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摇头，“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既然她带走了紫苏，我便不能坐视不管。”说到这里，他刻意停下来，无尘下意识跟着他的节奏走，看到他住了口，微微皱眉，“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心中有些异样的别扭，还有些莫名的情绪，被无尘统统搁置在一旁，端出商讨正事的态度，一本正经，温润如玉。
紫宸看了她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我要回白芨了。”
无尘眸光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了紫苏？”说罢，才对上紫宸微微怔愣的眉眼，立刻恨不得自己没有说过这句话，“我的意思是，既然紫苏有消息了，你赶紧回去查清楚，是应该的。现在北地可能就是议和的结果，六哥也已经康复，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紫宸看了她一眼，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直到无尘忍不住起身就要离开的时候，紫宸才放下手中的筷子，深深看了一眼淡然的无尘，“不全是为了紫苏。月儿，我若说，是为了你，你信吗？”
无尘指尖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无视这个回答，“以后……还会再见吗？”
她原本还在感情的漩涡里兀自纠结，他却坦然地告诉她自己要回白芨了，两国遥遥千里，若是无事，再要相见也并不容易。
原本，无尘以为紫宸此番会纠缠到底……
紫宸闻言，紫眸似乎是动了动，有些凛冽的微光闪过，却快到让人无法察觉。半晌，他才轻轻道：“月儿，你会想我吗？”
又是这样的答非所问。他们两人今天似乎是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说着说着就很心累。
无尘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白粥堪堪喝完，这才擦了擦唇角，淡然无比地抬头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半个月后，北蛮拓跋慕晗亲自前来宛城和于归六皇子签订议和书，历时数月的战争终于以于归的胜利告终。
大军浩浩荡荡地回程，刚刚出了宛城，忽然就被一人一马拦住了去路，看打扮，那人，应该是北蛮的将士。
归以殇微微眯起眼睛，浑身气息未变，“来者何人？”
那男子也不妄动，目光直接越过归以殇，看向一身素衣的无尘，“无尘公子，我们王上有信给您。”
归以殇气息微寒，转头看着也有些诧异的无尘，冷然道：“小七？”
无尘回过神，也是皱了皱眉，“六哥，无碍。”说罢，她便下了马，主动走到那粗狂男子身前，“你们王上这是何意？”
有什么事情在议和的时候不能说，非要等到他们要走了，专门拦在路上，当着这么多人面给她送信。
粗狂男子没有解释，只是将信交给无尘，“王上说，公子一看便知。”说罢，他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归以殇冷眼看着，这才到无尘身后，“拓跋慕晗打的什么主意？”
无尘摇摇头，“先赶路吧，否则天黑前没法安顿好了。”
见她没有打开信封的意思，归以殇也没有强求，直接下令继续出发。无尘捏着信封，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晚上安顿好之后，无尘更衣的时候，才又想起了这信封，拿出来，借着烛火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拆开。
苍劲有力的笔迹跃然纸上：七公主，别来无恙。
贸然送信，望月见公主莫要责怪才是。战场初见，慕晗对公主一见钟情，后来屡次交锋，慕晗更是再见倾心，此次败在公主手下，慕晗心甘情愿。
今日一别，再见有期。待来年春色正好时，慕晗必定携百里红妆，向于归皇帝求取公主殿下，迎公主为我北方王后，共享草原盛世美景。
寥寥数笔，内容简单又直白，看得无尘嘴角抽搐，指尖划过一道细长的痕迹，那信纸便化作了两半，眼前浮现出拓跋慕晗成熟俊朗的脸，无尘叹气，不知道此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无尘正发着呆，门忽然打开，归以殇高大挺拔的身躯便走了进来，“小七。”
无尘看了眼归以殇，还是那般温润清隽的模样，还是她最初喜欢的样子，只是有些东西似乎是在悄悄变化了。
她正出着神，手中的信已经到了归以殇手中，那人略略扫了一眼，便是风雨欲来的神色。
“拓跋慕晗知道你的身份了？”
无尘回过神来，看着归以殇阴冷的神色，心中有些怪异，“六哥，这个事情，八成是归云风干的。”
归以殇闻言，脸色并没有好转，他看着无尘白净的小脸，那易容的药物失效以后，她只靠着简单的易容术和妆容来化作男儿身，委实不够安全，若是个有心思的，也是能试探出她的女儿身的。
“小七，你告诉六哥，这段时间，拓跋慕晗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无尘抬着眼皮瞧着他郑重的模样，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六哥，你想什么呢？我们就是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他能做什么，给我身上添了刀伤算不算？”
她歪着头轻笑又俏皮的模样，直接让归以殇满腔的怒火散了个一干二净，“小七，你这么招人喜欢，我还真是担心……”
无尘脸色微微僵了一瞬，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甜甜笑着，“六哥，担心什么？”
归以殇车扯唇，无尘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想必是前段时间在宛城的时候有些吓着她了，是他太激进了，遇到紫宸这样的人在她身边，他失去了惯有的冷静和沉稳。
“小七，”他笑了笑，温柔的样子让人无法转移开眼睛，“这一次回去，归云风是跑不了的，他现在知道了你的身份，红尘山庄也会有麻烦，必须要快些下手了。”
无尘抿唇，“来到军营，我便知道这身份是保不住了，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直接告诉了拓跋慕晗，这个人，已经丧心病狂了，里外不分，是非不辨。若是让他登上皇位，有一天，拓跋慕晗问他要玉玺，他没准儿也会双手奉上。”
这话说的虽然是气话，但是归云风所为确实是太过分了，就算不是为了小七，他也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人登上皇位，掌握于归的未来。
归以殇手中微微动作，那信封便化作了纸屑飞散，归以殇眸子清冷，嘴角仍然挂着温润的笑意，只是那笑意确实不曾达到眼底，深藏的冷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后？
哼！
他的小七才不会稀罕！
无尘见他这般动作并未说什么，左右她也未曾将这信封放在心上，不过是拓跋慕晗的无聊之举罢了，不必当真。不过……
无尘看了眼归以殇的神色，沉了沉眉，这才问了一句，“六哥，这一次于归虽然胜利了，但是也是元气大伤，父皇那边……会不会动别的心思？”
归以殇手一顿，眼神颤了颤，盯着无尘精致的脸蛋，忽然叹气，“皇家子女历来总是表面风光，内里其实最是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有了困难，有时候，一国的负担居然荒唐到要交付于一名女子身上，当真是悲哀至极。”
无尘勾唇，她知道归以殇能明白她的意思，于归皇室现在只有三名公主，大公主已经出嫁，是太子外戚翁氏母族的掌权人，小公主今年才八岁尔尔，于归近年国力繁盛，也未曾到了要用联姻的方式远嫁公主，所以无尘也未曾考虑过这件事，再加上她早就被皇宫中的人遗忘在了冷宫一角，恐怕若不是这一次她进宫去找父皇，父皇也不会记得还有她这么一个女儿。
只是，若是有利益需要，她这个公主，也是首当其冲的。
“六哥，这是不是也是你想着快些将归云风拉下来的原因？”无尘直白至极，和归以殇说话，她一向也不藏着噎着，这些日子虽然总觉得同从前相比，和他之间少了些什么，可是谈及正事，两个人都认真了，倒是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归以殇莞尔，“知我者，小七也。”
他不否认，若是回京便行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彼时就算封赏，他也是根基未稳，没有在朝中稳固自己的势力，贸然和归云风抗衡的话，难免会露出破绽和把柄。但是无尘方才提到的问题，在他身陷落月崖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彼时他尚且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只是想着于归若是败了，免不了用公主和亲，那个时候，小七就会被父皇利用起来。
毕竟，父皇从未将她忘记。
现在他安全归来，虽然打了胜仗，但是若像拓跋慕晗所言，求取七公主，父皇未必不会动这个心思，还有白芨，若是白芨愿意和于归联姻，怕是父皇最好的选择，这个时候他难免想起半月前匆匆离开的紫宸，那个人，总是让他不安。
另一方面，这些年若不是他拦着，和父皇有言在先，小七早就无法这般自在了。这一次北地收复，小七功不可没，父皇怕是不肯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所以这一次，他必须加快步伐，务必取胜。
无尘却是摇摇头，“六哥，我们筹谋多年，不急在一时，就是到时候真的要和亲，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尽可以想办法拖延时间，况且若是由我和亲，第一个不愿意的恐怕就是归云风，他若是再有动作，咱们便能有更大的胜算。”
在这些事情，她一贯理智，把归以殇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已经是她十八年来养成的习惯了，改不掉，也没有必要改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