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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无妄海(九)

秦沫上岸之后才发现,上面居然和海底一样热闹,一条青色的巨龙正在自己所住的小院上空,和一位紫衣人缠斗着,电闪雷鸣的,似乎要将头顶的天空捅出一个窟窿出来似的,下方除了自己的那间小屋有结界护着,还算完好外,其他五间小院都已经变成了废墟。

青龙的速度极快,秦沫只能偶尔见到它在雾气中穿梭的身影,那紫衣人倒是一直立在原地,可以看清楚一些特征。他脸上也带着面具,不过不是什么木制动物面具,而是一张银色的鬼面具,那面具通体银白,只有右耳旁边雕着一枚小小的彼岸花。秦沫立即想到了刚刚那个在药庐里被自己烧成了灰烬的鬼族——这两人很可能是一伙儿的。

秦沫将躲在一旁的陵游重新收回了袖口里,收好尽职尽责地守着陵游的血玉,看了看已经变得十分淡薄的芫华精魄,悄悄地向自己的小院飞出——芫华的精魄受了无妄海厉鬼的影响,再不归体可能就有大麻烦了。

秦沫一接近小院,屋内的秦皈一就感觉到了,马上打开了结界,让她进了屋。

秦皈一还是小白毛的状态,屋内却不知为何变得一片狼藉,芫华倒是还和之前一样安睡着,只是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额间有一团黑气隐隐缭绕着——精魄久不归体,芫华的本体也受到损害,不过好在情况并不严重。

秦沫一边念着归魂咒,一边捏碎了手上的珠子,不一会儿就看到芫华的精魄从碎开的珠子里飘出来,飞到了芫华的身上。

秦沫仔细地看着芫华,见她额间的黑气慢慢消散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对小白毛道:“师傅,外面是什么情况?”

小白毛正趴在窗台上观察着外面的战况,听了秦沫的发问,微微顿了一下才道:“刚才那个紫衣人过来偷袭,被那条青龙给阻止了,就这么个情况。你那边呢?长十八去哪儿了?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还在无妄海里,”秦沫听出了秦皈一在转移话题,但并没多想,毕竟秦皈一是自己的师傅,再如何也不会伤自己,有些事就没必要追根究底了。

秦皈一对长十八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知道他的下落后就没有再多问了。

“师傅知道那紫衣人的来历吗?”秦沫给芫华喂了一颗固体清元的药丸后,问了一句。

小白毛回头看了一眼芫华,眼神似有些困惑:“是来抓芫华的,不过芫华已经很久没有出这苍鵐山了,为师也不知那人的来历。”

“会不会是鬼族?”秦沫猜测道,并将药庐里遇到的那个鬼族跟他说了一遍,还顺便提了一下那紫衣人面具上的彼岸花花纹。

“对了,师傅,这个是什么?”秦沫说完从袖口里掏出一颗类似珍珠的白色珠子,递到小白毛面前问。

小白毛转过身来,伸出爪子,摆弄了几下秦沫手里的珠子,有点像是炸毛的小白猫,尾巴高高扬起,眼睛一眯,低声道:“你哪儿来的?”

“刚才在海底,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送给我的。”秦沫诚实地答道。刚刚在海底,那位绯衣人突然停在她面前,对着她笑了一下,随后就将这颗珠子丢进了她的避水珠光圈里,说来也怪,那颗珠子一落到她身边,那些潜伏在她周围的厉鬼们一下子全都退开了,还避得远远的,像是她手里拿着一个什么惊天神器似的,居然比雷击木火种还管用。这时她才注意到,海底到厉鬼虽多,但似乎都在下意识地避开那绯衣人,似乎都非常怕他似的。

因此,顺利上岸之后,秦沫特意收好了这颗珠子,想要让见多识广的秦皈一辨认一下此物到底是什么?

听完秦沫的讲述,小白毛这才放松下来,随手变出一根红绳来,递给秦沫道:“这是云霄珠,专门克邪祟的,有它在,这岛上的厉鬼都没办法尽你的身,是件好东西,把它串起来,戴在手腕上吧。”

“哦。”秦沫依言而行,用红绳将云霄珠串了起来,不过在准备佩戴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走到了还没有醒来的芫华面前蹲下来,轻轻地将红绳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么好的东西,你就这么随便送人了?”小白毛对于秦沫如此大方的行为,有点惊讶。

秦沫笑了笑,随手在红绳的末端打了一个平安结,然后小声解释道:“我和师傅过两天就要离开了,外面的千年厉鬼很少见,我拿着这颗珠子也没什么大用,芫华姑姑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离开这,倒不如将珠子留给她防身,还能多发挥一下它的能力。”

小白毛听完眯起了眼睛,小声道了一句:“果然还是跟过去一样。”

“你说什么?”秦沫起身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自言自语的小白毛。

“没什么,”小白毛打了个哈哈:“只是觉得徒弟如此懂事,为师很是欣慰。”

外面的打斗声好像更大了一些,似乎又有人加入了战局。

秦沫和小白毛一起趴在窗台上,向外看,原来是长十八赶过来了,此时他还是螣蛇的形体,和那条不知从何而来的青龙一起对于着那位神秘的紫衣人。那紫衣人双手间快速地将过往的风化为利刃,飞向对面的青龙和螣蛇,但不知为何,秦沫总觉得那紫衣人似乎在顾虑着什么,一直没有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没多大会儿,就被螣蛇的尾部打中,从半空中滚落下来,化成来一道黑雾,向无妄海的方向飞去。

长十八似乎还要去追,却被一旁的青龙给阻止了,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长十八立即放弃了追人的打算,化成了人形,向秦沫这边飞来。

那青龙见长十八落地之后,发出一身轻吟,仰首飞入了云层中,很快就没了踪影。

长十八进屋后不久,芫华就醒了过来。

彼时,秦沫正在小白毛的指挥下,给长十八疗伤,上药。

芫华的眼睛一睁开,屋内的三人立即就感觉到了,连正在秦沫袖口里休息的陵游也动了一下。

芫华却没有看其他人,只是直直地盯着一直不敢抬头看自己的长十八。

“那个,今晚月色不错,小沫,随为师出去走走吧。”小白毛从桌子上跳下来,招呼道。

秦沫看了看外面晨曦初现的天空,明智地没有提什么月色,站起身来,快速地跟上了小白毛的脚步。

“你有什么打算吗?”秦沫抱着洁癖发作的小白毛,看了看默默从自己袖口里飞出来的陵游问道。她刚刚大致跟他讲述了一遍长十八和芫华的过往,然后让他做个选择。

陵游沉默了一会儿,笑着道:“陵某本就是为赎罪才让长公子带我来此处的,现在我再在这儿待下去,反而会让那两人尴尬,反倒违背了我的初衷,我准备离开了。”其实此时仔细一看,他和长十八也只是眉眼间有几份相似,但气质却完全不同。长十八平常就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但他本体是神兽螣蛇,骨子里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傲,隐隐有种压迫感。陵游却不同,他虽然也带着一种傲气,但更似古时书生的那种不与世俗为伍的清傲,一旦入了他的眼,这种傲气便会遇风化雨,让人只有敬意,不会觉得有疏离感,是一种从里到外的通透,知世俗,而不世俗的感觉。这些年,他一直住在这苍鵐山上,但并没有多在芫华面前显身,先前是因为自己心里的愧疚,后来则是偶尔听到了芫华醉酒之后,嘴里叫出的长十八的名字,他那时虽不知他们有什么样的过往,但见芫华的身份不同常人,便觉得她和一直在帮助自己的长十八更配,他们有一样漫长的生命,不会让彼此在相爱之后,留给对方无限的寂寞和空白。如果相爱只是为了带给对方无尽的痛苦,那这就不是爱了,虽然自己心中多有不忍,但总该慢慢学着放下吧。

“陵公子的魂魄已经脱离了生死轮回,有没有想过去为地府工作?”小白毛突然开口。

“地府?”陵游原本是一介凡人,虽因长十八的原因,可以免轮回之苦,这些年也跟在长十八身后见识到了许多山妖鬼怪,但对地府了解得并不多,所以并没有立即给答复,但表示愿意考虑一下。

两天之后,长十八和芫华似乎慢慢地变回了他们已经的相处模式,秦皈一的情况也稳定了一些,秦沫便准备离开了,最主要的是她还不太放心秦川,之前他和突然暴怒的长十八发生了冲突,身上还带着伤就回到了地府,虽然后来有给秦沫飞鹤传书,但她仍然不太安心,准备回去之后,亲自去地方看一看。陵游也准备和他们一起离开。

秦沫等人离开后不久,长十八在自己刚刚恢复完好的房中迎接了一位客人。绯色长袍,狐狸木面具——正是之前在海底给了秦沫云霄珠的神秘人。只是秦沫不知道的是,他不仅给了自己云霄珠,还出手救了被厉鬼围困的长十八。

“说吧,你想要什么?”长十八给来人递了一杯茶。

“噬神剑。”绯衣人爽快地说出了自己所求。

长十八一怔,眉目一厉,站起身来,低声道:“恕难从命。”

“如果在下有这个呢?”绯衣人掏出了一颗散发着柔光的珠子,问道。

长十八愣住了:“你怎么会有这个?”

“看来你果然是知情人。”绯衣人慢慢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长十八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魁人族。”

“多谢。”绯衣人轻轻道了一声,飞快地消失在房间里。

不远处的小路上,芫华一袭杏花粉裙,手里捧着一束不知从哪里采来的小花,正缓缓向长十八的小院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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