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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她在金丝雀码头换乘码头区轻轨,挤到前面司机近旁。她想,与其说他是司机,不如说他是游戏玩家。车头巨大的窗户好像一面六十英寸的等离子显示屏。一边从那望出去,一边转动着手柄让列车运行。往后推可以减速,然后在什么地方按一下便可开关车门。一定是付了额外的钱防止他们逃跑——在乏闷中精神崩溃、走出车门、跳下平台。星途熠熠女星在列车营救行动中英雄般地挺身而出。拯救了54名乘客的生命。这些人因为看《带松鼠纹身的女孩》太入神而没有注意到列车没有司机驾驶……

她在格林威治租了一套公寓,带有乔治王朝风格,离车站5分钟路程。这栋房子在当地一家极其奢华的地产代理商那里以将近一百万英镑的价格出售。房东决定从伦敦南部搬到法国南部生活,以此来获得更多傍上富豪的机会。结果正如熵增原理那样——房子逐步沦落到半失修的状态——前门布满抓痕,窗户很脏,水管破裂,暖气管发出嗡嗡的声响,好像战士中了毒气以后不断发出的喘息声。比莉把加长房车塞在门前的一块空地上,仿佛一个成年人硬挤在儿童床位上。

她打开锁进入公寓的时候,小狗们立刻围上来,在她腿边打转挤来挤去,闻闻这儿闻闻那儿。比莉双手捧着一只马克杯从厨房出来。

麦说道:“我感觉像从矿坑回家的丈夫一样,应该问你‘我的晚餐好了没。’”

“以为要等到你回来再做呢,我想着应该提前和你商量一下。”

比莉是位年近三十的女士,有一头波浪式的红发和宽阔的脸庞。她穿着沉甸甸的深蓝色羊绒衫和牛仔裤,一副室外装扮。自从约一年前麦开始养狗,她就一直帮忙遛狗,现在则成了麦女性友人中最贴身的一位,因为其他人自离校后都随风四散了。她偶尔会想不依赖他人是否算是不太正常,不过从十四岁起她就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倾向。她工作的同事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回家后还记挂这个。

她脱掉外衣,揉了揉两只狗的侧腹。它们的八条腿在她双腿间打转,尾巴翘得老高。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有加课。”

“今天怎么样?第一天就遇到好多事。”

麦耸了耸肩膀。她从不喜欢谈论工作。那听上去很做作,甚至自己听着都烦。

“导演是个混蛋,但其他人都挺好的。外面很冷。可别冻坏了。”

“我穿着现代遛狗师的专业服饰呢。我向来有备无患。”

“你要出去多久?”

“一个半小时后回来,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待久点。”

“我可能会去泡澡。”

比莉找到狗绳,栓住小狗。它们在这时候很安静——至少在被拴住之前它们会安静下来,然后就又发狂了,它们会缠着比莉的双腿,直至她让它们安静下来,带着它们向门口走去。

比莉离开后,麦到冰箱里找到头天做的另一半意式千层面。她把它在微波炉中转了几分钟,然后在电视前的沙发上坐下,调到七点钟的新闻。政坛人物正在亮蓝色的布景前接受采访,然后是来自墨西哥的录像报道和体育综合报道。这个世界让人感觉那么沉闷、平凡。

她吃完千层面,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查看电子邮件。和平时一样,有粉丝的邮件、旅游介绍,妈妈发来的笑话。她妈妈似乎认为别人都不上脸书,硬是要把自己在那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转发过来。

电话咕噜了下,她于是从上衣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是她的朋友史蒂芬的信息:你今晚出来玩吗?所有人都在德瑞克那里。

她回复道:应该可以。但我不喝酒。几点?

一会儿有了回复:9点。不要扫大家的兴。

她答道:闷闷不乐是我的新外号。到时候见。

放下电话时,她的注意力被电视节目吸引了。一位记者正站在《日报》办公楼的玻璃门面外。这是一份通俗小报,几个月前才开始发行,由一位俄罗斯寡头提供资金支持。吸引麦注意的是,那位记者提到了“狄安娜”。这是麦最近读过的一本书中女主人公的名字。这是一部青少年幻想作品:一位出身平凡的女孩发现自己具备穿越到另类世界的能力,在那个世界里,她的父亲是国王,无所不能但是疾病缠身,而她则是位充满忧虑的公主。

她调高了电视声音。

“《日报》已经和一家英国电影工作室达成合作协议,要借此挖掘下一位电影巨星。这一举措在许多人看来是其俄罗斯业主为增加其读者群体所作出的急迫尝试。该报将为读者安排每日民意投票,请他们提名在电影《狄安娜的征程》中狄安娜的扮演者。《狄安娜的征程》是遁世作家碧亚翠丝·科尔文的畅销小说。胜出票选者即可获得狄安娜这个角色以及三部电影的演出合同,薪酬在五百万英镑以上。很快,业内评论家对此进行谴责并称此举为哗众取宠,说这么重要的角色应该通过试镜才能确定。《日报》表示他们期待在一位耀眼的明星初出道时鼎力相助。相关的工作室尚未作出任何评论。”

画面切回新闻台,麦关掉了电视,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判断,自己不是因为吃了隔天的千层面产生了胃部不适,胃里的感觉正是来自对狄安娜这个角色的渴望。

她起身去浴室放水。滴了点依兰香用来定神,然后脱衣溜进翻滚的水中。半苦半甜的香气在四周升腾。

她懂狄安娜的信念:自己其实不是别人想象的那个样子;身为无人理解的公主那种感受;在真实世界和幻想世界之间来去自如的能力……所有这些特质都是她能体会到并感同身受的。演这个角色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说她在《安伯塞街小巷》中扮演的斯特菲是一个烦闷、现实的角色,狄安娜这个角色则会让她借此把另一个自我展现出来,让人们见到她风趣、睿智、活泼的那面。

天啊,她想得到这个角色。

比莉带着狗回来时她正在吹头发。它们冲进房间,相互追逐,然后进入客室——那里有它们的玩具。比莉进厨房为大家准备吃的。小狗们听到碗触地的声音就马上窜了过来。一会儿比莉拿着一杯咖啡出来向厨房摆了下头。

“你一回家不一定非要做吃的。我可以给你做点。我手艺不错。”

“你是指我的微波炉技术不够好?要知道我做千层面时连自己可爱的碎指甲都掺了进去。”

比莉坐到沙发边上,看着麦奋力用毛巾撸头发。她看上去对麦的打扮总是很有兴趣,好像是在了解职业秘密。她在自己身上似乎很少费心思——牛仔、一些说不出造型的上衣和厚重的靴子就是她打扮自己的三板斧。她的头发洗过后,用电吹风吹上几秒,然后就听天由命了。

麦翻出了自己那本平装版的《狄安娜的征程》。书就躺在比莉身边的沙发上,从中间打开着。

比莉捡起书,看了看背后的简介,说道:“那你听说这事了吧!我刚在想你会不会有兴趣。”

麦发觉自己不情愿显得太在乎。

“这蛮有意思的。我读过这部书。”

“你不去就是疯了。那就是给你准备的。”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你年龄刚好,与书中的描述相符。不管跟谁比,你都很有胜算,难道你自己不这么认为吗?”

“我还没怎么想过。”

比莉竖起了眉毛:“我妈曾经跟我说,好职业只给人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得重新等待了。我现在还在等待机会,但是你不同,已经开始红了。你也不想再听我跟你说丹尼斯的事,对吧!”

她的前男友拒绝把自己当成詹姆斯·莫里森[1]第二来推销自己,结果被比莉赶跑了。最近她开始考虑成为职业规划方面的专家。

麦说道:“我得跟埃里克说下。”

“亲爱的,他是你的经纪人。你会按照你的指示去做。事情就是这样的,不对吗?”

麦没说什么,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她穿上牛仔裤和宽松上衣,将面前的头发撩回去,上了休闲时的淡妆。

比莉还在沙发上,抚弄着一只小狗的头,麦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只。它头靠在比莉的大腿上,两眼望着她,带着病态的崇拜。

麦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不知道自己希不希望加入一场竞赛。那会像一出电视真人秀,很掉价。”

“你有什么要怕的呢?”

“谁说我怕了?”

“我知道你想要,不过看不出你有一丁点热情。”

麦从橱柜拿出一件薄外套,找出自己的爱马仕手袋。

“说真的我找不出时间来。以后四个星期的排练把我困住了,然后《飓风》要上映了——会有首映式什么的。”

《飓风》这部电影是她将近一年前拍完的,当时还在做《安伯塞街小巷》,花了这么长时间电脑特效和音效才完成。那出戏的上演时间不偏不倚地和电影撞期——制作人希望借电影造就的人气坐收渔利。

比莉耸了耸肩膀,不过麦可以看出她的失望:她正眺望着窗外格林威治深色的屋顶,此时此刻,它们似乎忽然充满了生机。

“说下你怎么想的,比莉。不要在我面前还东遮西掩的,好像我会咬人似的。”

“我觉得,要是以后电影火了你会后悔的。他们说有个很红的导演已经签了合同了。”

“那说明不了什么。制片人会说斯皮尔伯格和卢卡斯表示了兴趣,但这不等于开拍的时候他们会在镜头后面坐镇。”

比莉又往远处看去,麦点到即止的批评,不管如何婉转,伤害还是很大。她连演艺事业的门都没沾上,讨厌麦或者其他任何人指出自己的想法很不专业。

麦不愿伤害她的感情。“我会考虑的。”她说道,“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呢。”

比莉笑了:“我相信你会做得很不错的。”

“我得先把这出烦人的戏搞定再说。导演已经开始讨厌我了,不停地提起契柯夫是如何与观众产生‘社会契约’的。我正在努力理解角色。”

“亲爱的,平时怎么做的,到时候就怎么做,自然地流露出感情。别去管社会契约,就算维多利亚时期的俄国人也是人,不是吗?”

“如果证实了你的这种说法,我会跟你说的。”

出租车直接把她带到俱乐部门口,司机不时偷偷地打量她,但是很有礼貌,在她给小费时道了谢。

俱乐部低调地安置在金丝雀码头不远处一间整修过的仓房里,其唯一的商业气息来自路边一家小型红褐色半开廊式的门店。德瑞克本人在酒吧后面,一如往常穿着白色晚礼服和黑色衬衫,正指导一位新员工调制他那复杂的鸡尾酒。俱乐部人气很高,主要因为德瑞克——不管他在客户面前如何地殷勤,关上门他就是一个暴君。他抬头看过来,冲麦眉开眼笑,点头示意她去背后的房间。

尽管楼下的大厅驻点DJ主持,麦知道多数人都在后室聚集。那里安静得多,更方便人们说别人的闲话。屋子的光线和摄影师的暗室一样,若有若无,更容易转身回避他人,忽视其存在。在她经过走道时,昏暗中投来十几双发亮的眼光,仿似刚发现羚羊的狮子那般凛然相觑。

史蒂芬立刻就注意到她,金色短发之下面生喜色。他走过来,牵着她的臂膀,将她领到一张空桌子,举止体贴周到,十分夸张。他穿着一件“菠萝工作室[2]”灰色紧身体恤和黑色休闲裤,皮肤上隐隐带着些光泽,好像最近锻炼过。他们在皮椅上坐下。这些椅子是德瑞克从一家破产的男士俱乐部那里“抢救”出来的。

史蒂芬热切地靠了上来。

“现在,年轻的女士,我想知道所有的事。第一天怎么样?”

“我可以不说吗?”

“你不会忍心让我受好奇心的煎熬吧!有没有什么我该知道的人?”

“我来这里是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史蒂芬把眼睛瞪得更大了。“噢,心肝儿,我有啊。我真的有。不过呢,你得分清先后。情意总是逃不掉的。现在说下,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令人害怕还是欣喜?”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谈话时会提起欣喜这个词。”

史蒂芬摊开双手,仿佛是说这就是我自己异于常人之处。

麦说道:“他们是不是不再上饮料了?”

“呃……我觉得你有些不情愿谈今天的事。很糟吗?”

“这么说吧,彼得罗不适合当外交官。那样他会没前途。”

“他粗暴吗?”

“我觉得他会倾向于说自己很诚实。”

“懂了,我是这么想的……让他去见鬼!”

“我很高兴你能为这事拿个主意。”

史蒂芬咧嘴笑了:“我来点支饮料给你安慰下。老样子?”

“好,谢了。不要加太多白葡萄酒。”

史蒂芬去吧台取她惯常饮用的汽酒。随着她双眼渐渐适应了光线,她开始扫视屋内的人群——多数人二十多岁或三十出头,发式精致润泽,靴子噌亮,牙齿齐整。都来自各式媒体——电视、杂志、时尚期刊。她知道其中很多人,或者至少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史蒂芬对伦敦媒体圈内人耳熟能详,是个包打听。他比她长一岁,从他们在北安普敦乡下的学校直接来到伦敦的中心,先是学习舞蹈,然后开始从事这个行业。他刚在一家现代舞蹈公司落实了自己第一份主要的工作。她为他感到骄傲。

他回来坐到她身边,转动座椅面对着房间,静了下来,好像在看着电视。

“今晚他们全来了,在星期一这真难得。那个胡子稀疏的男孩——认出来了吗?”

“没,根本没看见胡须。”

“他赢了上周《他的前任》的半决赛。吧台那个细胳膊穿着蓝色救世军上衣的女孩是和他一起来的。我猜她自己也马上会成为《他的前任》中的一员。”

“你怎么知道这些?是不是有些邮件我没收到?”

“我早上练习时有一个小时调到一个电台,然后世界就都在你面前。再加上《每日邮报》线上应用里的一段媒体流。”

“地狱快车。”

“我知道,不过就是想了解八卦怎么办呢?来告诉我,阿尔菲怎么样了?”

“要是我能见到他也会告诉你的。”

史蒂芬露出同情的脸色转身面对着她。

“噢,亲爱的。”

“也在排练——比我还糟。似乎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他们第一次演出就在这周。”

“到时候告诉我,我跟你一起去。要是他们砸了你会找到一副肩膀。开玩笑哈。”

“我不怎么介意,不过一直没联系上他。你知道,这是我第一天排练。任何一点有意思的东西我都不会错过的。”

“他这孩子太忙。”

“别护着他,史蒂芬。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不可能当和事佬。”

“你真的没上过大学吗?说话真深刻。”

“生活大学,老伙计。电视工作室。不天天向上,就随波荡漾。你要以光速成长。”

“还要像旧靴子一样坚强。”

麦终于笑了。史蒂芬知道,她并没有那么坚强。过去两年他经常接到她半夜打来的电话,他知道她坚韧的外壳已经磨蚀殆尽。

他说道:“那你还能行吗?”

“我会熬得去。”

“那可不够好,甜心。我可以为了自己现在正在做的职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因为这是我想做的。我不希望看到你只是勉强应付。这不是我们的初心。一定要清楚自己究竟还想不想做。想上你那位置的人可太多了。”

“天啊,史蒂芬,我好着呢,真的。只是第一天很难受。要是和你一起都不能吐槽,我找谁去?我还可以给谁半夜打电话?”

史蒂芬给她摆出一副严肃的面目,然后眨了下眼。“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你很棒,所以不要轻贱自己。”

麦捶了下他的臂膀。“先说到这里,我要去上厕所。”

她起身朝拥挤的大厅后方走去。年轻男女或在吧台边峭立,或在隐蔽的桌旁于人造的亲密氛围中簇拥而坐,似乎连空气都反射着他们身上的光泽。她感到身下的房间沉闷的响声。她经过一道打开的消防门时,音乐声犹如暖风一样铺面而来。

她刚推开门要进入洗手间时,有人喊了她名字。她认出了那声音,转身前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海伦娜和两位年轻男子坐在一张矮桌旁,正冲着她咧嘴大笑,带着日间电视主持人的率真,一无绵柔的风致。她穿着一件浅蓝色低胸礼服,胸脯怡人地挺着,似乎下面有双快活的手在拖起它们。

她说道:“麦,见到你真开心。我听说你开始排练了。”她皮笑肉不笑,让麦有时间好好应对她的挑衅。“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他们说你的导演像个小希特勒。”

“海伦娜——见到你太好了。”她分别打量了一下两位男子:年轻人脸色苍白,黑发,行头奢华。“这些嫩草是谁?”

海伦娜比麦年长几岁知道这是挖苦。她故意不理会这点。

“他们都是非常好的年轻人。”她先后看了两人一个眼。他们分别站起来和麦握手,好像海伦娜给他们预先发过电报指令似的。

“嘉士伯。”

“塔奎恩。”

麦说:“噢,现在还有人给男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吗?”

两个年轻人抬起几乎相同的脑袋。他们很希望自己名字本来是哈里或麦克斯,甚至裘德也好。

海伦娜说:“我似乎无法逃脱他们的视线。我就算用化名,在外面他们也能找过来,像不带摄像头的狗仔队。我觉得他们一定在花钱请人跟踪我。他们找出我要去哪里,然后洗头刷牙,追着我就好像我是手无缚鸡之力似的……”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接着说,“像追着小鹿一样。我希望我可以说自己不喜欢受到关注,但你做这行就免不了被人关注,不是吗?”

“我肯定他们是品行很好的男孩。”她看着他们。“是吗?”

他们都咧嘴笑了,像牧师一样老练地保持温文得体。只要有一次冒犯就意味着从名人圈的座席上被免除资格——除非你是座席上的主人。

海伦娜欢快地说道:“你看过狄安娜的故事。所以你一定会去争取的。”

“你呢?”

“第一轮投票已经开始了。我不想去但芬劝我去。你知道他的嘴巴多厉害。与其说他是一位经纪人,不如说是我肩膀上的一只讨厌的小鹦鹉。有人告诉我,我已经颇具胜算。真是想不到!”

“不错!这一定感觉很好。”

“噢,的确是的。我真看不出竞争者还会从哪冒出来——你能想像到吗?”

她快活的笑容坚持得稍微长了一秒,泄露了心机。她在担心了,麦想道。她不希望自己去抢。

两年前,麦打败海伦娜拿到了《安伯塞街小巷》中斯特菲这个角色,后者至今仍未释怀——尽管在大众心里海伦娜已经有了独特的位置,是在伦敦西区音乐节目上的音乐家,还是在电视节目中的舞者。麦不是个沾沾自喜的人,不过对海伦娜她倒是极为愿意破例。

她说:“得走了。人有三急。”

“那你不打算争取当狄安娜了吗?”

麦咧嘴笑了。“这显而易见。”

“因为《日报》的人已经说了他们坚定支持我。那个俄罗斯老板很显然也喜欢我。竞赛只是为了打开知名度,但他却要我赢。”

她推开门进入宽敞的女卫生间,那里的照明就跟企业号飞船的舰桥上一样。麦想道:她真是不该告诉我那个。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决定不掺和到竞争里去。接下来四周里她太多的事要做,不能在别的地方浪费时间。不过有一点点燃了她竞争的欲望:想到角色会落到不懂的人手里。冉冉升起的女星在夜总会厕所作出了重大决策。这个关键的时刻注定在她意识中留下一道小小印记。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遗忘或抹去,因为那就像在奇波菲橱柜上的刀痕。

她出洗手间时海伦娜还在自己桌上,其他人不在了。笑容消失了,气氛改变了。麦意识到她把男孩打发走是因为,她不想让他们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海伦娜从椅子上起身,紧紧凑到麦的身前,两人都可以看到对方脸上哪里用了化妆品来掩盖斑点。靠近时,她宽阔的脸庞、间距很远的双眼和大嘴巴——在平面照中那么赏心悦目——此刻看起来却恶心得几近丑陋。她深色的眸子里呈现出野性的戒心。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她对麦说道。“过去我见你做过,以后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

麦感觉自己在退缩。

“我到这里是来是见朋友的。很遗憾这让你受不了。”

“哈哈!你总是那么聪明风趣。嘴上从来没输过是吗,聪明鬼?我这一辈子都在和你这种人打交道,再也不会输了。我要得到那个角色,那个叫狄安娜的女人,而且我要踩着你拿到它。”

“我觉得你应该远离酒精。那让你产生幻觉。”

“你现在不露声色,因为这方面你有一套。总是控制得好,总是带着小女孩的微笑,从不合群,也从不放纵。我知道你的路数。让人来找你而不是自己去找他们,因为,天啊,你就是不会看上去特别想要什么东西,是不是?然后看上去不是那么随便,是不是?去装你的酷吧。”“给我记住,小麦,这次你不会赢了。上次你得手了,因为你是该死的电影明星吉拉丁·罗斯的女儿,而这次有人站在我这边。轮到我了。千万给我记着。”

“那可是你说的。你自说自话。能劳驾你让一让吗?”

麦一直在避开她的眼睛,最后被逼到女卫生间里面。现在她站直了起来,直视海伦娜的眼睛,身体前倾,让对方一点点地倒退回去。

“听清楚了。”麦说的时候玩味着自己的话,于是重复了一遍:“给我听清楚,我压根没打算玩这游戏。我本来想说,谢了,不过现在不用了。所以我得感激你。谢谢你让我下了决心。游戏开始,婊子。”

她冲了过去,知道海伦娜在瞪着她的背影希望自己的大嘴巴还能再张开大些——总之样子不会好看。

她路过史蒂芬时挥了挥手,直接走向帕蒂·李丁,《日报》娱乐版面的编辑。这位编辑一只纤细的手拿着类似血腥玛丽的鸡尾酒,另一只手拿着高清佳能摄像机。体形的瘦削似乎是因为过度锻炼而非恋情被拒造成的。她在和一位年轻男子谈话。男子有一头姜黄色披肩长发,麦觉得像是一支新出道的男生乐队中的“叛逆分子”。他穿着一双亮红色阿迪达斯跑鞋。而且是在公众场合。

她拉住帕蒂的胳膊带她到一边。

“你能保证狄安娜的公投是公平的吗?”

帕蒂看起来有些疑惑。不幸的是,她眼圈上的皱纹揭示出她试图隐藏的年岁。

“海伦娜跟你谈过,对吧!亲爱的。办公室有人给她发了句话说她吃定了。要不然瓦伦丁将不会从海伦娜·邦汉·卡特那里知道海伦娜·克罗丝。除非他看过《猩球大战》。”

“那这里面怎么运作的?我是不是需要正式声明一下我要参加?”

“不,根本不是那个样子的。我们在让人们给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人选投票。不过我们同时也会给出一些参考。这在我们昨天的周日版公布了,今天是第一轮投票,所以你已经错过一天了,傻丫头。”

“为什么说我傻?”

“你应该开始竞选。发照片等等。”

“我在工作呢。你知道的,是白班。”

帕蒂笑了,啜了一口饮料。“我们要筛选出五个人,然后在今后几周让人们去给他们投票。”她紧紧地看着麦。“你确定想做这事?”

“为什么?这是来真的,是不是?”

“当然。制片人已经告诉我们他们会根据公投结果安排《狄安娜》的演员班子。通过公推这类办法。我在想你很聪明,不会理这事。我们相互认识多久了?”

“从你在《你好!》节目就认识了。在我进入电视圈的第二个星期后。”

“就是啊,这一直以来你有几次像这样来我跟前想推销自己?别回答,我告诉你。一次都没有。你从来没沾染圈内的习气。为什么现在开始要呢?”

麦没说什么,她脑子还没从海伦娜喷射的毒液中恢复。她意识到自己把帕蒂的臂膀抓得越来越紧。她松开手并把手放了下去。

她说:“也许现在是时候去耍点手段争取机会了。自从我进入电视行业人们一直说这事总会发生。”

帕蒂的眼神带着怀疑。

“你不会信那些的。”她抬起摄像机在麦的面前挥动。“在你作出这个惊天动地的决定后,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不要!”

她们都笑了。

帕蒂说:“那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为什么你想当狄安娜?”

麦想了一会。

“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演这个角色了。想到别人而不是我会来演这个角色,我自己就会很受不了。”

“这听起来像自作聪明的那种演员。那不像你。”

“我知道的确如此。我知道的。不过在狄安娜和我之间有些我无从解释的关联。我读那本书时能感觉出来而且无法忘怀那样的感觉。我只有二十岁,但似乎我生来就是为了演这个角色。很怪诞,对吧?”

“那已经超越了怪诞到不可思议的境地了。小心别让自己把这看得太重,麦。那只是娱乐。不是生活。”

“你错就错在这里。”

注释:

[1]译注:英国歌手

[2]译注:模特黛比·摩尔开创的舞蹈工作室。http://en.wikipedia.org/wiki/Pineapple_Dance_Studios#Orig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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