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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晋帝驾崩 燕入洛阳

现在燕军虽然大集洛阳城外,但是尚不知道洛阳城的守兵到底有多少,不愿折损兵力,尚未开始强攻,于是依然如以往用兵一样,派大军围城,等城中粮尽之时再大举进攻。

沈劲见燕军迟迟没有动作,也料到了燕军的打算,心想现在城中守兵过少,要是与燕军一战,必然会被燕军探得虚实。而如果避而不战,那迟早也会被燕军活活的围困而死。

沈劲暗中计议,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奋力一击,使敌人摸不清虚实,拖延些时日,也许朝廷不会就此轻易的放弃洛阳,会派兵来救。

沈劲招来几个百夫长计议道:“如今燕兵大击,洛阳城中就只有咱们不足一千的守军,若要硬敌,恐不日即败。而若避而不战,又终不可行。我今有一计,或可保洛阳无忧,不知诸位可愿一试?”

众人在陈祐带兵走时,既然选择留下来跟随沈劲,自然是抱着必死之心,现在敌军已到,他们如何能做出退缩不战之态。

于是众将道:“一切听将军吩咐。”

沈劲见众人脸上神情坚毅,对他十分信任,感动非常,说道:“城中可战之兵虽只有五百,但燕人却不知其实,若倾全城之兵,偷袭燕军,使得获小胜,则燕军以为城中兵劲粮足,自不敢轻动,而与此同时,遣人往建康求援,朝廷以洛阳旧都,必将派兵来救。”

沈劲之所以敢下这样的决策,乃是因为他以前屡次以少胜多,在燕军中威名早传,一来沈劲带兵,燕军不敢小视,二来沈劲成为洛阳城主将的消息,燕军并不知道,也可麻痹燕军,使他们难测虚实。

现在只要能用这五百兵丁拖住燕军几月,不管建康是否派兵前来救援,那他沈劲也算得上是尽力而为,无愧家国了。

心中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沈劲依然要尽一切努力让局势变得好一些。

当夜,沈劲从军中选出了十名年尚未及弱冠的少年兵丁,将他们聚集一堂道:“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去办一件至关重要之事,此事成败,不仅有关军中弟兄安危,而且事关城中百姓性命。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能承受得了吗?”

一人道:“将军,我等自从跟随将军,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军请吩咐,我等定不辱命。”

沈劲笑道:“好,我大晋有如此男儿,何愁中原不复。我要你们连夜出城,分道前往建康,告知朝廷陈祐率军弃洛阳而去,现在燕军大集,请朝廷派兵增援。”

可是等沈劲的话一说完,突然有人道:“将军,我不去,我要留在洛阳陪将军杀敌。”

此人话音一落,沈劲见这十个年轻人的脸上的神情都在慢慢的变化,似乎都变得有些不愿,但只是不敢违抗沈劲的军令,不敢像那人一样把想法说出口来。

当沈劲把话说完的时候,他们基本上已经猜到了沈劲的想法。他们认为沈劲之所以选他们去送信,不过是觉得他们都太年轻了,不应该过早的让生命消逝。

不料沈劲道:“我平时看你们十分机灵,怎么现在倒如此糊涂了呢?”

众人都十分疑惑的看着沈劲,完全不能明白沈劲所言何意。

沈劲继续道:“你们以为我让你们去送信,是为了让你们远离战场,是为了保住你们的性命?”

一人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劲道:“当然不是,若是此行没有危险,那我为什么要派十个人,殊不知你们的危险程度要胜过守城士兵的十倍。而且你们任务成败,关系着洛阳安危,若不是看你们行事机灵,又如何会选中你们,难道你们不知道军中年纪与你们一般的士兵有很多吗?”

众人听了沈劲这一番话,深受触动,都暗自责怪自己会错了意,险些误了大事。

齐声道:“将军,我等愿去。”

沈劲道:“你们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就好,今晚子时,我将亲自为你们送行,你们去准备随身干粮吧。”

众人道一声是后便依次退下。

待到子时,天空中并无明月朗照,只有几点繁星。

洛阳城头之上,沈劲感叹道:“今日天色正好,你们快快走吧。”

空中无月,天地一片昏暗,正是最宜潜行,他们此时出城,只要不点火把,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当然算得上是好天色。

众人不敢迟疑,坐上绑好绳子的竹框,悄悄的从洛阳城墙前滑落。待到落地之后,便各自沿着计划好的路线,两人一组,分头赶往建康。

沈劲自送走这十人之后,便开始派人四处观望燕军守备薄弱之处,一抓住机会,便全军出击,主动向燕军发起进攻。

沈劲手中兵力虽然薄弱,但是斗志很强,已经接连以五百兵丁大胜燕军三次,现在沈劲的威名在燕军中流传得更加广了。

然而好景不长,就这样几月之后,沈劲的五百兵马也渐渐的因为死伤减员,只剩不到三百人了,而城外的燕兵何止数十倍,沈劲已经不敢再主动出击了因为他怕燕军发现他手中的兵马,就是洛阳城所有的兵马。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就是项羽复生,也不一定能守得住洛阳了。

沈劲不禁开始有些失望,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有得到一点援军到来的消息。难道他派出去的传令兵都没有成功到达建康吗?还是朝廷已经放弃了洛阳?

沈劲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他怕自己的想的就是事实,让人绝望的事实。

其实沈劲派出的五路传令兵,虽然都装作百姓模样,但是却由于他们装的太平静,太淡然,丝毫不像是在河南这块饱受战火的土地上生存的百姓,更像是见惯了刀兵的士兵。

最终有三路传令兵被燕人拦截了下来,因为没有实证,他们倒也没有被处死,只是被就地关押,但是他们的消息就再也传不出去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两路传令兵最终到了建康,将消息带给了朝廷。

身为当朝司徒辅政的会稽王司马昱在得知陈祐弃洛阳而去之时,勃然大怒,但他想的却不是怎么样派兵援救洛阳,而是想要与桓温一起举兵前去讨伐陈祐。

因为他觉得洛阳现在已经落入敌手,举兵与燕军交战并非明智之举,而诛杀有罪之臣,却是当务之急。

然而就在司马昱与桓温会于洌洲之后不久,朝中忽然传来消息,皇帝驾崩于西堂。于是这征讨之事也就此作罢,洛阳城里的沈劲也已经被当成了弃民。

与此同时,在邺都的慕容恪与慕容垂也在商议着一件事,那就是亲自前往洛阳前线,进攻洛阳。

慕容恪道:“如今河南之地,除洛阳外已尽为燕有,而洛阳迟迟不能下,何也?”

慕容垂道:“听闻洛阳守将沈劲善于用兵,屡败王师,故而洛阳至今仍未归顺。”

慕容恪道:“这沈劲是何如人也?”

慕容垂道:“小弟派人查过,这沈劲乃是沈充之子,耻父之恶,立志雪耻,故投身效命,助守洛阳。到洛阳之后,又屡立奇功,可谓能子也!”

慕容恪道:“没想到他还是个奇士,这等人才,若能为我大燕所用,该有多好。”

慕容垂道:“可惜他已为晋臣,观其节义,恐不愿仕燕。”

慕容恪道:“连年用兵,国中消耗无算,现在只有一个洛阳,不宜拖得过久,贤弟可愿与我一起去攻洛阳。”

慕容垂道:“小弟赋闲多年,正是求之不得,更何况四哥有命,又怎敢不从。”

慕容恪道:“好,那咱们即日出发,赶赴洛阳。”

由于燕军已在洛阳城外,慕容恪与慕容垂只带了些随从,便快马直奔洛阳,不消两日,两人便来到洛阳城外,燕军大营之中。

慕容恪身为大燕首辅,亲临军营,营中诸将自然全都前去迎接,准备接受慕容恪的询问。

果然慕容恪一进军营,还没有落座,便问随行将军道:“近来军情如何?”

悦希道:“尊太宰之令,我等率军围洛阳几月,虽未尝大举攻城,但相信洛阳城里守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慕容恪道:“哦?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洛阳守军几次出兵应战,还都大获全胜了呢?”

悦希心想这沈劲每次都是带着几百士兵,往燕军薄弱处突袭,得胜之后便迅速撤军,等燕军反应过来,想要反击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对手在何处了。

悦希道:“这沈劲不过是喜欢搞些小动作,实不足为虑。”

慕容恪有些微怒道:“小动作?一战损失我几百士兵,那能是小动作,若是多让他来几次小动作,那我大军岂不就被他给蚕食干净了!”

悦希知道慕容恪以前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之所以不愿意攻城,而选择围困敌人,就是因为不想要士兵白白牺牲。但现在却一次次的损失将士,让慕容恪如何能不动怒。

悦希道:“太宰说得是,是我等疏忽了。”

慕容恪道:“我来问你,这沈劲手下有多少兵马,用兵如何?”

悦希道:“据与之交战将士回报,每次沈劲出战,都是带着几百精兵,讲究速战速决,获胜之后从不追击。”

慕容恪道:“每次带的人都是一样多?”

悦希闻言,眼中忽然放光,说道:“经太宰这一问,倒让末将想起来了,这沈劲之前几次出战,人数大约在四五百人,之后便慢慢减少,最近一次好像仅有三百人左右。”

慕容恪道:“哦?果真如此?”

悦希道:“末将不敢欺瞒。”

慕容恪道:“若果真如此,那洛阳城中守兵看来已只有几百人了。”

这时中军将军慕與虔道:“太宰何出此言?”

慕容恪道:“若是洛阳城中收兵充足,那么沈劲每次出战,何以人数渐少。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沈劲一直在用洛阳全部守军与我军周旋,以此来拖延时日,等援军来救,只可惜现在已无人敢救洛阳。”

众将闻言,不禁连连点头,深以为慕容恪所言甚是。

慕容恪又道:“卿等常患吾不攻,而今洛阳虽城高,但守兵不足,甚易攻克,不需再有所担忧,传我将令,立即攻城。”

慕容恪一声令下,众将如何敢不从命,当即回营集合士卒,准备开始从各个方向向洛阳进攻。

在燕军在洛阳城外排兵布阵之时,沈劲站在洛阳城楼上,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的滋味,燕军声势浩大,而洛阳守军已不足三百,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

随着燕军攻城号角响起,不断有燕军士兵向洛阳城墙发起攻击,虽然沈劲率领手下士兵竭尽全力的防守,但是不到一个时辰,还是有燕兵爬上了洛阳城楼,与守军交战在了一起。

攻城战进行得异常惨烈,虽然沈劲手下只有几百人,但是毕竟占据着有利地势,即使有些伤亡,也比燕军要少得多。

但是这才是第一天,燕军便已经上了城楼,那城破,还会有多久呢?

终于,在几日后,燕军攻破洛阳,生擒了沈劲。

沈劲被押到慕容恪的面前,依然是神色自若,丝毫没有畏惧之感。慕容恪见沈劲气节高亮,又有奇才,生了惜才之心,便想要宽宥他,将他留在燕军中效命。

慕容恪道:“将军数出奇兵,阻挠我军,本当正法以平众心,然而将军之才,实属难得,若将军愿归顺大燕,我慕容恪保证会让将军一展才华。”

沈劲道:“俗语言忠臣不仕二主,况尔夷狄杂类,岂能令我屈节。”

沈劲这话是一心求死,慕容恪倒不十分在意,说道:“良禽择木而栖,我的话还请将军好好想想。”

说完又道:“把他押下去吧。”

待人将沈劲押下去之后,帐中将士纷纷进言道:“竖子沈劲,如此毁蔑我朝,殿下缘何恕之。”

看来沈劲的话虽然没有激怒慕容恪,但却激怒了营中的众将。

这时慕與虔也进言道:“沈劲虽为奇士,但末将观其志度,恐终不为人用,若今日赦之,必为后患。”

众人听了慕與虔之言后,也齐声道:“慕與将军所言甚是,请殿下三思。”

慕容恪在心中几番思量后,也觉得沈劲既然立志为父雪耻,又怎会做出让他引以为耻的事呢!于是慕容恪终于同意了众将的请求,将沈劲斩杀以殉。

慕容恪拿下洛阳,不是班师回朝,而是让大军进洛阳修整,似乎他马上就会有新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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