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爷似乎是不高兴了，鸟居龙藏却是很明白事理，知道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让王爷下不来台，便不再说话了。
可是这孔令涣，却是看不出眉眼高低，好像是刚刚被一个黄口小儿顶撞，觉得很没有面子，便插着腰道：“好！就依着王爷，就辩一辩！”
场子算是摆下了，可没有人去触霉头，场面忽然一下子便冷了下来。
孔令涣还自认为很得意，便笑道：“一群没有见识的家伙，一些不遵守祖宗成法的人，我孔令涣羞与为伍！”说罢，便甩袖子离开了。
王爷便是皱了眉，看了文初一一眼，文初一会意，便跟了过去。
怎奈孔令涣去意已决，文初一怎么劝，都是不成的，只是沉着脸，在承庆楼自己的房间收拾，将大烟枪收好，然后又去抱自己养的大狸猫。
文初一劝道：“孔先生，您颇为意气用事了，就这么走，如何教化一方呢？”
孔令涣只是冷笑一声，道：“教化万民，原是我等的职责所在，可是遇到了这般不尊孔孟的蛮夷之人，我也是无能为力。”
说罢，便去桌案上收拾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书稿。
平心而论，这孔令涣的字还是看的过的，文章也做的不错，只是命差了点。
当初皇帝恩科，孔令涣作为孔家排字的后人，却是每次名落孙山，但是坐了几次抢手，却帮着别人此次中第，也算是一番笑谈了。
怎奈文初一怎样苦口婆心，这孔令涣却依旧是不松口，急的文初一在身后直跺脚。
忽然的，孔令涣转过身来，对文初一道：“我听说，你是宋丞相文天祥的后人？”
文初一不知道这个倔强的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便点了点头，道：“是的，但是没有家谱了，听祖辈上的人这么说的。”
孔令涣只是在鼻孔之中冷哼了一声，然后十分鄙夷的望着文初一，喃喃的道：“哼，好没有骨气的小子，认贼作父！”
文初一和旺达海德旺厮混的久了，也有了些蒙古草原儿郎的血性，听到了这句话，不由的怒火中烧，但是却强抑制着，道：“老夫子这话，可是有些言重了。”
“难道不是么？你既是文天祥的后人，那么《过零丁洋》你应该是诵读过的吧！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何等的气魄！是什么将文丞相逼上了绝路？没有人告诉你吧！正是蒙元的铁骑！正是这些胡虏！而你却在这样污糟的蒙古王府里任差，不是认贼作父么？”
文初一紫涨着脸，拳头攥得死死的，才咬着牙道：“王爷和那些人不一样的，贡王爷仁爱，搭救我们与水火！”
“没什么不一样的，就好比是一个人，将你打的半死了，最后的时候，挂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给你喂了最后一口水，你还要感恩戴德吗？”
“你……你休要信口雌黄！王爷不是那样的人！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孩子，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说吧，便转身出了蒙古王府，也没有坐车，只是朝着南面的大路走了下去。
王爷坐在书房之中，目光沉闷，望着远处的天色，听着文初一的回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文初一却将刚刚的交谈关于文天祥的部分给隐掉了。
“随他去吧，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吧，王爷苦笑着道：“你知道这孔令涣先生为什么要出走吗？”
文初一道：“难道是因为咱们不尊孔孟？”
“哪有那么复杂，我告诉你，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在喀喇沁旗境内不准贩卖烟土么？这孔令涣先生没有办法买到长寿膏，每一次都要亲自骑马去承德府赤峰县去买，来回一百多里，他快要吃不消了。”
文初一这才恍然大悟，道：“那没有了孔先生，咱们该如何？”
贡王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文初一，文初一大惊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想再做教员了，当真是不愿意再做了，若是您执意要我做教员，还不如将我投到杀虎营子的军营之中联系队列呢！”
王爷笑着道：“你放心吧，不会在难为你了，从今日开始，崇正学堂便开设德业课，而我亲自去做德业课的教员。”
“有王爷做教员，再好不过了。”文初一道。
贡王爷满意的笑了笑，道：“多亏孔令涣走了，否则我也下不定这个决心，这样吧，你边去准备，将崇正学堂的隔墙打通，明日开始混班上课，不再分班啦！”
文初一的动作很快，经过了和贵喜旺达等人一夜的忙碌，新的崇正学堂便展现在了人们的面前，原本被供奉在正堂上的空自画像和万世师表的牌匾，被移动到了西墙上，孩子们走进了学堂之中，才发现前面正座的，却是王爷。
行完了拜师礼，这些孩子们才归坐。王爷打量着这满屋子三十余个蒙汉孩童，看着他们或茫然，或兴奋的笑脸，顿时觉得心情舒畅的很。
王爷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空前绝后的事情，蒙疆的教育，便是自己一手开创的。并且一定会对蒙疆的影响深远。
“各位，我便是你们德业课的老师，今天德业课的课题便是，变革。”
说罢，王爷便在纸上写下了两个硕大的正楷大字，举在了空中。缓缓放下道：“所谓变革，便是 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众位可知道，何为变革？”
孩子们还没有适应，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爷，竟然也亲自做起了教员，便都窃窃私语，小声的谈论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应声。
王爷笑了笑，点名道：“朝鲁蒙，你说说，什么是变革？”
王爷对这个孩子印象颇深，并不是因为他是海永傅的孙子，而是因为昨日这孩子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惊艳。
朝鲁蒙站了起来，想了想，道：“王爷，我认为变革就是改变旧制，顺应当前，若有阻碍，且不容易改变的时候，便要革除，所谓变革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