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期而至,虽然春天已经到了,但是天气仍旧寒冷,带着冬寒的气息围绕在整个皇城,可是进了宫中,入了宫宴之后,便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于归原本国力繁盛,先前虽然受战争影响损失颇大,但是仍旧不可小觑。如今的宫宴更是不失大国风范。
金顶红门,威严庄重。堪堪踏入,云顶檀木横梁,水晶琉璃华灯,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花,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殿内歌舞升平,金樽玉酒,鸣钟击磬,乐声悠扬,百官静坐,全神贯注地观赏歌舞。古琴涔涔,笛声悠扬,舞姬貌美窈窕,舞姿动人。
归以殇自从入了座,便死死盯住对面的妖孽男子,眼神寒凉,神情凛冽,倒是一旁的归云风见此情况,心情愉悦至极。
玉挽月皱皱眉,无数次对上对面男子冷寒的目光,心中纳闷,看了一眼身旁安然岿坐不动如山的皇兄,低低道:“皇兄,对面的怡王殿下莫不是和你有仇怨?自从入了宫宴,他那眼珠子便是黏在了你身上似的,好生放肆!”
玉南星这会儿倒是不吝笑意,看也不看归以殇一眼,只略略扫了眼疑惑不解的妹妹,淡淡道:“莫要管他人如何,你自己消停些,别忘了公主的仪态。”
玉挽月闻言,想要噘嘴反驳,耳边丝竹声不断,她想了想,终究是气闷冷哼一声,“我闷了,出去透透气。”
玉南星不置可否,“寸心,陪公主一起去。”
自从入宫便主动降低存在感的寸心闻言,默默皱眉,十分不情愿地看了眼玉挽月,才低头道:“是,殿下。”
在人前,他总是将礼节做到最好,这一点和本是皇家公主的玉挽月倒是大相径庭。玉南星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玉挽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这才扬声道:“皇上,南星此次前来,除了拜访于归以外,还希望能与于归联姻,共促两国长久和平。”
老皇帝显然也不惊讶,看了眼他身侧空出的位置,笑着道:“既然是联姻,总得等公主回来再行商议。”
同时对面的归以殇神色紧绷,浑身上下气息凛然,仿佛随时就要爆发是狮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玉南星,心口沉了下去。
玉南星浑然不觉的样子,“舍妹是坐不住的性子,南星的婚事,她不在场也无妨。”
老皇帝了然一笑,却是故作疑惑问道:“太子的意思是……”
玉南星看了眼目露警告的归以殇,悠悠然站起来,走到殿中,“南星此次前来,是为了求娶贵国七公主归月见,还望皇上能够玉成好事,允南星所求。”
老皇帝气息不变,笑意却是深了些,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归以殇的方向,见他目光冷沉,盯着玉南星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一般。
老皇帝脸色一沉,“太子盛情,朕自然……”
话音未落,归以殇便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急急唤了一声,“父皇!”不顾老皇帝陡然不悦的眼神,他走到玉南星身边跪下,“儿臣以为此事不妥。”
老皇帝气极反笑,冷冷盯着归以殇,恨铁不成钢道:“怡王殿下倒是说说,此事有何不妥?”
众臣在下面也是议论纷纷,玉南星此举为了联姻,对于现在的于归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七公主归月见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若不是前些日子太子归云风提起,满朝文武也不会有人还记得那个女孩,也不记得于归还有个七公主了。
玉南星好整以暇地看着焦急的归以殇,唇角勾勒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是没有说话,安静地等着归以殇的回答。
归以殇不卑不亢,抬头看着生气的皇帝,沉下嗓音,“父皇,小七的婚事,您是不是该问过她的意思。”
“荒唐!”老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桌面的琥珀清酒便洒了些许,气氛一时冷凝,“皇家公主联姻是使命,也是荣耀,何时需要她同意了?”
归以殇闷不做事,只是挺直了胸膛,意思很明确,毫不退让。
归云风冷眼看着皇帝气得发抖,这才装模作样地起来,安抚道:“父皇息怒,六弟和七妹从小感情深厚,若是七妹远嫁白芨,他怕是最不舍得的那个,”他转向归以殇,笑着道:“六弟,我说的是吗?”
归以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样的局面怕是归云风最想要看到的,为了归月见惹得皇帝生气,他才能渔翁得利。
“父皇,”归以殇声音带了些恳切,表面上经过归云风这么一闹,反倒是平静下来,没有那么激动了。
“儿臣以为,两国联姻是大事,这么草草决定对白芨太子不尊重,不如先让他和小七接触一番再行商议。”
老皇帝没有吭声,看脸色是不大好看的,归云风自然是乐得看好戏。归以殇微微皱眉,这才看向一旁沉默看戏的玉南星,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打一架的冲动,好声好气道:“玉太子既然有意联姻,也不急在一时半刻,于归风光秀丽,不如玉太子多留几日,边赏玩便商议此事。”
他微微抬眸,里面的警告之意明显,“当然,在联姻之前,太子不妨和小七好好相处些时日,两厢情愿岂不更好?”
这话就是在讽刺玉南星一厢情愿了,老皇帝气得胡子一抖,“闭嘴!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其实这样的话倒也是合情理的,只是归以殇的脸色和语气不难让人多想,更何况老皇帝对他这样的态度心知肚明,更是气怒。
归以殇僵硬了背脊,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玉南星,掷地有声,“父皇,小七一向最听我这个六哥的,我想这样的安排她会高兴的。小七高兴了,玉太子自然也就开心了,我说的对吗?玉太子!”
这话直接抛给了玉南星,老皇帝一时也不好再多吼几句,原本就是台面上的功夫,做的过了,反而会给白芨留下口舌,那就不是老皇帝的本意了。
玉南星静静地看着殿上的口舌之争,仿佛这是一场滑稽的闹剧,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却永远置身事外。这会儿归以殇明目张胆地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他倒是不慌不忙,对于他话里话外的威胁也不在意的样子,“怡王殿下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南星可否有一个请求?”
归以殇不料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听他还有下文,忍不住竖起了浑身的刺,警惕地看着他,毫无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众臣看得也是胆战心惊,不明白往日最淡定温和的六殿下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老皇帝也不搭理归以殇,笑着问道:“太子有话尽管说。”
玉南星背起双手,长身玉立,头顶的琉璃灯盏洒下了温和的光芒,映得他整个人多了些翩然如仙的味道。
“南星想见见七公主殿下。”
夜色寒凉,宫廷深深,走出了宴会倒是多了几分漠然。
玉挽月原本就是不耐烦一成不变的宫宴,美酒佳肴,美人舞蹈对于她而言,没有丝毫吸引力,还不如这外面的空气来的让她开心。
“寸心,你在于归也待了这么些日子,这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
寸心小小的身子跟在她身后,闻言脑海里闪现出那一夜的漫天烟火,那个温润的少年抱着他在窗边静静观赏,是他这么多年来收到的第一个生辰礼物。
“公主,寸心跟着太子殿下是有事要做的,不曾好生游玩过。”
这位公主殿下的精力旺盛,若是真要让她讹上了,寸心这段日子可就别好过了,玉挽月可是比尘香那个女人还要难缠的人物。
寸心低眉顺眼,有些一板一眼的模样让玉挽月好生无聊,“你在这里等着,本公主要去如厕。”
寸心想要拒绝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公主,您知道在哪里如厕吗?”
得亏了他只是个小孩子,不然这话就问得无理极了,玉挽月知道寸心和玉南星的关系极好,只是他性子太闷,不适合和她一起玩,但是也不会将他当做一般的下人对待。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不远处的两个小宫女招招手,“你们两个,带本公主去如厕。”
小宫女在宫宴外伺候,自然见过这位亭亭玉立的小公主,立刻恭敬道:“公主,这边请。”
玉挽月得意地看了眼寸心,见他还是僵着小脸的模样,顿时泄了气,“你就在这里等本公主便好。否则这样看着你,岂不是更闷了?”
她刚刚要走,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嗤笑,在宁静的夜色中好不响亮,“噗嗤!”
清亮的女声,幸灾乐祸,“寸心,你也有被人这么嫌弃的时候!”
玉挽月立刻提高了警惕,“谁?”
寸心听到来人的声音便垮下了小脸,很明显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刚刚抬起头,便看到一身粉色宫装的尘香堪堪落在身前,打量着他,“啧啧,你什么时候这么乖巧了?怎么不拿出对付我的小脾气对付这位刁蛮的公主?”
寸心一听,心中立刻暗道不妙,果然下一刻,玉挽月便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要如厕这回事,绕到尘香面前,气怒道:“你说谁是刁蛮公主?”她打量了一眼尘香身上的宫女装扮,嗤笑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怎的这般无礼?”
说着还扫了一眼身后的小宫女,小宫女一哆嗦,看了眼一旁笑嘻嘻的尘香,更是头疼,“你是哪个宫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宫女问了一句,皱起眉,“这位是白芨国公主殿下,不得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