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谌缓缓追随着女孩的背影，穿梭在血雾中。
“殿下，您如今，愿意为您的祖国大汉赴汤蹈火吗？”
自刚才赵灵儿询问这句话，而刘谌沉默后，二人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是自桃花岭核心以来二人的第一次冷战。
刘谌脑海中其实一直回响着那句话，那瞬间，赵灵儿期冀与坚决的目光下，那句伴着柔和音调和血雾背景的疑问，对于刘谌来说犹如振聋发聩。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已经要脱口而出。
我刘谌，愿意！
为何不愿意？就算失去了全部记忆，难道连大义也不懂吗？
作为蜀汉的皇子！作为刘氏最后的修真者！作为……赵灵儿的夫君！
但偏偏这些立场，刘谌统统不认同！
他只不过是一个乱入的未来人，他对这片天下，对这个大汉，没有任何的羁绊和归属感！
又或者说，自那圣雪夜之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羁绊与归宿。
他刘湛，实际上是一个非常自私冷酷的人。
只愿意为自己的执念付出，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同情任何人，不再爱上任何人！
发自内心的逃避，彻骨明心的冷漠尽皆被藏在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瞳孔中，掩于微笑，熔于炽火。
可是，赵灵儿的出现却是微微松动这道防线。
面对一个曾经很像自己的女孩，面对一个已经经历了似曾相识的痛苦并会继续深受折磨的女孩，面对一个深深的爱着刘谌的女孩。
他内心深处是否已经狠狠的颤动了呢？
他不知道。
有的时候，人是无法用理智来揣测感情的。
而刘谌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所以刘谌在见到赵灵儿失落的表情时，曾经在心中默念。
为了保护你，我会尽力而为。
血雾的尽头，终是隐现一条上升的石阶，赵灵儿缓缓停在入口处，转头望向刘谌。
“谌哥哥，接下来的第四层，我身为女子便不能再进了，轩老在上面等你。”
“……”刘谌闻言，点了点头。走上台阶，他忽地又转过头去，却见赵灵儿正低头，默默的整理褶皱的衣衫。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寂静幽深的血雾边缘，赵灵儿轻捂小嘴，偶有细不可闻的咳嗽声响起，那憔悴的小脸恍若又是苍白了几分……
刘谌很快就走到了所谓的第四层，整个第四层其实就是一间屋子，刘谌发现一座敞开的大门，于是径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很宽敞的屋子，占据了铁塔的第四层，因此居住以为老人完全绰绰有余，但是刘谌走入后，迎面而来却是一副巨大的挂像，其上就画着一个银枪白甲的武将，气势凌人，威武异常。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就是常山赵子龙，刘谌已经懒得调情了。赵灵儿已经说了这轩老是赵云的同乡兼副将，不祭奠赵云，他祭奠谁。还是个男的！
对于常山赵子龙这个人物，三国演义当然是使劲的神化，恨不得关羽张飞比他要渣的多。
然而事实上，三国志对其记载甚少，这不排除是因为钟会乱成都导致大量史籍失佚，但说道赵云，人们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长坂坡，那叫个痛快！七进七出哇，浑身是血，枪过之处不留人，简直就是杀神，就连大曹操也发话了，“真乃虎将也，吾当生致之。”
于是赵云的名气不胫而走，在历史和民间留下不少的传说和美谈。
当然，赵云的传说自是不能和关二爷相比的，这里就不做赘述了。
如果单以三国演义评议蜀汉五虎将，刘谌还是最喜爱赵云的。
无他，气质武器衣着眼见，赵云除了年老后第一次北伐时期因年老而武力不济外，再无一处能见其缺点，简直是完美的白袍将！
此刻，刘谌看到那二次元画像，虽说心生敬意，但也是面庞抽搐。
说实话，就算是末世以后，什么视频啊，画展啊，哪一样不是三维立体的？
现在看这个二次元画像，还真有点不习惯，这又不是动漫！
于是他琢磨着，什么时候有空给这个世界来个画界革命。
比如，教古人画素描？
嗯，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老臣，轩子麟，拜见大汉陛下！”
刘谌正在神游，全然没有注意到画像旁已是走近一道佝偻的身影，当即被他的声音惊醒，待回过神来，老者已经跪拜在地，口喊……陛下！
什么
刘谌有些不知所措，但旋即就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扶住他。
“轩老请起，小王，担不起如此大礼。”
“殿下难道不欲继承大统，重振汉室！”
老者毫不避讳，直截了当的抬头，口气不容置疑。
“……”
这老者还真是……直爽啊。
“轩老……父皇，已经降魏，小王估计此刻成都平原已经尽数投降，巴西阆中，江州一带也已经收到父皇的投降诏书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到永安。”
闻言，老者竟是一阵踉跄，直接跌坐在地上，苍颜煞白，如五雷轰顶！
“不可能，不可能！姜维呢，姜维呢！”
“姜大将军死守剑阁一带，有兵无粮，又失去大义，已无抗争的可能，前几日就已经投降了魏军主力大将钟会。”
这件事说实话刘谌一行人根本就不知道，赵灵儿和赵天明还时常议论姜维大将军会采取何种举措，是否会回师成都之类云云的。
不过对此刘谌当然是嗤之以鼻，既然刘禅要投降了，姜维除非打算自己割据，否则绝对没有理由再打下去的。
在当时的情况下，原本是邓艾深入敌境，姜维和刘禅本可以两面夹击，邓艾就算全军覆没也不夸张，再不济也逃不出巴东阎宇的勤王部队的追击。
但是刘禅一旦投降，局势就顷刻乾坤颠覆。
姜维的蜀汉大军反而变成了被夹击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依赖后勤辎重的十万大军龟缩剑阁，失去大义和士气，更加缺乏战略空间，战则必败！
这也是姜维选择投降后再回成都复国的主要原因。
就地造反，同时面对邓艾和钟会两位大将，姜维根本毫无胜算！
这事在历史上是真实发生的，所以这会刘谌忽悠轩老也不算撒谎。
果然，轩子麟在听到姜维也降了后，彻底面如死灰起来。
一时间，刘谌只有沉默的立在轩老身旁，看着老者浑身颤抖的低头望地，心中不禁闪过一丝不忍。
这是一位真正将汉室铭记在心的老人，以为值得尊敬的前辈。
“蜀汉……彻底没救了？”
老者的声音低哑起来，很显然接受不了这种事实。
“……是！”
“那殿下，你来巴东做什么？”
刘谌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麻烦事来了。
“殿下若是决意投降，为何不随先帝一道在成都俯首求饶？”
我去，刘禅已经变先帝了……可以啊老头。
刘谌心中无语。
“孤，宁做亡国皇子，也不做魏国的富家侯爷。”
“为何？国耻？尊严？自由？”
“是！国亡耻！王有骨！人当自由！”
“……”轩老微微眯了眯眼，眼中竟是重新泛起光彩。
“老朽听说殿下是刘氏如今唯一的修真者？”
“……不错！”
“那殿下，可想重振汉室？”
“……不想！”
这句刘谌从未对赵灵儿说过的话，此刻他竟只是略微犹豫一下就毫不含糊的告诉了老者！
面前这位忠于汉室的老者！
然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轩老竟是没有问理由。
这让刘谌有些讶异，在他看来，一个毕生以复兴汉室为夙愿的老前辈在听到刘氏皇族想要放弃自己的祖国时，要么就是怒发冲冠，疯狂斥责，要么就是冷静质问，寻找原因再对症下药。
总而言之就是倾尽全力让你重新肩负其振兴汉室的责任，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完全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这种执念，变回化为疯狂，化为不择手段，化为残忍！
对于这一点，失去过一切的刘谌深有体会。
“唉。”
轩老猛然轻叹。
“你之所以会来巴东，是为了灵儿对吧？”
刘谌沉默以对，算是默认了，而他心里也在反问自己。
你真的是为了赵灵儿吗？
“真是难为你了，刘氏，本不可能再出现修真者，而你能够成为，说明你必定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
那双粗糙的枯手竟是抓住了刘谌的手。
“当初，进入那里前，殿下也是想挽回天势吧？”
那里？哪里啊？
刘谌心中错愕，莫非蜀汉还有什么手段和秘境？
“只是，这百年来，皇室又有几人能从那里逃出来呢？”
刘谌不敢回答，只能装聋作哑，因为他确实没有去过那里，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哪里。
而轩老见刘谌垂首沉默，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更加确信他去过那个地方，当即摆摆手，道。
“既然你已经去过那里，能活着回来就好。”
“谢轩老体谅。”
刘谌顺水推舟。
老者似是毫不在意，却是猛地话锋一转。
“殿下既然已成修真者，并通过的那边的考验，必然醉心仙道，流连武道。”
“小子不敢。”
刘谌只见老者自袖中缓缓掏出一盒木匣。
“殿下，老臣与您做个交易吧。”
金光一闪而过，木匣缓缓打开，刘谌的身体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终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激动，面色潮红！此刻，有一股王者之气那自黑暗中一点点的崭露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