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往之，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顾红妆看着这个人，似乎不同于一般时候的这个人，虽然都是他但那神态却与之前不同的多，像是在他难得的情绪上面添了一种接近于儿童稚嫩的感觉。
“一定很好看，只是妾身无缘。”
顾红妆的确是这么想的，万里荷塘那是自己见过的。也不知在这方寸之间的荷花于夏夜会生出什么样子的奇妙变化。
古人对大之物，追求有甚，对小之物亦由此。对这种极的追随从来都没有结束过，盈盈之物向来尤人喜爱。
“咱们府上那一亩方塘也会开满荷花的，你要是喜欢咱们也可种些菱角。估计如画那丫头也会喜欢，你可喜欢？”
顾红妆点点头，越发觉得这种感觉似乎很是美好的样子，像是自己之前一直都在追求的某样东西，心向往之终于变得不再模糊了。顾红妆甚至生出了一秒的犹豫，不过也很快消失了。
见这人也喜欢如此美景，便就更加高兴的拉着红妆进去宫殿看看。
顾红妆这才发现破败只是外头的样子，其内里似乎还像是昨日有人住在此处，那杯盏茶具都像有人用过一般，空气当中甚至察觉不到一丝的灰尘。那摆设用的鲜花不像是绢花所制，活生生的在那处。
“这里有人住？”竟是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不过也算是情有可原。
“没有，此处是我母妃生前的寝宫。后来父皇也会日日命宫人们洒扫和布置保持和多年前一般无二的模样。”
荣诀兀自的坐在桌前，就那么看着面前的塌坐，也没有和红妆说话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似乎是想要在那虚无的地方透过阳光看到些什么。
顾红妆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同着荣诀静静地看着那已经虚无人烟的地方没了声音。这是他同他额娘之间发生的事情，却并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也就淡然的凝视着那处，似乎很久之前这里坐了年少的荣诀，也像是如今一般的看着那个美貌的妇人，那是他的母妃，是他从小的伤痛。
“红妆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就这么看着母妃。坐在这个地方吃母妃做的藕粉桂花糖糕，母妃自从入宫之后便很少做东西了，自然她身为父皇的宠妃也是不需要做这些琐碎的事情，唯有给我和妹妹做吃的才会亲自下厨。”
荣诀沉浸在这一段的回忆当中，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实际上顾红妆也明白这种感情是如何的，若是自己也有一段回忆也是要如此的吧。
“妾身一直都不曾知道，但是母亲爱孩子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就像身为一个外人的确是不能够理解为何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忍心抛弃自己，但是后来明白这始终之后也开始原谅了她，原谅了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纯粹于母亲最直接的爱意，虽然顾红妆依旧不是很能接受，但是也可以明了了。
为了自己的活牺牲了别的孩子出生的可能性，这样做实在也是残忍。但是这个词自己能够用在别人的身上，却唯独不能理直气壮的用在自己的母亲身上。若是怨恨，怕是要偿命才行。故而顾红妆很多时候去帮着苏家，帮着如鸢和慕卿也都是因为这其中的原因。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因果循环。
可能报应不爽吧。
原本并不怎么信天信命，如今经历了这些事情倒是觉得很是理解，近乎于执着的开始认为这命运都是写在石头上的无法动摇的东西，任凭你做出何等的努力都不能够改变既定的模式。
母亲的债，做下的错事是需要自己来偿还的。不是你在哪儿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的，有些事情越是想要忘怀，却又是时时的告诉你不可能的。所以絮娆做了苏家的女儿，自己也做了苏家的女儿。
“红妆，今日过来想要你说些事情，以前没有跟你说总觉得时机不够成熟，又担心你会因此厌弃了我。不过这一次我选择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你。”
相爱之人最是忌讳双方有隐瞒自己的事情，欺骗与谎言造成破坏感情的重大推手。可你无能为力的又岂止是这些事情呢，自己当初总是忌讳这个担心那个，生怕因为这些事情而让红妆厌弃了自己，实际上若不说的话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红妆最真实的反应。
“嗯，王爷您说。妾身听着。”
顾红妆隐隐约约能够猜测到荣诀想要告诉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好像是知道自己要从此离开的样子所以才争着抢着的一个个都和自己说出原本隐藏的秘密。可能这人只有在生命将完结的时候才会体会到那种感觉吧。
“我是母妃同父皇的孩子，在这后宫之中人人都尊称一句五皇子，可是谁人知道这背后偷着说什么呢，说是外头的野孩子。说我母妃不贞，那些难听的话我都习惯了。”
顾红妆知道，荣诀的母妃琴妃娘娘原本是前朝的梅华夫人。而这夫人恰好是在先皇还在的时候怀着的孕，所以对这胎究竟是谁的，都说不出来。反正当初琴妃娘娘入住西宫娘娘是费了许多的周折的。至少荣诀是三五岁的时候被琴妃娘娘带着领进宫的，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出生在这宫里头。
这宫是原本的那宫，先皇战败后带着后宫几位妃子皇后一同迁移到了季夏行宫，故而是这么个缘由。
可是如今的这个皇上荣言，非是一口认定了这便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竟然这皇上都如此的肯定了，底下的那些臣子也不敢拂了皇上的脸面，尤其这一个个的都经历了这场战乱每个人的心中都渴望有那么一位圣贤之主重整朝纲，这个人是谁并不重要，似乎连这个人原本就是战乱的始作俑者都不重要。什么都比不上自我的安定要紧，尤其在这人心惶惶的初期。
虽然皇上是认定了，但是那些宫人们却并不会将那些流言蜚语就此打住，反而越传越凶，而皇上的肯定也就证明了这位琴妃娘娘的确是在与先皇的时候有过不贞的行为，不然如何能有这半大的毛孩子呢，说倒是说龙种，可是到底是龙还是虫就说不准了。
隆宠之时倒也罢了，不过酸一两句。这落魄之时更加是拜高踩低，人人都是如此。而荣诀所见的便更加尤甚。
“也可能是跟哪个野男人厮混在一处有了这等孽种，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咱们皇上啊说不准就成了那个冤大头了。”
“小点儿声，别是被那野种和荡妇听到了，这可就糟了。”
“听到便就听到了，皇上是给了她琴妃的名分，可是现在呢还不是冷落在西宫里头，现在最受皇上喜爱的是那莲妃娘娘呢。”
“就是就是，那莲妃娘娘可是好手段啊。也亏是同那位一个爹娘生出来的，爬上龙床不过一会儿的事情，先前摆出一副贞洁的模样真是不晓得装给谁看。”
“皇上不就喜欢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嘛。”
宫人们七嘴八舌的闲话充斥在荣诀的耳朵当中，小小的人儿异常的想要冲出去将那些人撕碎，抑制不住内心那个嚎叫的野兽。
冲出去吧，掐死他们，只有死了才能安静。
但是刚准备出去一双手便拦住了荣诀，回头一看血色的瞳孔还没有恢复常色，“母妃！”
四下安静了，没有任何人再说话。似乎方才说的那些话都不过是荣诀的心魔而已，可是那般的真切不像是假。
“那些人……”小小的荣诀急切的想要像母亲解释为什么自己如此焦躁，都是因为那些人说母亲的坏话。
“嘘！诀儿同母妃回去吧。”
“可是……”
“听话，母妃给你做了藕粉桂花糖糕。诀儿不是说最喜欢母妃做的吗？”
琴妃明亮的眼神当中似乎藏了很多的东西，年少的荣诀看不出任何的东西，但觉得母妃的严重藏了整一颗星星。后来才知道，那是眼泪在眼眶当中抑制着不让留下来才有的一片氤氲。
“好，诀儿乖乖听话。”
琴妃牵着荣诀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宫中，皇上已经许久未曾过来了。这空荡荡的宫殿倒也安静的很，后来这琴妃娘娘就越发少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了。
“母妃她受的苦，就像她的恩宠一样。都是相对的，一旦拥有了某样东西就会失去一些东西。所以在这后宫母妃竟然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荣诀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一个人在宫中也不出去。整日就是看那日升日落，若是碰到了下雨的日子似乎还能够见到母妃的笑容。母妃似乎喜欢雨天。
可是自己却又实在恨极了那个天气，身上湿漉漉的没有任何的干燥地方。即使没有直接碰到雨珠也是十分难受，恨不能将自己裹的紧紧的不碰到任何的潮湿，可母妃却不喜欢自己常常待在宫里头，狠了心思的让自己寻了另一处寝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