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日,曾经跟着吴迪一起战场厮杀的六位大将,听闻吴迪死讯后,即刻动身赶来,终于在二十日这一天都赶来了!这些人昔年同吴迪,刘盛一起并肩作战,以兄弟相称,后来战事暂歇,这些人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可能是因为当年的生死之交太难忘,可能是因为武人太重情重义,这么多年,他们的感情并没有淡去!
四月二十二日,金棺和一众昇皇派来的哀悼人员还有珍贵的陪葬品洋洋洒洒的来到悦城!
吴俜齐,刘盛,王川以及六位远道而来的大将军,一起恭敬地迎了进来!
“皇上听闻大将军,不,该是威烈王死讯后,几度悲痛不能自已,本欲亲自前来吊唁,但又实在分身乏术,特令臣等携九玉金棺前来送威烈王一程!
少将军也要保重身体,皇上和昇国千千万万百姓还等着少将军呢!”昇皇派来的钦差是个八面玲珑的角儿,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让听到的人都深深感到昇皇对吴家一家的荣宠!
吴俜齐对着钦差鞠了一躬,少年的朝气全然不见,浓浓的悲伤环绕着吴俜齐周身,面色苍白,似乎马上就要倒下!
“大人请入府吧!”王川在钦差虚扶吴俜齐起身又说了些安慰话后,适时开口。
钦差硬挤出一滴泪后,顺着王川入了府!
这几日亏得天气冷,否则怕是等不到金棺吴迪的尸体就会腐烂!吴迪已停灵好几日了,之所以迟迟未曾下葬就是因为皇帝的旨意还有那副金棺!
这几日来,少来吊唁的都是吴迪生前好友,以及军中同僚,还有就是二十日赶到的六位兄弟!寻常百姓不见一人,悦城上下如同死城一般静谧无声!
金棺已到,吴迪下葬不能再耽搁,于是定下二十三日让吴迪入土为安!
四月二十三日,吴迪早早地被安置在九玉金棺里。订上棺盖的那一瞬,吴俜齐,刘盛,王川还有六位铁骨铮铮的汉子,都红了眼眶……
墓地是王川一早命人凿建的,在悦城东面的一座名叫荡山的高山上,悦城处于大漠,几乎周围没有土山,唯独荡山是一座石山,山上盖着一层薄土,几百名士兵在这里凿建了五日才将将建成,算不得规模宏大,与吴迪此刻威烈王的封号也有些不搭,但这却是最适合吴迪的,在这里俯瞰,可以看到整个悦城,看到他曾经守护的一切,看到曾经和她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吴迪的葬礼很隆重,话说也是,有昇皇送来的排场以及那些个远道而来的众位大将,怎么能不隆重!
四月二十三日淅淅沥沥地飘了了些雨,空气里平白飘来些许寒意,吴俜齐,刘盛,还有昔年一起征战的六位兄弟全都一身麻衣,王川以及众位士兵头上全都带了条白布,腰间都绑了条白条!
九玉金棺太大太重,足足十六个身影魁梧的士兵才将将抬起来!
吴俜齐怀里抱着吴迪的牌位,明显消瘦不少,尤其穿着宽大的麻衣更显得消瘦异常!
走出将军府,出城的路上两侧都站满了百姓,一个个面无表情,不敢出声,他们可有后悔?有吧!一定有,他们中的好多人那天不过是凑热闹,后来听到那么多人的哭诉一时义愤填膺,却不想,逼死了吴迪!这个一直护着悦城,护着昇国的大将军!他们又怎么不后悔呢?
他们也悲伤,此刻他们也想送吴迪一程,但看见士兵们的阴鸷的眼神,看着吴俜齐无神无力的脸庞,他们又该怎样去送他一程!是啊,是他们害死了大将军!那日都统府前,是他们说尽恶语,逼死了大将军啊!
柳希恩,云梦凡,宇文毅,慕潇混在人群中看着长长的送葬的队伍,雨滴滴落在四人睫毛上,打湿垂着的几缕青丝……四人望着,直到队伍走过拐角,再也看不见!
身旁的百姓,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前进,少倾,便只余他们四人站在这儿!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 白 发 生!”柳希恩缓缓启唇,念出巷道传遍的佳句,带着无以言表的悲凉!他,只是再为吴迪感到悲哀,或者也为费勋感到悲哀!他知道他自己绝不会沦落至此,他该是“了却君王天下事,执手云裳走天涯!”
“管他什么身后名,咱们该求现世喜乐!回去吧,冷得慌!”慕潇紧了紧衣领,对着三人道!
柳希恩微笑点头,“好!”
云梦凡一句话也没说,走在前头,神色自若!柳希恩随后紧跟着,慕潇小跳着跟着。
宇文毅眼神有些许茫然,身后名……真的不重要吗?难道来世上一遭活完便算了吗?看着三个没有丝毫停顿的身影,宇文毅顿了顿,跟了上去!
送葬队伍走出城门,百姓们正欲跟出去,却不料被守城门的小兵恶狠狠的一瞪!众人顿时脸色青白交加,羞愧,悲痛,自责,让他们实在找不到理由跟出去,也实在难以碘着脸跟出去!
于是,吴迪下葬这一日,不但有长长的送葬队伍,还有在悦城城门,一城的百姓守在城门!
后来新朝建立,留在史书上的是,“将军已魂归矣,满城士兵百姓送葬于荡山,哭声震天响!却难以换将军英魂暂留半日!”
总是有太多的事实被掩埋而不见天日!后世人读到的事实是吴迪旧伤发作,药石罔极而死!而真正记载事实的那本书,却一直被当做假史!后来许多年后,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有心拨乱反正,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可,阻止的人太多,无论从伦理还是社稷,似乎都不能让事实成为事实!
一行人穿行在莽莽黄沙里,风吹起,黄沙,天飘着细雨,好像天地也为吴迪哭泣……
行了半日,一众人才来到荡山,时辰已到,十六名士兵将九玉金棺缓缓放下,然后由六十九名士兵一起将金棺缓缓放在墓室……
“大哥!”
“将军!”
“父亲……”
“爹……”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传入云霄,悲痛欲绝……
吴俜齐喊了父亲后,又接着喊了一声爹,自娘去世后,就有人告诉他,父亲这个称呼更加适合将军父子间的称呼!于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再没唤父亲一声爹!也从没有唤过娘!
当金棺被放入墓室,当第一锹土洒下时,吴俜齐身子一晃,几欲倒下!王川眼明手快及时扶住,才免得吴俜齐跌倒!
很快,吴迪的一切都被掩埋!望着眼前刚刚立起来的墓碑,吴俜齐轰然跪下,不敢相信,吴迪真的死了,那个前几日还和他谈话的父亲,那个前几日还要惩处他的大将军,此刻静静地躺在这片土地里,而且永远不会在醒来!他幼年丧母,青年丧父,此后无论江山再如何美如画,他,都没有家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来不及……
“父亲,孩儿不孝!九玉金棺无上尊贵,不容许任何棺木与其并立!所以,孩儿虽然明知您最大的愿望就是同娘合葬在一起,但孩儿却不能帮您实现!
娘安葬已有近十八年,想来棺木已经腐烂,孩儿不忍再打扰娘的清净!
不过想来您与娘相知相爱,到了极乐自然会相见!”
吴俜齐对着吴迪墓碑愧疚无力,又带着一点儿欣喜,欣喜他的父亲终于可以和母亲相见了!欣喜纠缠父亲这么多年蚀骨的相思终于可以结束了!从此以后,他们定然会相伴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吴迪,刘盛,还有六名大将守在荡山上要为吴迪守灵,但悦城不能没人镇守,所以王川留了一对人马后,带着别的人离开荡山!
王川回悦城后,悦城百姓仍然守在城门口没有离去,王川看了不由觉得几分可笑,哼,可怜可悲的人啊!总在失去一切后,才觉得这些东西有多么珍贵!
王川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绝不是这些乱如一盘散沙的百姓能办的到的!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纵这一切!
而面对这些貌似罪魁祸首的百姓,王川实在不知该怎样气,若要气也只能气他们的愚笨!
“王,王军师……”一个年纪大些的人出来问道,但话没说出口,就羞愧的低下头,身旁有人提醒,这才又抬起头,硬着头皮问道,“将军,将军可安置妥当了?”
“妥当了!”王川淡淡地道,虽然只这么四个字,仍然让满城百姓觉得莫名心安,这几日所有的士兵都凶神恶煞,对着他们的眼神都是恶狠狠的,他们当然也知道自己的错,但,吴迪死,真的不是他们所愿!
“王军师,王军师,我们有罪,我们有罪啊!我们不想大将军死的!我们那日鬼迷了心窍,王军师,你罚我们吧!罚我们吧!”刚才的老者见王川愿意同他说话,激动的说着!
“对啊,王军师你罚我们吧!”
“我们有罪啊!”
“我们错了!”
“我们不想的,不想的!”
“……”
随着老者的话,所有的百姓都乱了,王川看得见他们脸上的悔恨,心里重重叹一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对于这些人,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这些人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王川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等喧闹练练止住,才开口,“诸位稍安勿躁,这件事情不是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那一日是有人蓄谋已久,有人想要逼死将军,这不能怪你们,你们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
“什么,有人蓄谋!”
“有人要害死将军!”
“是谁这样恶毒!”
“……”
“……”
人总是有推卸罪责的本能,此刻王川这样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没错,反而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心里的愧疚被指责那个幕后黑手想法替代!
王川又分析了一会儿,让众人深信不疑,自己也同是受害者!王川心里很清楚,若吴迪的死让百姓以为是自己的错,那么虽然悦城人会对吴家感到愧疚,而更加支持吴俜齐!但,吴迪真正的死因一但传出去那么吴迪的一世英名尽毁,而昇皇也绝不会将悦城交到吴俜齐手中!
所以,吴迪的死,本来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人谋害,现在,要全部变为有人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