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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想起高中时的一件事。

高三那年尚昆喜欢上了隔壁隔壁班的昆,整天在我和易铭耳边磨叨那女孩多美丽多纯净,她从眼前走过时整个世界都凝固了。他判断风力都不再靠红旗和树叶,而是靠风拂动她身体的节奏。一级风吹她脸面,二级发丝微微动,三级头发迎风舞,四级裙摆随风飘等等。易铭就说你爱她爱得都不用看天气预报了,那就快点表白吧!尚昆就摇着头说不敢,害怕,如果被拒绝,那自己的世界就狂风暴雨了。我们都太年轻,悲伤和快乐都像在演戏,一碰就惊天动地……易铭说你不是诗人吗,怎么念起歌词了。尚昆说她爱听这歌,自己也偷着听,这样两颗心虽然远远的,但歌曲一响起时似乎就有了某种相通,贴得紧紧的。

“哇,你好黄好暴力,一会儿通一会儿紧的。”易铭捂着嘴巴道。

“行啦,别拿他开玩笑了,你没看见他现在多难受吗?”我说道,“我们还是帮帮他吧。”

“怎么帮?”易铭问道。

“对,快帮帮我,我会好好的。”尚昆乞求的眼神。

我们迅速制订了计划,在晚自习过后我们跟踪昆,然后由美丽的易铭出场装作自己受欺负了让昆送他回家,把昆骗到僻静处,然后我出场,易铭露出真面目,我们要调戏昆,然后尚昆出场暴打我们,他再护送昆回家,往后的事情就只能靠尚昆自己了。

于是当晚我们实施计划,晚自习后三人尾随着昆往家走,越走这条路同学越少,我给易铭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出动,他比了个OK的手势快走两步绕到昆的侧面,突然朝昆奔跑去,边跑边挥舞着手臂高呼:“我好害怕。我好害怕,谁能帮帮我?”然后一屁股跌倒在昆脚前。

昆明显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低下头问:“同学你怎么了?”

易铭缓缓地抬起头,干净又单纯的面孔,喉咙哽咽地道:“姐姐,有人欺负我,人家好害怕。”

昆朝四周望了望:“没有人啊?在哪儿?”

“已经走了。”易铭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可是姐姐,我真的很害怕,人家这里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他说着指了指胸脯,然后忽闪忽闪着大眼睛道,“姐姐,你能送我回家吗?”

那一刻昆估计是母性大爆发了,很坚决地点了点头,于是易铭露出得胜的笑容,当然在昆看来那是灿烂的笑容。于是两人并肩往前走,刚走两步易铭就跨上了昆的胳膊。

看着他们的背影尚昆不干了:“这,这易铭占便宜!”说着就要冲上去,我拉住他让他冷静,不能因小失大。尚昆才把火气暂时压下。

这一路还算顺利,拐了最后一个弯就到胡同口了,易铭假装到家了,我也准备出场了,可是易铭却节外生枝地道:“姐姐谢谢你。”昆说不客气,易铭又道,“姐姐,要抱抱。”伸出两只手臂等着昆,昆就上前抱了抱他。

这下尚昆又不干了,再次要冲上去,我拉住他:“戏马上就演成了,你不能前功尽弃啊!”尚昆想了想也是:“易铭这家伙我以后再和他算账!”他愤愤地道。

可易铭却不知深浅地在要抱抱后又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姐姐,要kiss goodbye。”这下尚昆真的不干了,也真的拦不住了,像头公牛一样电力十足地冲过去,一拳把易铭打倒在地,易铭爬起来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我冲上前去拉架,昆还被蒙在鼓里在一旁呼喊:“你们不能欺负他!你们这群浑蛋!”

我们三人都很忙,顾不上理她,昆就报了案,警察把我们带进了警察局,这事就败露了,昆气急败坏地先走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你们真是群浑蛋!”临出门又扭过身指着易铭,“你,大浑蛋!”

出了警察局我们三人在江边大排档喝酒,尚昆看着易铭青了的眼眶说对不起。易铭把头一扭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打圆场道:“行了,别闹了,易铭你也有错,刚才做的是有点过分了。”

“我怎么有错了?我是在替他试验那女生是不是真像他说得那么纯洁!”易铭不服气。

“尚昆就是喜欢她,纯洁不纯洁关你屁事?”我很温和地问道。

“可是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易铭说完又觉得后悔,“不过现在不是了。”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我现在也很难受,她肯定再也不会理我了。”尚昆就要哭了。

“跪下,给我跪下!”易铭指着自己脚下说道。我知道易铭是在开玩笑。

“那我还不如去死!”尚昆说着就跨过栏杆要往江里跳,我和易铭急忙拦住他把他拉回来,这一出闹剧才算结束。

那一晚上我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喝完酒沿着江边散步唱歌,吹牛逼说大话,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惭愧,但又很笃定地相信,那样的日子才最美好,就如同年少一样,没有真切的大喜大悲大彻大悟,只可惜过了就不会再重来。

时间过了很多年,终于漫步到如今,十几岁的少年和二十几岁的我们相遇了。仍旧是在大排档,只是没有了江水,江水被时间晒干了,栽种了几棵大树,也摇曳不走脚边的温热,只有啤酒才最解渴,我们三人没说话,先干掉了杯子里的扎啤。

到大排档来喝酒是尚昆提议的,在我和易铭逛完街并顺便远距离欣赏完他被打几个小时后,他打来电话,装作自己刚睡醒,说口渴想喝酒,我们不忍拆穿他,说你可真能睡,比鸡起得都晚。于是我们三人就聚集到大排档,点了一堆吃的,喝了一堆的啤酒。

关于下午发生的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我和易铭当时在路边歇着,就看到尚昆朝马路对面走去,尾随着一个姑娘,还好那马路很窄,我们站在这边就看清了那女孩竟然是昆,想不到她也跑北京来了。尚昆上前拉住了昆,两个人一阵拉扯,这时一个年龄稍长的男人走过来和尚昆厮打了一阵,然后给了尚昆一拳,尚昆捂着脸蹲在地上,男人拉着昆走了,昆临走还冲尚昆吐唾沫。

尚昆在路边蹲了一会儿,也起身走了,我和易铭把这出戏看完也就明白了大概。至于我俩为什么光在马路对面看热闹不过去帮尚昆,说是在等红灯也太牵强了,这么长一出戏,红绿灯都迎来送往好几拨人了,我俩就是匍匐前进也够了。但就是在我俩认出昆来的那一秒,我和易铭心照不宣地选择了观望,这说明我俩还是很有默契也很了解尚昆这个人的,首先昆的出现表明这是感情问题,也是私人问题,我俩不便插手。接着男人冲出来打了尚昆,这也肯定是由于感情问题,可哥们被打了我俩就不应该顾及那么多了,但谁叫我俩又那么了解尚昆这个人呢?说白点就是死要面子,这么丢脸这么为难的事情自己承担就够了,被别人撞见了要比事件本身更让他丢脸和为难。如果换作是前些年,我们遇到这事肯定会奋不顾身地去帮他把那个男人打倒,如果有需要打倒女人也可以,可是如今,我们学会了回避,学会了装作视而不见,我觉得这是一种更为成熟的尊重。就像书里说过的,有些关切是问,有些关切是不问。

尚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左眼眶是青的,但还好眼睛没事,我和易铭对看了一眼,心知肚明地抿了抿嘴吧。

“眼睛怎么啦?”我佯装不知道地问道。

“哦,下楼不小心摔的。”他捂着眼睛说了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假话,却又急着圆谎,“昨天喝多了,下楼时还迷迷糊糊的。”

“可不是喝多了嘛,吐得哪都是,还打呼噜,我一夜都没睡好。”易铭把话题岔开,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我当时还觉得易铭这回做事真是机灵,管住了自己那张嘴,可好景不长,在大排档几杯酒下肚,易铭就不受控制了。

易铭这人不太能喝酒,喝点就醉,醉了就一直笑,边笑边冷不防出嘴刀子伤人,当尚昆举起酒杯逼着他再干一杯时,他发作了:“唉,尚昆,你等会再让我喝,你先说说你那眼眶怎么回事?青紫青紫的。”

尚昆放下酒杯:“不是都说了吗?下楼时摔的。”

“你怎么没把脸摔坏啊?你瞧这脸的接触面积是这么大,眼眶这么小,要摔到这得多有专业技术啊。”易铭边说边在自己脸上比画。

“嘿嘿嘿嘿。”我颤抖着身体笑出声。对不起,我也喝晕了,没忍住。

“就,就,就是那么摔的,当时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尚昆结巴了。

“像被人闷了一拳。”易铭特冷静地说道,那感觉就像是真的在单纯地做分析。

这时我恢复了道德观念,在桌子下面碰了碰易铭,示意他别说了。可易铭却转脸问我:“你看像不像是被闷了一拳?”

“啊?”我被问住了,没过脑子地回答道,“是有点像。”

尚昆不接话,默默地干掉了杯子里的啤酒,我有点担心地看着他,这是要喝醉的节奏啊。

“不瞒你们说,都是我的错,谎言口中过,把柄手中落。”尚昆叹了一口气。

真是喝醉了。

“欸?你最后一声叹气没押韵!”易铭敲着筷子道。

“你他妈别老管我押韵不押韵行吗?我今天心里难受,我想正经说点话。”尚昆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易铭小声嘀咕:“谁也没逼你押韵,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你别在那嘀嘀咕咕的行吗?我要给你们讲讲我今天的遭遇,啊,真是灰暗的一天。”尚昆感觉要痛心死了。

我在心里想我们都知道,但嘴里却特假地发出“咋啦”的音节。

于是尚昆便娓娓道来,讲今日与往昔的感情史,这一段话太磨叽,车轱辘话来回说,说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我们的烤串都热了两三回了,服务员直翻白眼。我把这段话总结了一下,简单点说是这样的——

他有个远房姑姑在北京,听说他来了打电话约他去家里吃饭,他在去的路上想到不能空着手得买点礼物,就在商场下车准备买点东西,就碰到了好久不见的昆,于是就发生了我和易铭看到的那一幕。

尚昆和昆在高中那事发生后并没有玩完,他们后来又莫名其妙地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在大学期间尚昆拼了老命追求昆,两人还真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但连手都没拉上就分开了,当然是昆彻底厌烦了尚昆,觉得他这人不可靠又无趣,没文采还装有文采,当时撂了狠话,就算当妓女也不接尚昆这样的客人。尚昆这人虽然缺点多但很固执,不肯轻易放弃,又开始拼了老命追求,整天给昆写诗,站在宿舍楼底下和女厕所门前朗诵,到后来昆都怕了,见到他就跟见到鬼似的撒腿就跑。毕业那天尚昆觉得自己算是彻底没戏了,就把一箱子的情诗都在昆的宿舍楼下烧了,跟上坟烧纸似的,还被宿管大妈罚了50块钱。

尚昆最后说道:“虽然我当时很伤心,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但我如今不爱她了,彻底不爱她了,时间把我治愈了,特别是我今天在街上看到她时,丫穿得像个城乡结合部的发廊妹,我都快哭了,这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庆幸,庆幸没和她在一起,老天待我不薄啊!”

“那你还去拉人家?”易铭问道。

“我拉她就是想和她打个招呼,像老朋友一样,在北京大街上撞上得多大的概率?中彩票一样。谁承想她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尚昆愤愤不平。

“一朝被蛇咬……”易铭话说了一半被我打断,“那那个男人是谁?”

“估计是客人。”尚昆说出这句话后把自己都逗笑了。

我们喝下了最后一口酒,已是深夜,大排档仍旧闹哄哄的,倒是街面上冷清了许多。

“兜了一大圈,如今我们又都是单身了。”易铭感慨了一句。

“没事,我们还年轻。”尚昆说道。

“是,年轻真好。可是,我们再也没办法比现在更年轻了。”我说出一句伤感的话。

没有人接话,那一刻我的心里真的有点不是滋味了,三人决定散去,易铭回学校,尚昆回宾馆,我一个人回家。

回一个人的家。

到了6月中旬,北京的天气越来越热,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夏天。这些日子我仍旧无所事事,小萱也无所事事,于是我俩总是混在一起。她开着车带我去北京的个个景点逛,一天一个,到处都是人,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开始也叫着易铭,但那家伙说北京的景点他都逛遍了,每交一个女朋友都去一次,实在没那精力和体力了。我们又拉上尚昆,他倒是挺开心,连着跑了三天,长城、故宫、圆明园,等到第四天他也不去了,他不去并不是觉得没劲,而是那个远房姑姑给他弄了一个工作,在一个什么老年活动中心教老头老太太写诗,也在活动中心附近租下了房子。我说那老年活动中心不是打麻将的吗?他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北京就是北京,老年人的思想觉悟也比较高,所以还是有那么一部分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他这总算是找到组织了。我说那你好好工作,好好教,一定要使出浑身的能耐,别毁了祖国的夕阳。他乐呵呵地说那你们有空听我上课去啊!我说好,但你记得上课前别喝酒。

这天我和小萱在昆明湖划船,天气不怎么好,阴沉沉的,我俩也就划得意兴阑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小萱就问我:“你现在还会想起你女朋友吗?”

我说:“还是总能想起来,但不是那种很强烈的感觉,就是总是会恍恍惚惚觉得这人还在,还没死,就刚才还某一瞬间产生幻觉,觉得你是她呢。”

她说:“那我可真荣幸。”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气氛有些尴尬,我就胡扯:“你说这昆明湖是人工湖吗?还是护城河的水流进来的?还是大运河的水流进来的?如果是大运河的水,那我现在跳下去顺着水游会不会就游到江南了?或者我们就可以划着船过去……”

她说划不到,管理员会把我们截住。

我说是啊,我也不会游泳。

她就突然说道:“我快毕业了。”

“哦,挺好的,毕业后有啥打算?你们学舞蹈的管分配吗?”我挺认真地问这个问题。她摇了摇头,不管,我没啥打算。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家里有钱,总之不用为生计发愁。”

“那倒也是。”她笑了,像是一个挺大的难题被解决了,随即像个孩子似的指着远处的桥洞说,“我们划到那头吧,从桥洞底下钻过去。”

于是我们就在桥洞底下和另一艘一家三口划着的船发生了碰撞,船翻了,我们两个人掉进了水中,虽然穿着救生衣淹不死,但我还是吓得拼命呼救,伸着两只手在水中瞎划拉:“救我!救我!”

小萱会游泳,不慌不忙地来到我身边:“别喊了,这不是穿着救生衣呢吗?沉不了底。”接着在那艘船上父亲的帮助下把我拉了上来,我躺在船上还惊魂未定:“以后再也不划船了。”

小萱在旁边直乐,看着被水浸湿的我,衣服都紧贴在身子上,该凸的地方都凸着,我翻了一个身:“看够了没?色狼!”

小萱撇撇嘴:“就你那身材,再练练吧。”

船自然是不想再划了,小萱开车载着我回家,我衣服上的水把她车坐垫都浸湿了,我挺不好意思的,就开玩笑化解尴尬,岔开两条腿说你看我这像不像孕妇羊水破了?她一阵狂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这人真够怪的了,就平时的表现来看,怎么也不像一个深情的人啊?没个正经。”

我说你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越是闹的人动起真格来越是认真,只有那些整天深情款款的人才爱玩阴的,我这人心里有一大片深邃的湖泊,泛着浓情和白雾。

她说你也不怕把自己淹死,说到这她灵机一动:“要不我教你游泳吧?”

“不行不行,我怕水。”我直晃脑袋。

“你小时候被水淹过?”

“别打探我的悲惨童年啊!”我把头扭向窗外。

“对不起啊,我说错话了。”小萱小心翼翼地道歉。

我把头扭了回来,严肃地道:“被洗脸盆淹过。”

“没正经!”

小萱教我游泳这天是周末,地点是水立方,我说这下搞大了,这可是奥运会的游泳比赛场馆啊?我竟然在这里学游泳,怎么感觉有点亵渎奥林匹克精神。小萱说奥林匹克精神是和平,你一会儿进去别和人打架就行了。我说我不会游泳去儿童池,别担心。她说我就是担心你和儿童打架。

易铭听说我们来游泳也跑来了,他说在游泳馆里能把女生看得更透彻,也不容易走眼,他有好几个女朋友都是在游泳馆遇到的,成功的概率比大街上大很多。“你看那个,”易铭指了指泳道边的一个女生,“胸大不大?”

好大。

尚昆闲着没事也来了,我说:“你一个老年活动站怎么搞得像正规单位似的?还有法定节假日?”

他不服气地道:“那怎么了?我还有五险一金呢!你没有吧?等你老了看你怎么办?”

没等我插话,小萱开口道:“我养他怎么着?”

易铭道:“陈克这是怎么了?被包养的节奏啊?”

我说:“每当我坐在小萱的副驾上看街景的时候还真有这错觉。”

“如果真是这样,你女朋友还真是死得其所。”尚昆冒出这么一句。

“嘴这么黑,你是暗黑系诗人吗?”易铭摇了摇头,“祖国的夕阳没救了,黑暗就要来临了。”易铭活动了一下身子,跳入了池中。

尚昆扭了两下,也跳下去了。

我站在池边不敢跳,小萱说这是浅水池,一米二,到你胸,淹不死。

我尴尬地说了谎话:“我不是怕,是觉得水有点凉。”

小萱说:“没事,跳吧,你跳我也跳。”

我转过身犹豫了一阵又把头转向了小萱:“欸?才发现你穿着泳装身材不错啊!”

“别和我废话!”她说着跳了下去,然后站在水中把手伸向我,“下来吧,我拉着你。”

我摆了摆手:“不麻烦了,我还是从梯子那下来吧。”

我下到水中后就站在角落不动了,小萱说你憋口气把头埋在水中试试。我不动,她拉着我的手说你跟着我走几步,我仍旧不动,一旁看热闹的尚昆就看不过去了:“小萱你别管他,他永远都那样,游个泳像上战场似的!”

“用不着你管,游你的去吧!”我冲尚昆喊道,他撇了撇嘴巴钻到了水里,远处的易铭也勾搭上了一个姑娘,非说那姑娘的胸有D罩杯,姑娘谦虚说也就C+,易铭又说那姑娘泳姿标准,让人家教他,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游着。

小萱说你别老光顾着看别人,你也得学起来,万一以后你妈和你女朋友都掉水里了你怎么办?他这话就又让我想起了女朋友,她也不会游泳,怕水程度和我一样,当年我俩鼓足勇气准备一起学游泳,接着在泳池边像就义一般壮烈,扑通扑通地跳下水,然后彼此牵着手在浅水区泡了两小时,硬是一动都不敢动,最后她眼含着泪水道,要不咱俩上去吧?再泡该泡肿了。至此我俩再也没提过游泳这件事。

这时岸边走来一位游泳教练,女的,泳衣外面裹着一件大毛衣,她蹲下身问我:“怕水?”

我点了点头,她接着问:“被水淹过?”

我摇摇头:“没有,就是单纯地怕。”

“哦,很多人都这样,怕的主要原因是在水里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微笑着说道,“要不这样吧,我先免费教你一堂课,这堂课主要是克服你对水的恐惧,你要是觉得好,就可以报我的游泳班,来做系统的学习。”

没等我回答,小萱在旁边道:“不用了,他又不想做运动员为国争光,再说都这个岁数了有点晚了。”

女教练也不急,仍旧挂着微笑解释道:“很多人都不是要做运动员的,关键是游泳可以锻炼身体,全身的肌肉都能练到,游泳这技能学会了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好,我想试试。”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决心,可能是她说得一辈子这几个字让我很触动,我想做些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情。

“行,你等我一下。”游泳教练起身去了教练室。小萱瞪我一眼:“还用她教?我也能教你!”

“人家毕竟是专业的……”

“收费也高啊!”小萱反驳道。

“花钱买个放心……”

“屁,我看你就是瞧人家长得漂亮!这女教练也真是的,靠色相……”小萱说到这就打住了,因为女教练又站在了岸边,伸展了两下跳进了水中,开始对我进行水性测试。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女教练对我进行了各种测试,比如她把石子扔进水中让我蹲下身子捡,双手把着泳池边漂浮身体等,最后又教我如何在水中站立,我竟真的不那么怕水了。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小萱始终抱着胳膊看着我们,尚昆也站在她身边,两个人不时指指点点,而易铭倒是痛快,已经和大胸女两人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一堂课结束后我就决定报女教练的游泳班了,跟在她的身后屁颠屁颠地去办卡,在从水立方回去的路上,小萱还在耻笑我:“瞧你急着去送钱那样,跟个狗似的。”

“对,还是那种伸着长舌头流着哈喇子的土狗。”尚昆在一旁帮腔。

“我愿意,我至少能学到技术。”我还处在不那么怕水了的兴奋之中,摇着脑袋气他俩,他俩就觉得无趣,不再理我,我一个人吹着口哨美滋滋的,看着车窗外的北京,竟又觉得它还挺美的,就开口胡乱唱道,“解放区的天是蓝蓝的天……”

小萱先把尚昆送回家,又把我送到了小区口,临下车前她说:“我最近要忙毕业的事情了,就不能陪你了。”

“没问题,你忙你的,我好好学游泳!”我下了车又冲她挥手,“拜拜!”

她在车里冲我笑了笑,就开车走了,回到家里我感觉有点累,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却发现泳衣泳裤落在小萱车里了,就给她打电话。接通后听到她那头挺吵的,随便问了一句你在哪?她支吾了一下说在街上,而我却在背景声里听到了尚昆的声音:“小萱,这个菜你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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