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姐姐不在家，这就是个空巢……”说着说着，他的眼眶湿润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有哭的功夫，不如想一想我们到哪去躲藏……”
桑葚儿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袁小子了，告诉她：“你那天救我出来，你不是让穿山甲从桑树坡打洞通到那边的吗？要不然我还回不来呢，你知道我们看见了什么？”
这两天的事，谁会记不得呢？事情紧急，担心小子受到伤害，桑葚儿那天把周围所有的穿山甲都调过来了，洞打得怎么样她没有看见，也没来得及问他情况，现在才让他说说。
因为东山观那边有结界，小子出不去，生瓜蛋可以进去，但是过了铁拦杆就出不去了，两人就一起往回跑。作为监狱，山洞并不大，往东边打通之后，可能是时间来不及，一些穿山甲还堵在洞里，当它们往后退的时候，把泥土推出去了，新打的洞才渐渐宽敞起来。
开始两个人只有往前面爬，袁小子让生瓜蛋在前面，他害怕不敢走，小子只好打头，爬了没多久，就可以弯腰前进了，再以后可以直着身子走路，快要走出山洞的时候，两个人可以并排走了。
袁小子有锅铲照亮，山洞里看得清清楚楚，真佩服穿山甲的本事，它们用坚硬的鳞片，一边打山洞，一边把洞顶抹得平展展的，两个人可以大摇大摆走。走了一半，路分叉了，左边出现了一个洞口，到底哪边是出口？两个人犹豫了一下，小子果断地往左手拐。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问桑葚儿：“你猜怎么样？”
“别卖关子了，”桑葚儿推了他一把，“我派出去的穿山甲，从桑树坡往西边打洞进去，再从桑树坡原路返回，不可能再另外挖一个洞，你说左边有个洞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忘了对她说呢？小子拍拍脑袋，怪自己糊涂：“……往左边那个洞口走进去，不多远有一道门——”
“什么门？”
“没仔细看，你让穿山甲打洞，让我们出来，肯定不会做一道门关上的。我们又回头走另一边，出来就是桑树坡，下坡就是我家了。”想起了生瓜蛋，又连忙补充，“怕他回去倒霉，就让他赶快跑，赶快跑，赶快回道观，他跑得像猴子一样快。”
为什么山洞里面还有洞？洞里是什么地方？桑葚儿趴在桌子上冥思苦想：虽然到东山村的时间不长，但骑着老虎也到处逛过了，尽管没有去道观，却知道在村庄的顶上面，山的西面下不多远是他们的监狱。
听小子说，那边山的下面是峡谷，仿佛是很神秘的地方，只有他师傅闭关的宝座那个地方才能看得到。自己是不知道那个地方的，那天只是随意地对灵狐说，把小子带到一个最好的地方去修道，误打误撞，发现了他师傅的秘密，是不是师傅才对他避而不见？
这个山洞更蹊跷，原本就是一面山坡，石头缝都没有一条，没有和对面贯穿的时候，中间是实体泥土，怎么会有个山洞呢？怎么会有门呢？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听到的咳嗽声，那声音十分苍老，顺嘴说出来有一千多年，说不定跟这山洞有关呢……
首先得确定这里的地理位置，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得很清楚了，但模模糊糊还有印象，爷爷也多次说过，他在儿子媳妇坟前烧书的时候，来了一个黑胡子的道士，穿着黑色的袍子，拿着黑色的拂尘，轻轻一点，火就灭了。还说他读书太少，送他一本无字天书，说是往西南方向走，进了环形山之后书上就有字了。
天黑下来，小子抽出锅铲靠在墙边，顿时满屋子里亮堂了，仿佛照亮了她记忆的最深处：对了，当初，爷爷不想要那本书，还是自己抢过来的，翻开来，没有一个字，依然捧在手上，不论是走路坐车，还是被爷爷背着抱着，手里拿那本书都没放过。
翻过进山的垭口，手上的书突然就出现字了。那个时候她已经能认识一些字，但都是象棋上的字，招牌上的字，店铺门楣上的字，中草药的名字，还有家里书画上的字。爷爷没时间教她认字，所以还有好多字不认识。
但是，这本无字书上出现字的时候，每一个字都似乎跳到她头脑里，冥冥之中像有人告诉她字音字义，而且马上就记住了，再也忘不掉。
于是她和爷爷一起看，看懂了那本《黄帝外经》，看完后又出现另一本书。但是那个书不能自己换书，开始是爷爷说，后来是她自己说。只要说得出来名字，书就显示内容。
到后来看得慢了，是因为想不起来有什么书了，四方镇上读书人也不多，来找爷爷看病的人，她都要问别人看过些什么书，可是有些人一辈子没看过书，什么书名字也说不出来。
为这事他还找过小子，说有外地人进来收山货，在饭店吃饭时帮着问问，客官看过些什么书？可惜小子不识字，看书的人和他说不上话，就是告诉他几本书名他也记不住，桑葚儿说对牛弹琴了。
现在小子认得字了，却又不能去传经阁了，哪怕看一眼记一些书名回来也是好的。
哈，生瓜蛋不是还在道观吗？让他问问那些道士，要查一个地方的来历，有些什么书啊？
如果我们要出去，会遇到许多麻烦，会遇到许多问题，没有人可以指点，只有书才是我们的老师。
桑葚儿在那里冥思苦，小子催吃饭，说是不是没有饺子了就吃不下了？
“就知道吃！人又不是猪，人要有思想，要学会考虑问题。”桑葚儿说，“孔子有一句话叫：‘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小子笑起来了：“我知道，那姓孔的是个打鱼的，要我们出去带网打鱼，那个渔网要用蚕丝做的，另一处有水吗？有鱼吗？”
“你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桑葚儿用筷子头敲了一下他的大脑门。
接着告诉他，孔子是先贤，是古代最有文化的人，喜欢看书，但是，要求读书人看过书还要思考，只读书不思考，就不能深刻理解书本的意义，就不能合理有效利用书本的知识，还是稀里糊涂的。假如我们一天到晚只是胡思乱想，不读书，不学习，那么我们一无所得。
袁小子叹气了：“我就是想读书，你也没有书，我们一天到晚忙得臭死，哪里有时间读书呢？”
“所以我们现在不要与两个道士纠缠了，地里的活暂时告一段落，我们走出去抽点时间读书，将要迎接更多的困难。”
“他们有吃的了，有烧的啦，玉米马上要成熟了，还有什么难的？”
桑葚儿说：“我们不但要生存，我们还要和天斗，还要和人斗，说不定还要和妖魔鬼怪斗，就我们两个势单力薄，依靠你的蛮力气肯定不行，依靠我又没力气，我们还要依靠知识，要聪明，要有头脑。知识从哪里来？就要靠前人的智慧。”
“你说的钱人是有钱人吗？我们这里都没有人了，谁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啊。”
“你怎么东扯葫芦西拉瓢？”桑葚儿生气了，“我说的前人，是以前的人，就是古人，他们虽然死了，我们没办法向他们请教，但他们留下有许多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写在书上的文字，是巨大的财富……可惜，秦始皇焚书抗儒，毁了不少好书……”
从来没见她面容这样严肃，袁小子也叹气了：“照你这么说，我还真想看书了，皇帝真是可恶，为什么要烧书呢？只有道观里有书，我又拿不到了。让你的鸟去偷行不行？”
“不用说我的鸟了，就是你这个人在那里拿书，他们都有警觉，悄悄偷出来他们也知道，所以要把《万物生》埋起来，这样他们找不到了，对枇杷树将来有好处哩。你抽时间还是要看一看……”
说了一阵看书的好处，桑葚儿才说，也不需要再偷书了，不能让他们再加罪名。家里的那本书拿过来就可以，尽管那才是一本书，但是低过千万本，只要想得出的内容，想得出来书的名字，那本书就能出现需要的内容，反正爷爷他们在底下看书也没用，因为不能干事，让锅盖跑一趟怎么样？
小子马上答应了，把锅盖取出来放大，桑葚儿用那破毛笔在布片上写：“借爷爷那本书。”栓到锅盖上面，小子把锅盖一拍，就放出去了。
今天真是个好运气啊，开始是满天的蝗虫，可以给他们做菜，跟着又下起了漫天麦子雨，连麦秸也落了下来，有吃的有烧的，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拾。
自从四方镇下陷之后，镇长惶惶不安，似乎觉得自己跟这个有关，就因为头一个月上了东山观，找了当家师傅何必子，对自己面授机密。后来又强娶袁家姑娘，自己倒了大霉，正在吃喜酒的时候发生地陷，说没有关系鬼才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