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为好诗，可奈何悟文法师背叛佛门在先，饶是这笔锋苍劲有力入笔入神，可奈何法师的心中已经缺少了佛门悲悯。”我朝悟文如是说道。
悟文彷徨接过野兔尸体，眼神里却是露出了一丝黯然，他摇了摇头，很是遗憾地说道：“老僧身处佛门多年，而今大错之际本欲再言佛，可贫僧在言佛之时，却又做着杀生之事，作诗讲究意境合一，可如今，‘诗境’因杀生而毁，而这‘诗意’哪怕再好，也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悟文的脸上满是落寞，他朝我说道：“贫僧与真佛比诗，可诗没了诗境，便不再是诗，这就意味着，在这一局中，贫僧输了，真佛今日告诫，贫僧定当铭记。”
说罢，悟文转过了身，却是准备离开，可我却是说道：“法师等等，我的诗还没写呢！”
悟文摇了摇头，说道：“这一局老朽已经输了，真佛写与不写，又有何区别？”
我微微一笑，说道：“野兔之死，并非法师有意为之，所以并不责怪法师，所以一切还可照常进行。”
听了这话，悟文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许，他点点头，示意我开始。
在我看来，这四名护法虽然背叛佛门，但终究有着值得人尊重的地方，否则也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他们挽留颜面，成全他们此生最后的自尊。
而接下来，无论我所写的诗意境如何，胜负其实早就暗中定了下来，毕竟我给了悟文颜面，悟文身为一代宗师，总不见得再釜底抽薪。
野兔的尸体被悟文掩埋黄土之中，而我挥了挥手，一条新生的柳条枝从下方小河畔的柳树上折断，飞入了我的手中。
随后我以柳枝为笔，在半空之中写出数笔，阵阵佛光随之从柳叶间挥洒而出，却是在天空中映出了一个金色的“身”字。
柳条继续在我的手中挥动，在天空之中勾勒出一个个的文字。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良久，我笔落，一行金色的诗句出现在了天空之中，阵阵佛光在字里行间萦绕不息。
眼下我所写，是为与悟文法师同文，只是其中词句被我悄然转换，一方面是用来形容于我自身，一方面也是对悟文法师的告诫与叹息。
“真佛意境，贫僧自愧不如。”看着天空中的这一行诗句，悟文拜服如是言。
“法师过奖了。”我点点头，说道。
魔邪寺四大护法中，悟乐、悟弈、悟文，三人悉数败下阵来，而唯一剩下的，便只有悟毫了。
自己的三位兄弟均败下阵来，这让悟毫的脸上多少有些难看，可他还是保持着和煦的笑容，花白的发须在风中飘扬，给人一种世外高人之相。
“琴棋书画当中，真佛已有三者凌绝我四人之上，只是不知在画艺之上，是否也同样精美绝伦呢？”悟毫看向我，和煦说道。
“还请法师赐教！”我微微一笑，说道。
对此，悟毫微微摇头，“赐教自是不敢，只能说是相互指点而已。”
说话间，悟毫从随身携带的笔筒之中拿出了一支画笔，说道：“不知真佛在绘画方面，更偏好绘画何物？”
“山水人间。”我如是回答。
“呵，真不巧，老朽一生之钟爱，却是仕女图。”悟毫说道：“要不在这场比斗之中，真佛与贫僧共绘同一张画卷，老朽绘仕女，而真佛则以山水为仕女衬景，若是真佛能够让整张画卷变得人景合一，便算是老朽输了，你看如何？”
我点点头：“能与悟毫老法师同绘一佳作，是我的荣幸，可我笔拙，若是有不如意的地方，还请法师及时指出，也好让我能得以矫正。”
悟毫和煦一笑，却是执笔看向东方。
东方是为一条长河，长河之上江水滔滔，自魔邪寺川流而过，涌向茫茫远方。
下一秒，悟毫持笔一步踏出，瞬间抵达了江面之上，他伸出手，朝着江面之上打出了一掌。
嘭……
随着悟毫一掌落下，整个江面立即产生了一阵剧烈的震荡，方圆十里内，阵阵密集的水雾从江面上腾起，缭绕在距离江面一米左右的半空之中，久久不曾散去。
江面上水雾缭绕，却是成为了悟毫临摹的画幕，悟毫临空而起，看向了江面上这层厚厚的水雾，却是开始持笔作画，如之前悟文一般的，悟毫也同样拥有着临空作画的能力。
一道道气犹如泼墨一般从悟毫的画笔之上挥舞而出，落在下方江面水雾之上，水雾之中立即发生阵阵涌动，凹陷处一道道细腻抑或粗狂的画痕。
画笔挥落不休，江面之上水雾不断缭绕起伏，渐渐的，一名身穿绣袍落落大方的仕女像却是出现在了这片由水雾所构造而成的画幕之上。
画幕之中，仕女图已经初定原型，可是在水雾之中，画像只显示出深浅两色，犹如在现代绘画中的素描，并没有完全收工，而在接下来，悟毫还需要再为这张仕女图进行着色，唯有如此，这张仕女图才能被称之为完美。
随着绘画完毕，悟毫收回了手中的笔，此时阵阵火光冲天而起，却是在这水雾上空，照耀出一道长长的彩虹，跨越长河两岸。
悟毫再度动用自己的修为，他一震手，那道壮观美丽的彩虹轰然破碎，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化为片片光芒，洒落在了仕女图之上。
令人咋舌称奇的一幕发生了，这些光芒洒落在仕女图上，整张仕女图立即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七色之光落入仕女图上，红为唇、橙为袖、黄为袍、绿为簪、青为巾、蓝为绣、紫为履，各色颜色点缀于画像之中的各个部位，却是让原本犹如素描的画像，一下子变得万分真实起来，栩栩如生。
看着这画像中的仕女，我心中不禁暗叹，这悟毫果真是并非浪得虚名，光是这一手笔，若是放在人间之中，足以成为当世杰作。
悟乐四人，这四人几乎代表着鬼间琴棋书画的境界至高者。而在鬼间这片黑暗讶异的世界之中，能有如此雅兴并将其境界提升到如此境地者，也着实实属不易，只可惜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们却选错了队。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张横铺于江面之上的仕女图，赞不绝口，随后又朝悟毫问道：“只是不知道，法师为这仕女图取何名字？”
“美人如水。”悟毫想了想，随后回答道。
“美人如水……”听了这名字，我点点头：“嗯，好名字，情景意境相互结合，我很喜欢。”
对于我的这番夸赞，悟毫平和说道：“不过拙劣之笔，多谢真佛赞誉，只是不知真佛打算如何衬景？”
悟毫的意思很明显，眼下，他的绘画部分已经完成，而接下来，便是轮到我了。
我想了想，说道：“法师所绘画为仕女，也就意味着法师与红尘尚有牵连。而正巧，我虽然是你们眼中的真佛，可我也同样心系红尘。不如这样，我就按照心中红尘之牵绊，冒昧对法师的画作再稍作整改好了。而我的衬景，就叫……雪山将逝。”
听着我这番话，悟毫的脸上微微流露讶异，随后微微点了点头。可在这一刻，天空之中那原本安静的魔云，却是仿佛变得躁动了起来一般，开始不安的涌动了起来。
我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之中的魔云，不禁一阵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