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田枫林已经和王东面对面地坐到了办公室，而他们讨论的并非是关于硕分公司的营养米粉运作问题，因为早在一小时前，老妖就已经抢先登门了。老妖精力异常充沛，继昨日拿出来了“抗议华尔街做空中国，支持中国产业”的游行方案后，他又连夜做了“收回钓鱼岛，全国串联”的方案。
“我们要一起造声势才行，我觉得单纯抵制华尔街有些孤单。”老妖皱着眉头。在王东看来，老妖灵性十足，但执行起来还真让人头痛，但他又不好发作，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田枫林，里面有写求助的意味。
“妖哥，你这两个案子抓热点抓得特别好。这算大手笔了，不论是搞游行还是搞串联，都需要联动，这需要大量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尤其是游行，还需要相关部门的报批，一旦批下来，估计个把月就过去了，也就失去了时效性。我倒建议，可以化整为零，先在一个区域试点比较好，比如人比较多的集散地。”田枫林说到这里，王东插话道：“我同意田老师的观点，正好，明天省城有一场中超的足球赛。老妖，你组织上百号人，每人发个T恤，正面印‘钓鱼岛是中国的’，反面印‘抵制华尔街’，这样至少几万人都能看到，T恤上你再印个企业logo，说不定媒体能给几个镜头，如果做好了，咱们就全国联动，你觉得咋样？”
王东的接话，证明了他跟田枫林之间的默契。印点T恤外加百十张球票，对王东来说，都是花不了几个钱的事，这跟全国范围搞联动的成本有着天壤之别，既不打击老妖的积极性，又省了成本。
老妖有点老顽童的性格，虽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思路走，但总算能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了，他便高兴地立即告辞，去忙印T恤和组织人员去省城看球赛的事了。临走说道：“明天你们就等着看媒体报道吧，我要做出点声势来。”
等老妖走了，田枫林和王东相视一笑。“田老师，你觉得明天报纸上能有老妖的活动报道吗？”王东看着田枫林，笑眯眯地问。
“正常情况下比较悬，对于这类事，媒体很谨慎。再说了，现在媒体那群人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田枫林边泡茶边说。
“田老师，明天报纸上一定会有不小篇幅的报道，这就是我了解的老妖。按照正常情况，媒体不会给很大版面，但是老妖可能自己搭钱，去拿下一个大版面。他在省城的媒体圈有点小关系，加上钱，这个事情他应该能办得很漂亮。”王东端起茶细细品了一口。
“那老妖凭啥自己贴钱做活动啊。”田枫林有些疑惑。
“他是极要面子的人，尤其是你又在这儿。他很想证明自己的策划能力很强，虽然他的策划在专业人员看来很小儿科，但是对他自己来说，那是他的兴趣和爱好。他已经有点钻牛角尖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放弃这个他并不擅长的爱好，可老妖很执着，认为自己能成为中国最好的策划大师。”王东轻叹口气。
两人正聊着，王东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王东对田枫林道：“田老师，下午从省城过来一些咨询策划公司的人，就营养米粉的事，咱们一起聊聊？你给我个面子，我跟他们说你的身份是我刚刚聘任的高级顾问。”
田枫林答应了，但此时他有点警觉。王东安排的事有些匪夷所思，至今为止，他都没有真真正正地让田枫林见识自己的产品，也没确定出跟自己的合作模式。来了一天半了，就是喝酒、听故事，竟然没什么实质进展。虽然自己并没什么紧要的事，可时间耗在这里，总归不是那么踏实。难道……王东做营养米粉这个项目，只是个噱头？他真正的目的还是借助噱头做资本？田枫林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很快他甩甩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王东是做资金拆借起家的，如果想快速圈钱，他的主业中投资担保也涵盖了资金拆借的范围，没必要弄那么麻烦。想不通王东真正的目的，田枫林从心里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吧。
午饭时，田枫林的手机响了，是徐丹的来电。田枫林找了个清净地方，便于和徐丹在电话里缠绵两句。
“宝贝儿，你还好吗？我不在的时候，你乖不乖？”田枫林打着哈哈。
“当然乖了，我给严淼淼当心理辅导师呢，只跟女人玩儿，不跟男人接触。”徐丹电话里撒着娇，看来心情不错。
“我想你了，我这边一切都正常，只是这个王东有些地方做得莫名其妙的，我先不多琢磨了，见机行事。宝贝儿，你放心吧，这次回去我一定谈个好结果出来，即使谈不出好结果，我也会带着咨询费回去。”由于王东在饭店里等着，田枫林不便多说，但是他在跟徐丹的通话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的时间不能白浪费，这次我要挣钱！
田枫林是狭隘的，因为他此时没那么高尚，他和徐丹之间感情稳定，但是他迫切地需要赚钱，需要让自己在接近四十岁才找到的这份爱情有个好结果。前一次的婚姻是他自己主动提出离婚的，当然，他必不可少地需要用钱财来安顿好前妻，这是男人的职责，所以那次婚姻结束后，他倾囊而出。而遇到了徐丹之后，徐丹也对自己当时的做法表示了支持。但是，徐丹越懂事，田枫林的压力也越大，他知道徐丹的生活品质一直很高，如果跟自己在一起，还要受那么多的委屈，那何苦要在一起。物质上能给最好的，就一定全都给！这是田枫林对徐丹的态度。但在现实中，态度变现不了，就是一句空话。所以，为了他自己和徐丹的未来，他需要挣钱，田枫林已经有些急功近利了。
“亲爱的，钱不钱的我不在乎。在外地，不管王东怎么对你，给不给钱，我只要你人好好地回来。”徐丹听了田枫林的话，并没有多琢磨，这句话顺口而出，这也是他真实的想法。
田枫林感动了，近乎哽咽地匆匆挂断了电话。他冲进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内心如何波澜壮阔，外表需风平浪静，这是一个成熟商人立足于商海的素质。
这家名字叫作“天悦”的来自省城的策划公司来了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叫宋柏坤，女的叫步嫣。田枫林打量了两人一下，宋柏坤四十出头，戴着副无框眼镜，留着长发，而步嫣三十出头，却留着一头短发，颇有点性格倒挂的意思。据王东介绍，这两人已经搭档五年，在省城的快消品策划领域颇有建树。他们曾经率先策划过某品牌“花生仁油”的概念。别看只比花生油多了一个字，但整体传达给消费者的概念更清晰了。这两人的出现，让田枫林觉得王东本意上还是想打造概念产品。
落座后，田枫林细细倾听这两位对于营养米粉的看法，而田枫林一直期待的营养米粉的实物也终于露面。但是，王东只是吩咐人拿来了透明塑料包装的产品，包装上没有任何文字。这让田枫林想起了在葡萄酒中的一个术语，盲品。所谓葡萄酒盲品，就是在品尝前，大家不知道品牌、产地、葡萄品种，完全按照自己的口感来对葡萄酒的评分。
米粉是需要冲调的，因此每人面前都摆放了几只瓷碗。当温水把三个袋子的米粉冲调开来，碗里顿时飘出了一股纯正的小米香气。田枫林分别舀起一勺米粉放进嘴，凭感觉，第一个碗里的米粉散发的味道更醇厚，而且带着一股适度的甘甜，第二个碗里的米粉甜度显然更大，但有些发腻，而第三个碗里的米粉却没有什么味道，平平淡淡，入口后味道很快消失了。宋柏坤和步嫣也分别品尝了米粉。王东待大家都品尝完之后，询问道：“各位有什么看法？”
短发的步嫣比较活泼，她先是开了个玩笑，“王总这是考我们啊，我最怕考试了，胡乱瞎说一通，说错了可别往心里去啊。”
“呵呵，不是考试，你们都是行家，我可不敢考你们，你们考我还差不多。”王东赶忙打哈哈。
步嫣心直口快地说道：“那我就说了。第一碗口感比另外两碗更好，我猜应该是给孩子吃的，而第二碗太甜，应该是给成人吃的，第三碗没啥滋味，应该是给老人的。从品质上说，我觉得是按照一三二的顺序排列的，不知道对不对。”
“宋总什么意见？”王东转而问宋柏坤。
宋柏坤成熟得多，先看看田枫林，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觉得王总你的目的没那么简单。如果要分辨这三种米粉适合的群体，没必要选三个口感差异如此之大的产品，完全可以用第一个口感的产品，换不同包装即可。王总，你是不是现在并没有考虑到群体定位的问题，只是针对米粉原材料来对比呢？”
田枫林暗自称赞，这个宋柏坤看问题果然深刻，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当王东看着田枫林询问意见时，田枫林没有托大，诚恳地说：“我同意宋总的意见，我也觉得目前还未考虑到包装和定位问题，但跟宋总认识不同的是，我觉得你是不是在选材料和研究配方呢？第二碗的甜不像天然的，像是糖精。”宋柏坤此时也频频点头。
王东笑道：“我现在放心了，看来我的合作伙伴没选错，无论是田老师作为顾问，还是宋老师和步老师，你们想问题的角度都很独特。不绕圈子了。这三种米粉是我的原材料厂家的样品货，他们都想给我提供原料，于是，我让他们按照我的要求，给我提供了样品。第一家的原材料来自于一个叫沂蒙山的地方，这里的小米磨成粉经过高温处理后，会有一股天然香，未加任何的糖精，但是这家生产能力有限，设备也比较老，基本上都是半人工操作，而且沂蒙山离W城比较远。第二家你们都喝出来了，他们的原料就是本地原料，很一般，但他们有一些现代化的设备，只是掌握的火候不到。我刻意告诉他们，要弄的甜点，他们便在米粉里加了糖精。第三家的原料和生产规模以及地理位置都不行，但是这家是W城某领导家乡的厂子，我考虑到要给领导面子，所以也让他们提供了些样品过来。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王东说完，三人都愣了，他们搞不懂王东是什么用意。
“需要我们做什么？”还是步嫣沉不住气，问道。
“宋老师和步老师，你们公司设计产品包装和提炼卖点的能力很强，我希望你们先不管我选用什么原料，给我提炼出产品的营销卖点，关于群体定位什么的，你们自己研究，不用局限于全部采用小米粉做原料，可以附加其他的复合原料。我先给你一部分预付款，但你们必须在一个月内，把消费者定位方案及产品包装方案拿出来，希望咱们能够好好合作。”王东话说的干脆，这对于这两人来说，是个很好的结果，等于已经确立了合作关系。接着，王东似乎有话要单独和田枫林沟通，于是客气地支走了两人。
田枫林知道王东背后另有玄机，只是尚未猜透，于是便开门见山地问：“你刚刚讲了三个供应商的故事，我想知道，你是什么用意，跟我有没有关系？”
“当然有，不然这么大老远的，我也不会请您到W城。不过……谜底现在不能完全揭开。我只能告诉您，我想让您帮我谈一场收购，我不方便直接出面，我想在幕后，您要以第三方收购公司的身份参与，到时候我另有对策。所以现在我想请您告诉我，您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帮我来操盘，叫顾问也行，叫操盘手也行。哎……这次您来，我可能慢待您了，提前也不方便多说。这样，我在您回程之前，给您两万的辛苦费，钱不多，但希望您能考虑我们长远的合作。到确立合作时，您有什么要求，我尽量答应，钱上不会亏待您，按照您的公司收费标准执行，我不会打折扣。”王东一气呵成地说道。
对于田枫林来说，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但他有些担心。答应了王东，未来几年他就要常住W城，这就面临着和徐丹的分离。他怕徐丹孤单，也怕自己孤单。
“这样吧，给我一周时间考虑，不管后续我会不会来W城，我交你这个朋友。我现在需要回家理理思路，你帮我定今晚的机票吧。”田枫林脑子有点乱，他此时非常想回到徐丹身边，跟徐丹商量一下。
王东当下安排人订好了田枫林的机票。临上飞机前，王东笑眯眯地对田枫林说：“我等您的好消息，一周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