主页，然后又是新一轮骗局。你知道的，总有些客户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会变得恼火起来，但这方法可以使得无论是谁来追查，都只会一无所获。”
“既然这样你还投资他们？”普雷姆简直难以置信。
宋笑了。“普雷姆，正如你这么敏锐地留意到了，泰国人也没这么蠢，不过我很高兴地说，仍然有相当多的外国人会乐于参加。詹纳先生是我们最近的雇员，他和他的助手会在清迈呆一阵子，但显然我们得不停地给他们换地方。我希望你来见他，是因为以后你和坤可能时不时得保护他的安全。”
“这就是你今天叫我来这儿的原因？”普雷姆问道。
“还要给你一点奖金。”宋扔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一叠票子，普雷姆希望里面有几万。宋接着说道：“我会在几周内联系你，还有另一个工作需要你北上。”
詹纳似乎对两人的谈话内容无动于衷，显然他不懂泰语。宋转而说起了英语：“詹纳先生，我刚刚和我的同事说了你在清迈的活动。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这里有苏格兰威士忌吗？”
注释：
[1]锅炉室骗局，是最普遍的证券市场诈骗手法之一，采用高压推销手段，以电话、网络及电子邮件向投资者推销一文不值或子虚乌有的投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