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羽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看她笑脸盈盈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收获颇丰,尽管是在白天也挡不住北宫羽来去自如的身影。
“明珠,你怎么不去休息,明慧也是,也不拉着明珠一点。”北宫羽一进门就看见明珠耷拉着脑袋坐在桌前,像是在写些什么。
不过明珠抬在半空的毛笔一直没有落下,那笔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小姐……”
“怎么了?”
北宫羽放下东西过去,只看见一卷残破的手写书卷一路延伸到地面,咋一看就像被一群蚂蚁啃食过一样,样子十分可怖。
“小姐,这是您抄录的祭山上的冥珏文字,前些日子我们忙着别的事,一直把它放在密洞里,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小姐,在洞中还发现了这些东西。”明慧摊开一块白帕,里头躺着一只只肥大的白色蠕虫,全部都被开膛破肚,看来杀它们的人很是恼怒。
“这好像是专门啃食文献的虫子。”北宫羽和这个虫子也有好几面之缘了。
她打小儿喜欢看书,房里自然藏了一大堆,剑宗里的规矩多,未出师的弟子不允许看剑法以外的闲书。
沐霖月向来是不服从管制的,她喜欢的东西谁能阻拦,偷偷摸摸藏了一大堆闲书在床底下,不过剑宗的练习可不是朝九晚五,每天起早盘黑不说有时更要整宿的练习。
没有一个人可以例外,就连沐霖月也是一样的,而且她对剑法的痴迷程度比任何人都要多,练习的时间也是成倍的增加。
修炼剑法时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当沐霖月想起这些闲书,准备推开船板取书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床跟底下多了好些又大又胖的肥虫。
这些万恶的肥虫,把她辛辛苦苦到各地收集来的爱书啃得那是一个叫支离破碎啊,气得她杀了这些肥虫几百遍也难消心头之恨。
“罢了,这些虫子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在洞里有也属正常,明珠你就别恼火了,再气下去可就要长皱纹了,等天枢回来就要看见一个老了十岁的明珠咯。”
北宫羽拍了拍明珠的肩膀让她别往心里去,这些虫子神出鬼没的跑到哪里有很正常,“你的身子还没恢复,就别操心这些了。”
“慧儿,扶她去歇会。”
“是。”
“小姐,我回自己的房间就好,一直躺您这儿,您要怎么休息啊……”明珠身子不好还能一直想着北宫羽,这点让北宫羽很是感动。
“你啊,就在这里好好歇着。”北宫羽也扶着明珠在床上躺下,还给她拢了拢被子,“你在这儿我才能安心。”
“小姐……”
“好了,快睡吧,睡眠是让体力恢复的最快途径,你可不要浪费了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北宫羽吹熄了寝宫的蜡烛,和明慧一起退出了寝宫。
因为害怕打扰明珠的安睡,北宫羽特意走到了前厅,明慧很贴心的捧了两根红烛过来,“小姐,我先去把这些东西放到小厨房吧。”
“嗯,你去把,仔细脚下可别摔了,小厨房里有些乱。”北宫羽点了点头让明慧先去忙。
“看来今晚又有个大工程了。”北宫羽可怜兮兮的冲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拿出了一个全新的卷轴。
过目不忘是她的专长,这点在今晚可以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不仅是冥珏的文字,就连明珠的翻译都完完整整的一点点写了出来。
明慧回来时,北宫羽已经写了大半,看她的架势今晚是想通宵达旦了,“小姐,夜里看书仔细伤眼睛。”
“不要紧,左右被禁着足,也好利用这时间,免得萧帝醒了我又要日日在他身边待着,没空管这些。”
北宫羽是个倔强性格,明慧当然知道,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自己再劝也是没用的,干脆就这样坐在一边静静的陪着小姐。
与其说是静静的陪着,不如说是静静的睡着,北宫羽抬头添墨时就看见明慧爬在一旁睡着了,看她全身蜷缩的样子就知道她很没有安全感。
虽然是春日里,入了夜这里也有些凉丝丝的,北宫羽摇头看了一眼这个不省心的家伙,起身给她添了一条毯子。
巴山夜雨涨秋池,春日里这春雨绵绵的景象也挺诗意。
外头的细雨一点点砸在庭院的花瓣上,“啪嗒啪嗒”的响,抄书无趣,这阵雨也算是给北宫羽的一个庭外合音。
在这个“啪嗒啪嗒”的落雨声里,突然夹杂了一些不和谐的旋律,首先是“吱呀”一声的闷响,然后又是急促的“哒哒哒”,这声音离北宫羽的寝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北宫羽突然猛地抬起头,皱着眉头向窗外看,因为雨下的很急,从窗外向窗外看的视野不是很清晰。
北宫羽搁下笔,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月光的照射下一点点接近自己。
来者没有提灯,一定是不想被人发觉,在雨夜里过来难道也是为了让大雨掩盖他来去时的印迹?
北宫羽还在思考,突然间,那个湿哒哒的人影直接闪过了她的眼前,还没等她回过神,她一个抬头就撞上了一只黑魆魆的眼睛。
北宫羽顿时瞳孔一缩,肾上腺激素爆表,本能的向后一跃就要抽出血剑,突然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让她收起了这个东西。
“哎哟,吓死奴才了。”高升推开了门走了进来,湿哒哒的衣裳弄湿了北宫羽宫内的一大块金丝地毯,“大人也是,三更半夜的起身站在门前做什么?”
“高公公,这话应该是本官问你的,三更半夜跑到本官的宫里做什么?”北宫羽从上到下打量着高升,看他这全身湿透的样子不像是会轻功的人。
“这不是来帮大人来了嘛。”高升又一次比划了一个兰花指,用食指指了指北宫羽,“大人这几日也不帮自己想想怎样解了这禁足,还是要本公公出马。”
“原本本官瞧见了公公,本想开门却发现公公不见了,再一抬头就和公公对视了一番,可把本官也吓坏了。”北宫羽把高升堵在门口,准备问清楚他消失的原因。
“哎呦,别提了,奴才这几天衰气的很,这好好走着路呢就摔了个狗啃泥,大人还拿这事取笑奴才,真是……”高升说着还揉了揉屁股。
北宫羽向外头看了看,的确,那里有一大块湿漉漉的痕迹,和人摔倒在地的样子很像,“公公全身都湿透了,可要换一件衣服?”
“不用劳烦大人了,奴才这次就是给大人送个东西。”高升全身湿透,交出的东西却没有占到半分水汽,“这是装着幻魂粉的药罐,上头还有丽妃宫里的刻印。”
“丽妃在宫里嚣张跋扈,自己宫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刻上宁辉堂的字样,不过这回这东西可就帮了大人一个大忙。”
北宫羽接过药罐,里头还有少量的粉末,应该是用剩下的,高升笑了笑继续说道,“大人,这东西可是奴才跑了大半个皇宫才找到的。”
“多谢公公相助。”北宫羽还了高升一个微笑。
“至于人证奴才也帮大人您找到了,这丫头险些被丽妃灭了口,不过这丫头命大被太医就回来了,现在正躺在太医院呢,等她醒了皇上也该醒了,到时候大人就可以在皇上面前好好告一状。”
“公公为本官做了这么多,该不会只是想要本官的提携吧?”北宫羽是个聪明的女子,他做的事远远超过了提携之恩。
“公公在宫中几乎可以呼风唤雨,连丽妃也不敢轻动公公,公公几乎可以说是在宫里的小皇帝,哪里需要本官的提携。”
北宫羽经过这些事也基本看出了高升在宫中的地位,原本她只是以为高升是想在萧帝死后自己也能都这样的地位,不过今天她才发现这些都是自己的想象。
高升不需要萧帝就可以轻易波动宫内变化,帮自己无非只是顺便而已,无论萧帝醒着还是睡着,他都可以轻易在宫中生存,无论去哪个宫里都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萧帝身边的侍卫也好,宫中的禁卫军也罢,似乎真真听命的人不是萧帝,而是眼前的高升。
“大人果然眼明心细。”高升总算说了句正常男子该说出的语气。
“不过大人不必担心,我家主子一心一意想要帮助大人,作为主子的奴才自然也会忠心与主子的主子。”高升这话听起来倒是十分绕口。
北宫羽挑了挑眉,自己遇见的贵人还真不少,不知道高深背后的主子是不是就是木门凝背后的人。
“不知你家主子有何话想让你转告本官?”北宫羽决心试探高升一番。
“主子让大人好好保重身子,不要太劳心伤神,萧卓和丽妃主子会帮您好好收拾。”高升抬头看着北宫羽。
北宫羽从他的眼睛里读不出任何东西,换句话说,这人藏得很好,木门凝是张扬的性格,高升的心底城府颇深,这两人还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是这两个人是一个主子,这个主子还真是会头疼死,不过有人帮自己自然是好,但是如果这些在黑暗中递出橄榄枝的人自己一个都不了解,但是对方却把自己聊些的如此透彻,那么这个橄榄枝无疑是剧毒的。
“多谢你家主子的关心,妾身不甚荣幸,还请阁下在见到你家主子时也替妾身转告一下问候,多谢她这几日来的帮助,妾身无以为报。”
北宫羽的微笑总能让人产生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而若对方沉浸在这么温柔乡中,这个浑身长满荆棘花的女子就会给你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