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东山高顶罗珍馐

花木先问他们想不想进来？生瓜蛋当然怀念外面的风花雪月，但看小子毫不犹豫地说想回来，不好说他想住在外面，也跟着答应了。但是又提出一个问题，说一起办事三个人，桑葚儿也应该进来呀。袁小子就说，道观没有女人，桑葚儿进来住哪里呢？ “老李卖盐，老赵卖糖，各有各的事儿，每人干一行，又不是打狼，非要抱成团啊。”桑葚儿告诉他们，做法的目的，是让坏人进不来，也动员道观里的道士们施展各自法力，上下一心，搭救地坑里面的人。她明天就要把杨先生送到底下去，然后在底下测量准确的位置，上下贯通，事情多得很，跑到道观里做什么？ 小子这才想起她要做的事，于是催她回去，外面漆黑一团，还说要送她。桑葚儿又怪他催自己走，时间还早呢，还没到黎明的时候，还没有做法哩。等做完了，回去也来得及。 何必子正与花木鉴赏那把乾坤宇宙锋，听到这里，抬起头来，严肃地说：“回去吧，做法的现场不该有女孩子。” 桑葚儿一步上前，双手叉腰，连珠炮似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参加？就因为我是女孩子吗？你问问袁小子，干什么事情是我在前面还是他在前面？什么事情我不能干？尽管不会做法，但你做的时候，我不能护法吗？连看也不能看吗？” 花木虽然喜欢这女孩子的乖巧，但见她咄咄逼人的架势，也有些不悦，劝她道：“道门有道门的规矩，你虽然能干，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袁小子也觉得桑葚儿有些冤屈，什么时候都冲锋在前，真正要干大事了，却把她踢到一边去，这有些不厚道啊。可自己的师傅也不敢得罪，只好婉转地说：“师傅啊，就让她去吧，她可比我能干多了，什么地方不能去呢？就连冬宫御膳房那么寒冷的地方，她要不去，怎么能……” “嗯哼！”何必子正将宝剑横举在头顶上观赏，眼睛一直朝着剑锋，这时候清了清嗓子，蓦然回首，瞪了小子一眼，那眼光，比剑锋还要锋利，让小子心惊胆战，连忙闭住了嘴，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冬宫里的御膳房，那是师傅走麦城的地方，以后万万不能提起呀。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必子嘀咕了一句，然后正色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一桩事情有一桩事情的禁忌，谁要能干得很，就让她来干吧！” 这是明明显显的拒绝，桑葚儿心里像吞了个苍蝇似的，可是又无可奈何，小不忍则乱大，傍晚的时候，还在劝杨先生回去呢，现在他们都劝我回去了。算了算了，听人劝吃饱饭，头一扭，一跺脚，小子以为她要遁地呢，却看见她骑着拂尘破窗而出，飞到夜空中，很快就消失了影子。 看得出来，小子很不高兴，怏怏不乐地低着头，用指头在地板上胡乱画，生瓜蛋把他的手指抬起来：“看看你的手，那么脏，我走了以后，这里大概就没人打扫了，地板上都是灰，你也不嫌脏？” “你都会背诗大法了，以后要干大事的，还想到回来扫地抹灰烧火吗？” 听小子这么问生瓜蛋，花木呵呵笑了：“做事要高调，做人要低调，能上能下，能文能武，方才是好男儿。就是回到道观里，你们也要放下身子，以前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张扬，记住没有？” 何必子点头称是，说师兄说得全对，该干什么干什么才是。 “好吧，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们要清早做法是吧？”袁小子把他自己坐的蒲团和桑葚儿坐的蒲团放在一起，端起来就要往楼下走。三个人都问他干什么去？他说送到底下去，免得被人发现。现在应该是宵夜的时候了，再到厨房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带过来给大家填填肚子。 师傅发话了：“休得胡来，我也耳闻，执事抓住你的过错，都与拿食物有关。更何况，你们不都是吃过晚饭的吗？做法在平旦之时，还有一段时间，还是安心打坐吧。” 花木也站起来了，说：“做法需要精力，是该找一点东西吃，否则只怕到时候体力不支。不过，不到厨房去，生瓜蛋还是有办法的，是吗？” 小子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听这话又回过头来，突然想起，生瓜蛋有本事的，可以变出一些吃的东西来，何必要背个不好的名声呢？只是看他拘谨的样子有些可怜，在道观里，人人都管他，还说出来过点好日子吧，除了花大姐管，花夫人管，还有这个未来的老丈人，已经给他下命令了，让他变点吃的出来，这倒是个好主意。于是放下蒲团，回过身来，捣捣他，叫他赶紧背诗。 生瓜蛋不敢不背，但是他在道观里生活很清寒，吃的东西种类不多，所以对于那方面的诗词也观主得少，现在煞费苦心，想背诵什么合适呢？这是在东山观，这里的人要吃素，如果变出荤菜来了，观主怕是要怪罪的。 但是将来的岳父他不吃素，我带去的鹅，煮了一锅，他又是喝酒，又是吃肉，连小子他们送来的鱼都吃了。观主也管不住我，岳父却是得罪不起的，趁机，也在小子的师傅面前显显本事。 现在，也不要拿书卷了，也不要手背在后面了，他站了起来，抓住宝剑把柄，就像现在宝剑要出鞘一样，张嘴就来了两句：“东山高顶罗珍馐，下顾城郭销我忧。” 小子其它的都没听懂，就听到东山高顶四个字，嘴巴张得像水瓢一样：“你忘记了？你自己胡诌的诗歌没有用。” 生瓜蛋说：“我没有胡诌，这是我们这个时代大诗人杜甫的诗。” “不要糊弄我，我认得猪肉脯，牛肉脯，我不认识什么杜脯。” “你不认识不要紧呢，但千真万确，这诗句是他写的，题目老长老长的，我说给你听听。”生瓜蛋就说，“是《陪王侍御同登东山最高顶宴姚通泉，晚携酒泛江》这首诗。　” 题目真长啊，长得像纳鞋底的麻线一样，他居然说得头头是道，见小子还在那里嘀咕，何必子也暗暗好笑，责怪徒弟不读书，又低声对于他的大师兄说：“令婿博闻强记，有学问啊。” 花木胡子稀稀疏疏的，轻轻一笑，山羊胡子就翘起来了，看得出，心中有几分得意，却又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一个烧火的小子，会背两首诗而已，算不得本事。” 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一定是在笑话自己，小子有几分不服气，马上就找到茬子了：“你背的就是假诗。” “何以见得？”生瓜蛋问他。 小子说：“见得什么呀？吃的呢，怎么我们这楼上光光的？除了书还是书，连一个鸡蛋也看不到啊？” “怎么没有啊？你没听懂我的诗啊，我再念一遍给你听：‘东山高顶罗珍馐，下顾城郭销我忧。’”生瓜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的那些好吃的，都是山上的珍禽异兽，百花珍果也会有的，只是不在藏书阁里，在东山山顶上啊。” 真的会有吗？小子不相信，要去看看，趁着锅盖，从窗外飞上山顶，出去溜了半圈，外面黑漆漆的，没星星没月亮，又飞回来，抱歉地说，要把锅铲带走，又担心藏书阁里看不见。 花木把自己的拂尘绕了两圈，闪出两道光环，他不说小子也明白了，他的拂尘会发光，所以就放心大胆把自己的法器拿走了，回头望去，连师傅的拂尘也发光哩。 袁小子在东山观并没有呆多长的时间，他又是年纪最小的孩子，干着最下等的活，道观里很多地方都不让他去，哪里能够上山顶呢？那里是最机密最神圣的地方啊。 原来以为，山顶应该是高高的山峰，尖溜溜的，飞到山上一看，原来是块平地呀，好大一片地方，有花园有楼房，比下面漂亮多了。 秋风阵阵，马上都要到冬天了，这个地方都还花红柳绿的，更有一片绿森森的竹子，让他心惊胆跳。因为小子想起了四方镇边上的那片竹林，就在那个地方，自己被竹叶青咬了，肿得好大好大，好疼好疼，把他疼昏过去了，还是桑葚儿把把自己治好的，要不然，早就死翘翘了！ 现在山顶上一片葱绿，真是少见少有。花园里面还有一座亭子，亭子里面有石头桌子，和冬宫里梅林的桌子差不多，桌子上摆满了东西，散发出阵阵食物的香味。 他迫不及待凑过去一看：红烧野兔是酱红色的，山鸡炖汤是雪白雪白的，木耳炒蛋金黄金黄的，凉拌蕨菜翠绿翠绿的……还有一些他说不出来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做的菜，看样子就好吃极了。他情不自禁抓了一条兔子腿，正想啃，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