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样的快乐对于李芸芝来说，是永远不会存在了。
水沁雪从李芸芝的神色中也看出了些许端疑，李芸芝放在肚子上的手还没有放开。
一个母亲对于当前的形势，绝望是会有的，可是，愧疚又是给谁的？
她已经猜到了李芸芝的计划，心里像是堵住了什么，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水沁雪别无他法，这是李芸芝自己的选择，也是当下对付盛灼康最好的方式，水沁雪只有将自己的手放在李芸芝的手背上，以此来给她安慰。
“没事了，很快就会过去的……”水沁雪的声音像是飘在了空气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到水沁雪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李芸芝肚子下的孩子一动都不动，或许是还没足月数，感觉不到胎儿的跳动，又或许这胎儿永远都不会再动了。
事实上，保不住孩子，对于盛灼康来说，才是最大的危险。
李芸芝开始神经质似的不停地摸着肚子，像是要感知肚子内的小生命。
水沁雪放在李芸芝手背上的手已经放回来了，就算是肚子内的孩子是自己的仇人的，可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又有谁忍心去伤害一个小生命呢？
李芸芝咳嗽了一声，将双手垂在了两边，不在固执于自己的肚子，目光呆滞的看向水沁雪，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说一件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又深处藏了多少隐忍和悲哀。
“我已经吃过堕胎药了，想必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这药效就该发作了。”
李芸芝双手握拳，紧咬牙关，整个人十分的崩溃。
水沁雪知道李芸芝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自己去舔舐伤口。
她叹息一声，李芸芝就算再疼惜这个孩子，这孩子到底也是敌人的，身上流着的是敌人的血液，李芸芝要是真的将孩子抚养成人，百年之后，又有何脸面去见她的家人，去见那些惨死在盛灼康刀下的亡魂。
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到了这个地步，这孩子生出来，也是不幸的，李芸芝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这个孩子是留不得的。
水沁雪不由唏嘘，且不说李芸芝比自己年纪小，要是真的换做了自己，未必有这样的勇气去做这么大的牺牲，这牺牲不只是一时的，而是一辈子都会在这样的阴影之下。
李芸芝这样决绝、果断，就是为了心中的一个目标，为家人报仇，这样的李芸芝，让水沁雪好生佩服。
墨未寒一直不做声，从两人的话语，还有李芸芝的动作之间，也猜到了李芸芝下一步的计划，这样的女子，连墨未寒都不由得刮目相看。
将自己怀中的一块帕子拿了出来，这是墨未寒先前在水沁雪的房中顺走的一条帕子，一直都被墨未寒带在身边，十分珍惜，现在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墨未寒将锦帕放在了水沁雪的面前，水沁雪看了墨未寒一眼，接过了锦帕，顾不上自己脸上的泪痕，水沁雪先细细的将李芸芝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李芸芝眉头紧皱，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楚，水沁雪也不着急，李芸芝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越来越多，水沁雪就慢慢的擦着，直到整块锦帕机会被汗水湿透了。
李芸芝吐出了一口浊气，女子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去一趟鬼门关，更不用说堕胎了，比生孩子的风险只大不小，李芸芝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明日的太阳。
“沁雪，”李芸芝突然对水沁雪勾唇一笑，这一笑，给李芸芝带去了几分活力，少去了身上的几分阴郁之气。
水沁雪知道李芸芝有事情要交代，连忙竖起来耳朵，认真说道，“有什么话，或者是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便是，我都听着呢。”
“当年要不是你跟墨阁主，说不定我就活不到现在了，”李芸芝微笑着，目光专注的看着水沁雪，像是要将她记在心里。
水沁雪将眼泪都往肚子里咽，“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有什么好谢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记得上一年我遇见你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季节，那个时候真好啊。”
李芸芝脸上泛起了暖暖的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令自己开心的东西。
是啊，那个时候多好啊，爹爹在自己的身边，周围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下人，她们对自己一片真心，要是时光能够停留在那里，李芸芝情愿拿自己一半的寿命去换。
水沁雪眼神内暗藏着担心，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李芸芝现在的状态，像是在说着最后的话，这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沁雪，我真的好羡慕你，你父母都在身边，周围都是爱你的人，”李芸芝抽泣道。
水沁雪不吭声，眼中已经被泪水掩盖，模糊的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不过，这都是应得的，而我，这都是我的命，我的宿命就是应该走上这样的一条路，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能成就成，不成我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李芸芝开始下了逐客令。
“接下来的就是我跟盛灼康的恩怨了。”说到盛灼康，李芸芝已经有死灰色的脸上又有了强烈的恨意，就是这个人，夺走了自己的一切，也是这个人，让自己受尽了苦楚，现在连自己唯一想要留下的孩子都留不得，这个孩子就是个祸害！
李芸芝想要重重垂向自己的肚子，却又半途松了力气，改为轻轻的在肚子上抚摸，这就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不知道他生出来会是什么样，自己被孩子叫母亲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们快走吧。”李芸芝催促道，她的肚子现在正像是有人在拿着一把刀在里面搅弄着，李芸芝疼的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李芸芝最终还是忍住了到了嘴边的痛哭叫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