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雪薇猛地一阵心跳加速。
她连忙又回过头去，却见楚旭泽也眉心紧拧，眼中的讶异之色还没有来得及退去。
屏风前面的皇帝也沉下脸。“太子，你说的什么话？”
“难道儿臣说错了？”太子冷笑，“这些年来，父皇您心里一直念及的只有安乐侯，您从来就没有把儿臣给放在眼里过！现在，好容易儿臣犯错了，您也有能力将母后和舅舅他们一起铲除了，您就迫不及待的下手。父皇，那天晚上的事情，如果没有您的推波助澜，一切又怎会进行得那么顺利？您当我傻吗？”
那件事竟然和皇帝息息相关？
柴雪薇闻言又心中一惊，但与此同时她也恍然大悟——既然是有皇帝插手，那就能解释清楚，这件事为什么会进行得那么顺利了。
“没错，那件事是朕默许的。可是，如果不是你放浪形骸在先，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发生？”皇帝冷哼。
“可是父皇，您现在站在这里义正辞严的责骂儿臣，可您仔细想想，从小到大，您可曾教导过儿臣？没有，什么都没有。就算我贵为太子，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我是这个天下除了你以外最荣耀的人，但我心里却清楚，其实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因为，你讨厌我，你也从来就没有把握当做继承人看待过。你之所以立我为太子，不是因为你看重我，而只是因为我是皇后生的儿子，你迫于张家的权势、不得已才暂时向他们妥协罢了！”
太子气愤的低叫，而且越叫越大声。“所以，从小到大，你从来都不理睬我，就连话都不和我多说两句。说我是太子，可是你在给我请先生教导我这类事情上从不用心，就连给我纳妃的事也都是母后在操心！我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我拼命的表现，我只求你能多看我一眼，可是你不。”
“那好，你不是天天都私底下在关心楚旭泽吗？我就去找他的麻烦！我就不信，他都被我给打了，你还会站在一旁置之不理！果然，你站出来了，你也站在了我这边，可是我知道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你打骂楚旭泽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根本就舍不得！可是对我，你却下了那么狠的手。你逼死了我的母后，抓了我的舅舅，彻底毁了我的靠山，你也就是彻底的毁了我！这么多年了，你只对我狠了一次，但这一次，对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父皇，您好狠，好狠……”
太子说着，又轻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如此凄凉，柴雪薇听在耳朵里，她都不由心口一紧，只觉一股悲哀的感觉渐渐向全身各处蔓延开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掌将她的手给牢牢包裹在其中。
从那双手上传递过来的暖意驱走了她心底的悲哀。
柴雪薇回过头，就见楚旭泽正眼神冰冷的看着前方。他嘴角轻扯，慢条斯理的说道：“太子虽然可怜，但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一开始可以说他是为了博取皇上的注意力故意瞎折腾，可是后来，他和皇后想方设法的想弄死我，这难道还只是为了让皇上注意到他？甚至，他和柴雪阳的事情……这绝对是他骨子里的恶在作祟。他就是一个恶人，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我知道啊！”柴雪薇颔首，“我只是觉得，一对亲父子，到头来却闹成这样，其实挺悲哀的。如果太子控诉的那些事都是真的，那皇上这个父亲的确做得不好。”
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更何况，太子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皇帝却是这些年都对他不闻不问，是个人都会伤心难过。太子也是人。
只不过，每个人应对别人的忽视，采取的办法都不一样。就像她，面对柴家上下的欺凌，她是慢慢的接受了现实，还开始说服自己独立。可是太子……
好吧，他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纯粹是他的个性使然。
楚旭泽听到这话，他又眉心紧拧，没有再说话。
那边的皇帝显然也被太子的话给噎住了。
他张张嘴，才终于长叹了声。“太子，你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父皇，您也让儿臣很失望。”太子应该是绝望到了极点，他和皇帝说话也越发的不客气。
但说完后，他忽然又发出一连串呵呵的笑声。
“不过，我们的这段父子孽缘很快就要结束了吧？这可真是一件好事，真是一件好事……”
皇帝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其实，朕是打算封你为平王，再给你一块封地，然后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生。”
“不用了。都已经做过太子，享受到了极致的尊荣，我又如何还能甘于平淡？而且，等到父皇您百年之后，新帝继位，他心里肯定会忌惮我，我的日子不会好过。”太子摇头，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皇帝，“现在，儿臣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父皇，您是不是想将皇位传给楚旭泽？”
太子的确就是太子，就算皇帝这些年对他不管不问，但他的心思依然清明得很。
刚才皇帝把圈子绕了又绕，可他并没有被绕晕，反而迅速的又拐回了正道上。
皇帝闻言，他又是一声长叹。
“阿泽那孩子，朕欠他太多了。”
柴雪薇察觉到包裹住她柔荑的那双手猛地收紧！
“哈哈哈！”太子立马又发出一连串的大笑，“原来如此！儿臣知道了！”
说罢，他突然身形一矮，对着皇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此生此世，儿臣多谢父皇的生养之恩。不过，我们的父子情谊到现在就彻底断绝了。如今儿臣只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皇帝艰难开口。
“儿臣希望父皇您能将儿臣和母后葬在一起。”太子说道，“儿臣知道，您是绝对不会和母后合葬的。可是母后她再不好，她也是儿臣的亲生母亲，她对儿臣一直都是十分用心的。她对儿臣的恩情，儿臣这辈子都报答不完，那就只能等到了黄泉之下继续报答了。”
皇帝眼中终于浮现出一抹动容。
“既然如此，那朕答应你。”
他话音刚落，却冷不防太子突然跳起来，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就朝皇帝捅了过去。
“小心！”
楚旭泽见状，他立刻从屏风后跳了出去，一脚踢上太子的手腕。
匕首脱离太子的手心，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楚旭泽再反身又一脚踢上太子的胸口，太子立马飞了出去，人重重倒地，嘴里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你！”
太子虽然奸计没有得逞，但是楚旭泽刚才藏身在屏风后，和皇帝之间距离不近。从屏风后跑出来，虽然他跑得极快，但这期间还是有三四息的空隙，所以，在这个空隙之中，太子手里的匕首已经送到了皇帝跟前，划开了他的龙袍，也划破了他的一层皮肉。
但好在匕首没有更进一步的往他的身体里捅进去。
不过就这点皮肉伤，就已经足以令皇帝震怒了。
“太子，你竟然想杀了朕！”他不可置信的低呼。
“护驾！护驾！”
皇帝的贴身太监也才反应过来，他赶忙扯着嗓子大喊。
外头的御林军见状，他们立马跑进来一队人马，就将地上的太子给控制了起来。
太子被从地上拖起来，他又吐了口血，才对皇帝冷冷一笑：“父皇您真是狠心呢！儿臣刚才不过是拿已经过世的母后，还有儿臣这条命来博取您的同情，最终目的不过是想让您心软一点，放过儿臣好了。结果没想到，您竟是一点都没有多想，真的想让儿臣去死！我活得好好的，我不想死！你既然想让我死，那就你去死好了！本来你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死了！现在你死了，我还是太子，我理所当然继承大统！”
皇帝被他的叫嚣气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你疯了，太子疯了！”他颤着嗓音大叫，“快，把太子送回去，关起来，别再让他出来伤人！”
“是！”
御林军立即就将太子朝外拖去。
但一边被往外拖着，太子还一边放声大笑。“父皇，您害怕了！原来您也有害怕的时候？不过我告诉你，这还只是开始而已。您别以为您扳倒了我们，您就这能如愿以偿，您不会的！我就算变成了鬼，我也会在阴曹地府诅咒你，诅咒你的那个贱种。我诅咒你们妻离子散、被所有人背叛，最终不得好死！”
“给朕割了他的舌头！”皇帝怒吼。
“皇上！”贴身太监赶紧拿着帕子给他按住胸口的伤，“您千万别动怒。您一动怒，您的伤口又要流血了！太子那边自会有人把事情料理干净，您又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发火伤肝？”
胸前的伤口的确又开始泛疼了，皇帝这才深吸口气，又让心境慢慢平复了下来。
太监赶紧招呼人去请太医。
“不用了。”皇帝却摆手，“一点小伤，朕还撑得住。”
说罢，他亲手按住胸口的帕子。“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朕和安乐侯单独说几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