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792400000002

第2章 卖酒秋江壁诗惊过客 舍舟中道袱被访高贤

英雄自古半屠沽,姓氏何须问有无。

起舞吴钩人不识,飘然散发走江湖。

几株古柳对柴门,犹有红羊劫后痕。

一样江湖摇落恨,秋来无计慰桓温。

飘零琴剑复何求,老去生涯一钓舟。

不见中原虬髯客,五湖隐去不回头。

扑去黄衫两袖尘,打鱼卖酒楚江滨。

客来不觉昂头笑,三十年前老故人。

这四首七绝,写的是四张条幅,悬在一家酒店的壁上。因为悬挂的日子,为时很久,纸色已不是那样洁白。单说攀住这四张条幅的棉绳,已成灰黑,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这酒店里常来的顾客,十之七八,都是农夫渔父。他们不知道诗是什么东西,绝没有人来注意。就是临时来的顾客,无非是河下过往的商人旅客,一坐便走,也不会研究到四张条幅上去。不过主人翁对于它,倒好像很是爱惜,不让它破烂,也不让它污秽,挂在那里总保持它的原状,一直悬了七年之久。

这天居然遇到一个识者。那个时候,一轮红日,已经偏向西方,渐渐要沉落到一带远山里去。一道金光射在河里,将波浪截断,随着波浪,荡漾不定。这河的东岸,便是这家酒店,店外一列几十棵高大柳树,参差站在水边,拖着整丈长的柳条,向水面垂了下去。柳树年代久了,树根叉叉丫丫,由岸上伸了出来,两株大树根上,都有小渔船的系桩绳在上面拴着。柳上巢着几窝老鸦,纷纷的由别处飞来,站在树枝上,翘着尾巴乱叫。柳树外边,正泊着一只新到的船,叮当叮当,拖着铁链下锚。这个当儿,船舱里正钻出一个中年汉子,站在船头上一看,只见树丛子里伸出一根竹竿,挑出一幅酒幌子来。酒幌子下面,列着一幢屋子,远望好像是个铺面。这汉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在洲湾子里躲了两天的风,闷得发慌,这遇到酒馆子,要喝他一个痛快!船老板,这是酒铺子吗?”船老板在后舱伸出头来,笑道:“柴先生,这是朱老头酒铺子,有的是好酒。他铺子还有两样好东西,你不能不去尝一尝:一样是糟雁,一样是咸鱼。他本来带打鱼,到了秋天以后,他打得大鱼,都把咸起来,挂在风头上一吹,留到开了春再卖;那糟雁是这江后湖荡子里用鸟枪打得的,他宰剥得干净,先是把盐卤着,后来就用自己家里的酒糟糟上。你要去喝酒,他大块的切了出来,够你喝醉的了。”那汉子听说,跳下船去,向酒店里来。顶头就碰见一个六十上下的一个老人,后面跟着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那个老头子,穿了一件蓝布短夹袄,横腰束了一根青布板带,在布带里,斜插一根拴荷包的旱烟袋。一部花白胡子,由两边耳根下向下巴下面一抄。脸上虽然瘦瘦的,那一双眼珠,可是还闪闪有光。头上戴了一顶薄片破黄毡帽,在帽子边下,戴着一束短纸煤。看那样子,就是一位精神饱满的老人家。这位姓柴的,拱了一拱手,然后问道:“老人家,前面就是朱老头子的酒店吗?”那老头子用手一摸胡子,笑道:“大哥,你认识朱老头子吗?”姓柴的道:“不认识,我听说他家里的酒好,要到他家里去喝两盅。”那老人回头对那姑娘道:“你去收拾船上的鱼,我带这位客人喝酒去。”这汉子听了,问道:“你贵姓就是朱吗?”老人点头笑道:“我就是朱老头子。”这汉子听了,很是惶恐,连道对不住。老人笑道:“不要紧,我本来是老头子,不叫我这个叫什么呢?”他一挥手,那姑娘自向河下而去,他自带姓柴的到酒店里来。

这里敞着店门,正对着河下,拦着门也有两棵小些的柳树,和一棵樟树。那樟树叶子红了一大半,被一抹斜阳照着,倒是好看。临着门外,架了一座小芦席棚,一列摆了几副干净座头。老人高喊道:“蛮牛,有客人喝酒!”当时屋子里答应一声,走出一个粗眉大眼小黑胖子,他手上拿了一块抹布,将桌子擦抹了。老人道:“你把陈缸里的酒,给这一位客人打一壶来。”因又笑着对姓柴的道:“你这位大哥,大概也听说我这里的咸鱼糟雁好吃,各样给你要一碟子好吗?”姓柴的道:“好好!多来一点不妨。”说这话时,看那老人取下帽底下的纸煤,在身上掏出铁片火石,敲着将纸煤燃着了,于是,取出旱烟袋,衔着口里吸旱烟,背了两手,靠住芦棚的小柱,向河外看去。蛮牛将酒菜送上,姓柴的一双眼睛,只向这老人浑身上下打量。蛮牛便问道:“你这位客人,认识我们老爹吗?”老人一回头,姓柴的起来拱拱手道:“老人家,我请你坐下来,同喝两杯,好吗?”老人笑道:“客人请便,我还要下河去收拾鱼船。”回头对蛮牛道:“这位客人要酒要菜,只管送来,不必算钱。”说毕拱一拱手,衔着烟袋下河去了。姓柴的连说不敢,他已去远了。姓柴的喝着酒,便问蛮牛:“这老人家号什么?一向就在这里卖酒吗?”蛮牛道:“他老人家号怀亮,一向就在这里卖酒,可是人家都叫他老朱爹。”姓柴的道:“他老人家很有精神,我看是个武艺高强的人。”蛮牛微笑道:“他老人家只会打鱼,没有什么武艺。就只一层,他老人家好交朋友。你大哥要酒,我就去取来,他老人家说不要钱就不要钱的。”说毕,抽身就进店房去了。姓柴的见蛮牛不肯说,越是奇怪,见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子,在扫店房里的地,便想问他两句。

一走进店门,只见左壁墙上,悬着那四首诗的大字条幅,笔力雄劲。一念那诗,“打鱼卖酒楚江滨”之句,又有“犹有红羊劫后痕”之句,似乎这不是古人所作的诗。最奇怪的是第二首,“一样江湖摇落恨,秋来无计慰桓温”,无论如何,这不是一家酒店里所应贴的字句。于是从头到尾,重新念了一遍,一面念着,一面点头。最后看见所落的款,乃是“留赠楚江春酒店主人,游方老道士江湖散人笑涂”。后面只写了干支,没有载明文字的年月。便长叹了一声道:“英雄不遇时机,今古都是一样。但是既然不肯说出来,为什么倒写了出来?”这时,那蛮牛出来了,问道:“你这位客人,还要喝酒吗?”姓柴的道:“我不要喝酒了,但不知道你们老爹什么时候回来?”蛮牛道:“也许就回来,也许今天晚上不回来。你看,前面大江,一点风浪也没有。今天晚上,又是好月亮,说不定他老人家要出口去,到江里去打鱼。”他说时,指着对岸一片芦洲。芦洲之外,一片白色,和江南几点远山相接。那江水被晚烟笼罩,隐隐约约,不能十分清楚。这一片白色,便是滚滚大江了。姓柴的看时,果然大江像一片白练,铺在地上,一点浪头也没有。说道:“他老人家不一定今晚上回家,我也不在此多候。这酒菜我不客气,就奉扰了,不知道你宝号里有柬帖没有?”蛮牛道:“这个地方,哪里有柬帖?”姓柴的道:“没有柬帖,找一张红纸也可以。”蛮牛道:“那还可以找得出来,请你等一等罢。”去了一会儿,找出一张半旧的红纸片来。姓柴的用手裁得整齐了,要了笔墨,在纸片上楷书了一行字:晚生柴竞顿首拜。写毕,交给蛮牛道:“你老爹回来了,请你把这个草帖呈送。拜托你大哥对他老人家说,就说我叫柴竞,是江西新淦人,因为到江南九华山去朝山,所以由此经过。我看他老人家,是一位不遇时的老英雄,愿意请教他老人家。回来了,请你到河岸上去叫我一声。那柳树外面,一只江西雕尾船,就是我们的船。你大哥叫一声,我就再来拜访。”蛮牛笑道:“这倒可以,就是怕他老人家今晚晌不能回来。”柴竞道:“不回来也不要紧,明天再来拜访罢。”说毕,告别回船。进了船舱,舱里已经点上油灯,同舱的客人,各人缩着腿坐在铺上,彼此闲谈。柴竞别有心事,舱里也坐不住,走出舱来,便在船头上闲眺。

这个时候,天色已然十分晚了。这是九月初头,一轮新月,早临在天上,影子落入河心。这是通江的一道小河里,一面是渔村,三面是芦洲。芦苇长得丈来长,正是开花的时节。月亮下面,恍惚芦丛上面,洒了一道薄雪一般。晚风一吹,那鸭毛似的芦花绒,飘飘荡荡,在半空中乱舞,看去更像下雪,倒是有趣。河里被江潮策动,也有点小浪,打着船舷,劈劈拍拍的响,越是显得这河下清寂,岸上也没有声息,就是柳树里和芦苇丛里放出几点灯火之光。柴竞站立了一会儿,忽然一阵晚风由西南吹来,吹得头发向东飘动,因道:“船老板,转了风了,明天一早就开吗?”船家推开篷伸出头来一望,先说了一声好风,笑道:“这样好的风,我们明天,可以赶到殷家汇,后天可以到大通了。柴先生愿意在大通上岸,无论如何,月半前,可以赶到九华山。”柴竞道:“我和你商量商量,明天早上停半天开船,行不行?”船家道:“那不行,我答应,这一船的客人也不答应。这好的天气,顺风顺水,不赶一程路,还等什么时候?”柴竞一想,船家所说也是,哪有遇到顺风不开船的道理,也就不再作声。因见岸上一片好月亮地,就站在船边,轻轻一跳,跳上岸来。

他信脚走了一箭之远,有一个茅草牛棚,却没有牛,棚外便是一片草地。心想:这两天坐船坐得血脉停涩,不好舒展,何不在这月亮下的草毡上打两路拳脚,活动活动。于是更望前走,走到一排篱笆后面,忽听得有一个人喝道:“小鬼!老爹总告诉你不要动手动脚,你还是这样闹!你只管把本事拿出来,我是不怕的。若是打了碗,老爹问起来,不许赖我。”接上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说道:“你既然不怕,趁老爹大姑娘都不在家,我们较量较量。”柴竞一听这两句话,不由心里一动,便轻轻的走到篱笆根下,用手扒开一些篱笆上的藤叶,向里观望。看那说话的两人,一个是蛮牛,一个是在酒铺里扫地的孩子。那院子里地下,一路摆着有二三十个石球,石球远看去,小的有碗来大小,大的就比人头还大,圆滚滚的,光滑滑的,没有窟窿,也没有柄。那小孩子蹲在地上,拣着石球,不问大小,就向蛮牛这里抛来。蛮牛离那小孩,有个三丈多路,左手托住一叠碗,站在月亮下。那小孩子将石球抛来,他只顺手一接,如接住棉絮团一般,轻轻的接着,就向地下一放。左手托着一叠六七只碗,响也不一响。柴竞一见,不由心里连叫几声惭愧:这种既光又圆的石球,只要是巴掌握不过来,无论大小轻重,不容易抓起,那小孩子一伸手下去就抓起来,手下这种气力,就不可捉摸;这样沉重又圆滑的东西,蛮牛只随便在空中捞住,腰也不闪一闪,功夫更大了。柴竞一直看见那小孩子把地下的石球都抛个干净,蛮牛一个也不会漏下。那小孩子见石球已经完了,抽腿就跑。蛮牛笑道:“这时放过你,等我把碗洗完了,我必得和你较量。”柴竞一看之后,自己警戒着自己道:像你这样的本领,还要在这里献丑吗?那真是班门弄斧了。抽转身,依然顺着来路,回到河下,就只轻轻一跳,站在船头上。

舱里的搭客,还是说得很热闹。柴竞心里事情未曾解决,钻进舱里也不说话,展开铺盖,倒身便睡。睡在枕头上一想:自己出门,原是想寻访名师,遇到这种人,若不去讨教,还待何时?现在西南风正吹得有劲,天一亮,大概就要开船。今夜若不下船,这机会便错过了。本待和船家说明晚上就下船,又怕客多了,疑神疑鬼反不妙。好在自己的船饭钱都给过了,暗下上岸,船家也不会疑是偷跑。因此趁灯火还是明亮的,有意无意的把一些零碎东西,放在网篮里。自己行李本来简单,又没有带箱杠,捡齐之后,依然睡下。船家在后舱听到有些响动,便问道:“客人,前面什么响?”就有一个客人抢着答应道:“我们还没有睡哩!天气这样早,还有什么毛贼敢上船不成?”又有一个客人道:“我们一年之内,在长江内河里,哪月不走两三回?敢说一句大话,江湖上的事,大概知道一二。漫说我们是醒的,就是睡着了,船篷上掉下一根针来,我们也会听响动。”船老板道:“但愿如此就好,我不过说小心为妙罢了。”说毕,大家就不再提。柴竞听着倒添了一桩心事。睡到半夜,装着起来小解,推开舱门,便到船头上来。那一轮新月,已经不见,剩了满天满河的星光。听听舱里边,那几个客人,睡得呼声震天。这且不去管他,走回舱轻轻的将铺盖一卷,夹在左胁下,右手提着网篮,复又钻出舱门。看看这船头,离岸只有五尺远,便带着东西跳了上去。

这个时候,要到村里去投宿,当然不行;河边凉风,也受不住,且到前面牛棚里暂住半夜。主意打定,便走进牛棚子里来,放下东西,坐在稻草堆里,就靠着铺盖卷睡了一觉。睁开眼时,红太阳已晒到牛棚外,于是站起来,整了衣服,提着东西,走出牛棚。一看河岸下自己坐来的船,已不见踪影,大概天没亮就趁顺风走了。于是慢慢的走到朱家酒店门前,还在昨天的座位上坐下。那蛮牛正在擦抹桌凳,见了柴竞,便道:“柴先生你真早!这个时候,你就到了。”柴竞道:“坐船的人,是起得早的。朱老爹昨晚上回来了吗?”蛮牛道:“回来是回来了,不过他老人家到家时,天快要亮了。这个时候,他还睡不多久,我不便去把他叫醒。”柴竞道:“不要紧,由他老人家去睡罢。我的船已经开走了,我是特意留在这里,拜会朱老爹的。你不看见我带着行李吗?我那个拜帖,你大哥一定送给朱老爹看了,但不知道他老人家说了什么没有?”蛮牛道:“他老人家昨晚打了一晚的鱼,回来是累极了。你那张拜帖,看我是送给他看了,他老人家等着要睡,也没有吩咐什么就睡了。要不要喝一壶早酒?”柴竞道:“早上不喝酒罢,还没有见着他老人家先就喝得酒气熏天,那也不恭敬。”蛮牛笑道:“柴先生实在是讲礼,要见老前辈,酒都不敢先喝。我先给你预备茶水罢。”于是给柴竞张罗一阵,自去料理店事。

柴竞坐在芦棚底下,一直喝完两壶茶,太阳已经快正中了。看看朱怀亮,依然没有出来,本想问一声蛮牛,又怕这事过于冒昧,只得还是忍耐着。一直又到了中午,看看隔壁邻居的烟囱里,向半空里冒着一缕青烟,大概是人家烧午饭了,自己肚子里灌了两壶浓茶,枯坐了三四钟头,未免有些饥饿,就站起来,背着两手在太阳里面踱来踱去。踱了一会儿,又慢慢的走到河岸上看看江水。在自己看来,这又是好一晌子了。回头一看,酒店里朱怀亮虽没有出来,自己原来坐的桌上,却摆下许多饭菜碗。蛮牛迎上前来,笑道:“柴先生,天不早了,大概饿了。别的什么没有,昨晚上老爹打了许多大鱼来,给你煮上一条,请你喝口鲜汤罢。你吃过饭,老爹也就醒了。”柴竞走上前一看,摆了许多荤素菜:一只大海碗,盛着一条红烧鳜鱼;一碗拳头般的大块牛肉;一碗糟雁;其余还有两三样青菜豆腐;另是一把小西瓜锡壶,盛着一满壶酒;一只小瓦盆,盛着一满盆子红米饭。柴竞一看饭菜这样丰盛,连向蛮牛道谢。蛮牛笑道:“不瞒你说,我是不敢作主,这是大姑娘预备的。莱只有这些,你要酒要饭,都可以再添。”柴竞真不敢喝酒,只坐下去吃了四大碗饭。吃完了饭,蛮牛问道:“这就够了吗?”柴竞道:“这半个月坐在船上,没有走动走动,饭量很小。这菜口味很好,我已算吃得很多了。我要问一句很冒失的话,你说的大姑娘,就是昨天跟着朱老爹下河去的那个姑娘吗?”蛮牛道:“是她。大姑娘说,吃完了饭,回头要和解谈谈。”柴竞昨晚偷看蛮牛抛石球,曾说过大姑娘的话,那意思很怕她。蛮牛那般大的力量,都不敢惹她,这大姑娘的本领,也就可知。现在大姑娘说要出来会面,自已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欢喜的是大姑娘要出来谈谈,她的父亲,当然也可以见得着;害怕的是大姑娘既有本领,若是她先施展出来,比她不过,一来没有面子,二来朱老爹也不肯见面。转身一想,我总是给她客客气气的,她未必就好意思和我为难。想到这里,心里又坦然下来。

蛮牛收去了碗筷,就听见屋子里面,娇滴滴有个女子问道:“蛮牛,那个姓柴的客人,吃饱了没有?”柴竞想道:这就是大姑娘吗?怎样这般放肆?再听蛮牛答应道:“他说吃饱了,说大姑娘的莱,做得很好吃呢!”一言未了,便是一阵阵嘻嘻的笑声,果然是那位姑娘出来了。柴竞看她的打扮,和平常女子不同,也不垂辫,也不挽头,却在右耳上盘了个小髻,由左耳边横拦着一道小辫到这髻边。那个时候,女子的衣服正是又宽又短,仿佛像一件男子的大马褂。这姑娘穿一件蓝布印白花的夹袄,却很窄小,横腰又束了一根紫花布板带。更出奇的,她竟是一双天然大脚,穿了一双白布袜,薄底红绸盘黑云头的鞋子。柴竞是江西人,虽然常看见赣州女子有不包脚的,还穿的是尖头鞋,要像这位姑娘这个样子,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那姑娘是一张圆圆脸儿,一笑就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美丽是美丽,只是一双眉毛很浓,隐隐的有一种英武之气。

柴竞见她出来,连忙起身拱了一拱手道:“叨扰大姑娘的饭菜了。”那姑娘且不回礼,只笑一笑,便说道:“听说柴先生是要拜会家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柴竞道:“我看老爹是一位隐名的英雄,要在他老人家面前请教一二。”姑娘听说,偏了头将柴竞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微微一笑道:“看这样子,柴先生很有点武艺。我自小跟随家父打鱼,倒也学过一点东西,我先要请教柴先生。”蛮牛在一边就插嘴道:“大姑娘,人家是客,走来就要和人家请教,不大好。”姑娘眼睛一横,说道:“用不着你多事,看这位柴先生走江湖的人,还怕一个小姑娘不成?”她是和蛮牛讲理的,这一句话说出,就没有顾虑到柴竞承担得起承担不起。柴竞听了这话,未免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我实在没有什么本领,就是有,也不敢在姑娘面前献丑。再说我是来请教的,怎样姑娘倒反向我请教起来呢?”

姑娘看柴竞的颜色和柴竞的口音,竟是愿意较量。便轻轻一窜,窜到芦棚外一片坦地上,两手一叉腰,笑着点头道:“我就在这里请教。”柴竞见这姑娘一味的好胜,本有些忍耐不住,但是觉得这种举动不合礼,况且也不知道她本领如何,不能冒昧从事。便笑道:“较量是万万不敢的,若是姑娘让我一个人献丑,我倒只好练一点小玩艺。”姑娘道:“那为什么?”柴竞道:“老爹的本领,我是知道如山之高,如海之深。姑娘是老爹亲自传授的本领,自然也是高明得很,我何必找上门来栽筋斗?因姑娘一定要我献丑,我不从命,又太不知进退。所以折衷两可,情愿一个人献丑。但不知大姑娘出个什么题目?”姑娘见人家恭维她,眉毛一扬,不由喜上心来。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强求。那岸下水边上,有我一根扁担,两只空水桶,是我忘了挑水,放在那里的。就烦你的驾,给我挑一担水来。”柴竞心里一想:我肩上虽没有功夫,但是一担水,极多极多,也不过一百斤上下。水边到这里,路又不多,我有什么挑不动?她不出题目则已,出了题目,不能这样容易,恐怕这里面还有什么玄虚。他这样一想,倒踌躇起来,就不敢冒然答应。

同类推荐
  • 地下18层:电梯惊魂

    地下18层:电梯惊魂

    我14岁来北京一个小区当电梯维修工,第一次维修就遇到意外,卷入一桩离奇命案中,后又莫名被放出来。我的维修师父让我每天都要去那个死人的楼里坐电梯,我逐渐发现,师父,师娘,和一个保安三个人,与三年前的一次电梯吃人事件有关。
  • 要出走,三六九

    要出走,三六九

    马兰花全家要走了,她到镇上买了东西往家赶,车把左边拴一条红围脖,右边挂一个龇牙咧嘴的提包。那时,她三十岁。群山围成巨大的“U”,里面圈着白桦林子、宽一些的冰河、雪原、大坡、小坡、窄一些的冰河……过了窄一些的冰河,是“U”的底部——马兰花的村子。马兰花认为村子不应叫龙头山,叫井底村更为合适。雪被过往的车轮掺着石子一层层碾轧后,让马兰花总担心滑倒。她一路上弓着腰,一面抵抗北风和雪。车瓦盖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像一台轰鸣的拖拉机。骑到村口,车轱辘卡住了,她把脚和车轮从雪里拔出来,从村东赶往村西,制造了另一些深浅不曲里拐弯的符号。
  • 月亮与六便士

    月亮与六便士

    《月亮与六便士》是英国作家毛姆的代表作品,也是凸显其写作风格的长篇小说。故事的主人公查尔斯因一心迷恋绘画而抛妻弃业。最初他前往巴黎找寻创作灵感,后又辗转来到与世隔绝的塔希提岛生活,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平和。但就在他画完传世名作之时,自己的人生也走到了尾声。作者通过刻画一个离经叛道的天才形象,引发后人对于理想与现实、艺术本源与社会生活的思考。本书还因为取材自法国画家保罗·高更的人生经历而备受世人关注。
  • 苏东坡的创业秘笈

    苏东坡的创业秘笈

    一向清贫的苏洵既喜且忧起来。喜的是娃儿们有了出息,忧的是两娃儿上大学的学费尚没着落。于是,苏洵开始四处借钱。可怜他在一帮穷亲戚中忙活了三五天,也不过借到千儿八百块而已——杯水车薪啊!苏东坡思索良久,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就不去上学了。这是一部充满清新气息的书。它们笑嘻嘻的,仿佛从一群深沉、稳重的老者丛中钻了出来,带着轻松的表情和明媚的格调,穿着很青春的服饰,很阳光、很灿烂地向我们走来。依据以往的经验,我判定它们很浮浅、很肥皂剧。
  • 纪委书记

    纪委书记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位高权重。所过之处,贪官们噤若寒蝉,惶惶不可终日。但同样,他们也是腐败分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慈不掌兵,善不执纪,他们是纪委书记。这张笼罩县、市、省,聚敛无数人利益金钱的黑网到底有多大?隐藏在黑网最深处的‘保护伞’究竟是谁?面对腐败黑洞的肆意猖狂,面对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网,男主角于清风陷入了政治道德和人格良知的双重考验。一线厮杀、内线交锋、高层博弈,当你踏上纪委这条战线,就意味着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里,每一次的交锋都是一场人性道德良知的考验,个中滋味五味杂陈,只有真正的纪检人员才能体会。
热门推荐
  • 姜夏

    姜夏

    姜夏帝国初建,河山大好,风景如歌。锦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琴师多次刺杀皇帝未遂,沦为死囚、黯淡抚琴,帝国长公主身份特殊、武力值超强、备受器重。晚晴“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最帅王爷面对性格大变的青梅竹马,异国公主流落姜夏帝都,际遇非凡……
  • 将明之夜

    将明之夜

    亲和魔法元素的体质,一个理论无敌的老师,一个有钱的家族,两年突破至魔导师。年少多金,貌似天仙(男)。江夜看着水晶打磨的镜子中的脸,不由得发问:“如此这般身为一号宅男是否有点失败……”
  • 专宠甜妻:总裁强势爱

    专宠甜妻:总裁强势爱

    “被打一巴掌五百,泼冷水四百,骂一句两百……”慕暖作为男人的挡箭牌,掰着手指向男人说出了自己的交易内容。“不打只宠呢?”男人看着她,目光深邃。“宠?”慕暖眨了一下眼。“十亿,宠你一辈子!”原来早在三年前的不期而遇,她就已无处可逃!
  • 穿越后的佣兵生涯

    穿越后的佣兵生涯

    想明白活着的意义吗?搞什么呀,这又不是无限恐怖!果断点否....我怎么还是穿越啦!这个一个只有人和怪物的世界,想生存?去和怪物战斗吧!结果......
  • 无限聊斋世界

    无限聊斋世界

    苏晨误入一个名为聊斋的茶馆,进入一个个奇异瑰丽的聊斋故事世界。【尸变】【喷水】里诡异可怖的鬼怪。【考城隍】【王六郎】里的神道森严气度。【偷桃】【种梨】【崂山道士】里玄妙莫测的幻术。【长清僧】【三生】里的转世轮回隐秘。【娇娜】、【聂小倩】里感人至深的人鬼妖恋。一个个世界,一步步轮回,没有终结……
  • 百川归汝

    百川归汝

    没有情感,没有自我,性别?外貌?年龄?都不知道。被判定为“失败品”的“它”,在即将销毁,险而从实验室中逃离,“它”会有怎样的故事?与形形色色的人接触,是否能塑造所谓的情感。太过于理性,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或许放在战争的年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现在……却值得掂量一下了。
  • 旧爱新欢:老公大人,早上好!

    旧爱新欢:老公大人,早上好!

    她是不被人知晓得楚家二小姐,她的出生就是为了成为姐姐的备用心脏。他是不近女色多年得阎先生,一场阴差阳错,他发现了她的不同。他纠缠着不肯松手,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陷入艰难的险境。他的初恋女友亲手给她喂下打胎药,腹中胎儿化为血水,楚不欢在心里发誓,这辈子都不再相信他!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是她的噩梦,是诅咒……。--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阴符经》要旨探究

    《阴符经》要旨探究

    《阴符经》是中国古代著名的一部哲学经典,是仅次于《道德经》的一部重要的道家著作。传说是上古时期黄帝所作。最早出现于唐代李荃的记载。全书仅仅有447字,却义理深奥,晦涩难懂。古今研讨此书的代不乏人,莫衷一是。但以之为修身之本、悟道之源,讲述的是天人合一、清静阴阳之道,却是研讨者的共识。本书作者在研究古今《阴符经》集注和述评作品的基础上,从学术研究入手,逐句阐释,每一句分别由原文、注释、白话和要旨探究四个部分构成,阐述了自己的体会和观点,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 怎样当记者

    怎样当记者

    《怎样当记者:一个国际新闻工作者走过的路》作者一生从事国际新闻报道工作。他曾长期担任驻外记者,在国外新闻王作岗位上当过翻译和记者,在各种情况和环境下采写新闻。他也在国家通讯社的编辑部门和领导岗位上,从事编辑业务和组织指挥报道工作。他在约60年前走上新闻工作道路后至今,始终没有放下记者手中那支笔。他当记者的经验,是在漫长的新闻工作实践中形成的。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