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燕蛊之事与我无关，我也无意为她出头，可是水寰姐姐之死呢？”宇文千桑那双绯瞳依旧寒冷如冰，直直戳入慕容天寻的眼底。
慕容天寻薄唇微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垂眸未语。
宇文千桑唇角淡淡勾起一抹清凉的苦笑，“记得那是她最后一次来找我……”
记忆的片段再次浮现，那一日，白衣女子约红衣女孩于皇城外的林间相见，当红衣女孩蹦跶着赶到之时，白衣女子已在那等候。
“水寰姐姐！”红衣女孩欢快的喊出。
“桑儿来了！”白衣女子浅笑着开口，只是那甜美的笑，却夹杂着从未有过的沉重。
红衣女孩点了点头，又打量一眼四周，有些疑惑的问道：“姐姐为何要选在这里相见？动起手来，很容易受伤的！”
白衣女子移步近前，柔声道：“桑儿，今日我们不比了！”
“不比？”红衣女孩闻言褪去了笑容，双眼变得格外清亮，“为何？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衣女子拉过红衣女孩的手，“没事，不过……姐姐日后可能很少有机会来看你了！”
“水寰姐姐是要走了吗？”红衣女孩赤眸中一片黯然，淡淡的问着，似是老早便想过了会有这一日，并未表露出小女儿家的情态，只流出一丝怅然。
看着这样的妹妹，白衣女子即是心疼，又是不舍，却不得不离去，“桑儿，对不起……姐姐……”
红衣女孩见白衣女子言语哽咽，便轻叹了一声，“姐姐是要到他身边去吧！”
白衣女子听得此话，不禁一怔，惊道：“你见过他了？”
红衣女孩浅浅点头，脑中回想着那个黑衣少年，“见过了，样样都无可挑剔，只是……他的那双眼……太会算计了！”
“那不是他的错，不是！”白衣女子忙反驳道，似是不容许任何人说那个人的坏话。
红衣女孩见此只是坦然一笑，“也罢！姐姐想去便去吧！但是有三件事一定要答应桑儿！”
白衣女子本以为她会阻拦，不想她竟然答应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只觉得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却也是一笑，“何事？”
“第一，不可苦了自己，若他敢欺负你，便回来告诉桑儿，桑儿自会为水寰姐姐出气！”
她一直都是这样……让人爱到心疼，白衣女子含泪轻笑，应道：“好！”
“第二，无论日后如何，你我之间，永不可变，且每年生辰都要回来看我，不然即算是身在天涯海角，我也会去寻你！”
“第三……”话至此，红衣女孩低下了头，沉淀了片刻后，再次看着白衣女子，灿然的笑着，“我要姐姐记住我的笑，日日都念着我！”
白衣女子鼻尖一酸，泪水不断的滚落，嘴角却一直衔着笑，“谢谢你，桑儿！”而后一把将红衣女孩揽入怀中，嘱咐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下次再见，至少不可以比现在差！”
红衣女孩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只这样任由她抱着……
“赖皮蛇，你知道我有多在乎这个姐姐吗？”宇文千桑绯红的眸子似是染了血一般，直直的盯着慕容天寻，淡淡的吐出，“那时你明明可以救她的，而你却……”
听着她的话，慕容天寻清冷的黑眸看着扇面上的那条金龙，手柔缓的自扇上划过，不置一词。
“她舍命救你，你却为了保住你的世子之位，为了除掉那些障碍，宁愿放弃她！”宇文千桑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说完手轻轻的覆上眉心，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的一笑，“是我的错，早知你如此，一开始我便不该放她离开！”
沉默了片刻，慕容天寻将手中的折扇合上，抬眸看着宇文千桑，缓缓开口，“第二次相见，你二话不说便对我动手，原来是因为这个！”
两人同时回想着……那是瑶水寰死后的第七日，黑衣少年徒步登上寰之崖，只为去祭拜那个为他舍命的女子。
然而就在回无字阁的路上，突然瞥见左侧一道红影闪过，虽然已时隔一年，但仅那一眼，他足以肯定，那抹红影必是她无疑，想也未想，即刻追了上去。
在那一次相遇之后，他便派人四处查探她的消息，却都未果。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直至半年前，终于被他查到了，意外收获的是，她竟然是江湖上初起的冥巷之主，而据他所观，冥巷的前途可谓无法限量，甚至比正阳的莫宫还要强上许多。
济千桑！这个女人……绝非池中之物！黑衣少年心中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淡笑。
想来这世间能得他称赞的人，那可是屈指可数的。
当来到一处宽敞的空地之时，前面的红影突然停住了，黑衣少年也随之收住脚步，然而还未等开口，就在女孩转过身的瞬间，那双眼眸中似是要迸出火花，将世间的一切皆焚毁殆尽一般。
黑衣少年不明所以的微微一怔，随即上前一步，刚刚启唇，便见红衣女孩袖中的红绫突然飞出，直接迎面袭来。
黑衣少年一惊，急忙闪身躲过，手中折扇一展而开，与女孩战在一处。
黑衣少年本欲让她，结果却发现，那完全是多此一举。
两人皆预计着，最多不出百招，定胜了对方，可是过了百招之后，还是未分出输赢，二人皆不由一惊。
黑衣少年自问出道以来还未曾遇到过可以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对手，而此生遇见的第一个这样的对手，竟然是个女人！
红衣女孩也同样想着，这小子竟然如此厉害，看来还真小瞧了他，此人日后必是个劲敌！
两人都是第一次遇到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禁越打越难解……
红衣女孩手中红绫如龙，在半空中游走，而后幻化成一朵扶桑花，向着黑衣少年卷去……
黑衣少年同样旋动折扇，在掌心翻转，瞬间变化为斩，向着红衣女孩劈开……
“扶桑暗拓！”
“天雷无魂！”
两人各自轻声吐出功诀，花放、龙腾、斩落、惊雷……
顷刻间，天地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强大的气流击的山摇石滚，地裂水迸……
很难想象，这是两个仅十几岁的孩子可以做到的，便是江湖上的高手，有这样实力的，怕是也寥寥无几。
巨响一声一声不断的在耳边回荡，两人却仍没有要收势的意思……
红绫越缠越紧，扇风越逼越近，二人互不相让，就这样僵持着，一直过了一个时辰，黑衣少年才开口，“喂，你这妖女，为何一见本公子便下此毒手啊？那些仁心善念都到哪里去了？”
红衣女孩一声冷哼，蛮横的道：“少做白日梦了，你这冷血无情的赖皮蛇，还想要本巷以仁心善念相待，门儿都没有！”
黑衣少年闻得这称呼不禁哭笑不得，她竟然……竟然这样说他，若是换作他人，他定会摘了那人的脑袋！只是此刻，他却丝毫不觉得气愤，反而想笑，于是便不怒反笑道：“赖皮蛇？公子哪里像蛇了？”
“本巷说你是，你便是！”红衣女孩也不解释，理直气壮的仰着小脸道。
黑衣少年饶有兴致的看着女孩，“妖女，你是第一个敢这样对我的人！”
“你也是本巷见过的第一个如此阴险狡诈之人！”红衣女孩勾唇冷笑道。
“即是第一个，公子荣幸之至！”慕容天寻轻笑道。
红衣女孩闻言一用力，红绫又紧了一分。
“竟然能与公子的天雷无魂相抗，不错！”黑衣少年不以为然的浅笑着赞了句，然后又垂首看了看那红绫、那墨扇，“你我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怕是都要累死了！”
红衣女孩也垂眸看一眼，撇了撇嘴，硬气的道：“你先收手，我再撤回！”
黑衣少年略显无语的轻笑一声，“为何是公子先？”
“那便一直这样耗着吧，反正本巷无所谓！”红衣女孩满不在意的将头歪至一侧，模样甚是讨喜。
黑衣少年不免一叹，“真想不到，江湖上盛传的冥桑巷主，原来竟如此的无赖！”
红衣女孩扬唇顽劣的一笑，对他已知道她的身份之事毫不意外，“无赖？你说的不对！”
黑衣少年以为她要辩驳，却不想红衣女孩晃了晃脑袋，一派纯真的道：“无赖见了本巷，还要恭敬的道声师祖呢！”
黑衣少年微微一怔，这真的是个女孩？竟然承认自己比无赖还无赖，也当真是够无赖的了！
“好，我先收手！”黑衣少年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妥协，两人这才收势。
恍然回神，慕容天寻看着面前这个已长大的红衣女孩，“我始终想求个明白，为何世间之人皆与我为善，而你……却宁可笑对伪善的南宫羽飞，也偏要与我为难？天下女子梦中所求，你却不屑一顾，难道就因为这身天生的反骨？”
“我刚刚说过了，我不是她们，老天赐我这双独一无二的绯瞳，便是要我从内到外彻底的看清你！”宇文千桑轻笑一声，原本在回忆中徘徊着的一丝情绪早已消失殆尽。
慕容天寻闻言面无表情，一双冷眸中星光闪耀，最终将所有的一切都作成一声轻叹，“妖女，公子自知从不是纯良之人，然纵使我对天下女子皆薄情，可是唯独对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