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我换上宫女的衣饰，独和阿忱出宫。到了宫门前，拿出阿玖留下的的符节。才安然通过侍卫盘查。我们二人去市集上买下两匹千里马，飞奔代国。
我们行路飞快，加上如今越国简单。这长途跋涉，花了十日。接近代地都城，我不敢停歇。听百姓说明日是两军都城交战。我和阿忱便喝了一杯便赶去待都城。
为了早些阻止混战。我和阿忱决定翻越一处峭壁，辛亏年少时学过武艺。到也不难，爬坡伤了膝盖，阿忱撩开我衣袍，见双膝染血。我说道：“必须要马上赶去，子嘉在等我。”
代地都城楼下，两军相对。秦军未着盔，代军着盔。我向城楼上看去，子嘉身着甲胄，披披风。有几株凌乱的发丝随风飘曳。
我必须要去阻止他与秦军血战，“阿忱，带我去城楼下，带我去城楼下。必须要子嘉投降啊。”
阿忱扶着我起身，因为我双膝受伤行动不便。昨夜翻山越岭阿忱也多有伤痕，她搀着我走向城楼。离城楼还有两百步还有两百步。
我见到城楼上子嘉的嘴看开，在喊叫着什么。
只见城门打开，大批将士从城楼涌出。可是那些人很快就被秦人的大军冲散了，秦人更加勇猛。我见没有盔甲的士兵，冲上了城楼。子嘉奋勇杀敌。
一刀杀敌三人，我想冲过去。让他们住手，可是距离城楼还有百步。
“子嘉，子嘉子嘉！”我大叫着除了阿忱，没有人再听到我的喊叫。
城楼上的代兵所剩无几，子嘉被七八个秦兵包围。
我见他中剑，鲜血涌出。他不停挥动的刀顿下，另一人又刺了他一刀。
离城楼还有五十步，我大叫道：“住手，住手！”
“我是秦宫妫夫人，我是妫夫人。都给本宫住手。”
我见到军队中间马上的王贲，他下命道：“切勿伤了夫人！”然而刀剑还是围绕在子嘉身侧。
我看向城楼，“子嘉子嘉！”
他身中数十刀，他向下看了一眼，与我四目相对。他对我一笑，可他一张口，便漏了一口血。我轻轻叫道：“子嘉，子嘉。”
“不要！”
从那高楼坠下，就在一瞬间。他的身子重重砸到地上。我朝着子嘉奔去，我握住他的手。他张大着双眼，目光无神。身负重伤，甲胄上何处没有血渍。
我仰天大哭，仿佛此刻是天崩地裂。
我起身时，看四周事物。
是在驿站，我叫到阿忱，阿忱从门口走进。我说道：“为我打来水梳洗，我们要赶去代地。”
阿忱面色凝重，我掀开被子。见膝盖有乌血浸湿了寝衣，“阿忱，子嘉是不是，殁了？”
阿忱点了一下头，王贲走进来说道：“末将拜见夫人，大王早就传旨若见着夫人，便带夫人回咸阳。”
我说道：“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一则我要亲眼见子嘉下葬，二则听闻子嘉有妻燕氏女，你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夫人，依臣看还是尽早上路的好。”
“咣”，我拔出阿忱的长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刀剑无眼，夫人小心。”
我说道：“将军可否答应？”
“那就请夫人明日务必启程。”
我走下床，问道：“尸首在何处？”
王贲先让医师为我缠住双膝，然后用轿辇抬我去军营营帐。
子嘉的尸首被放在一个营帐的楠木棺里。匠人正要订棺，被王贲叫下去。子嘉面色苍白，我伏下身，向他说道：“休息罢。”
我和王贲，阿忱还有四个甲士。我们走到深山，我寻到一处依山傍水的小山地，我命六个甲士在我指定的土地上挖掘一个坐朝西南的大坑。
王贲坐在我身侧十步出，我依着大树，忍受着膝盖传上来的疼痛。过了一刻，一个甲士禀报坑已经挖好。
我问：“几丈？”
“一丈。”
我说道：“挖到两丈为止。”
过了半个时辰，两丈挖好。他们用绳子将棺木放下去。我说道：“岂能无椁？”
我又让甲士砍树，锯大树为四片，环住棺木。
“填土。”
我掩面而泣，这是我与子嘉最后的告别。从此阴阳相隔，魂魄相离。
“姑母不离开，子嘉不离开。”
“你如今是妫夫人，可不是我姑母。我便要叫你珑儿。”
“珑儿，子嘉读遍圣贤书，善六艺。定不负你所托。”
那些往事重现，我留下的只有滚滚热泪。
甲士将土填平，我便叫他们住手。不想有人扰乱子嘉清净，不堆土，不下碑。
离开了山地，我让阿忱将那四个参与的秦兵斩杀。王贲未有多说，不过到了军营便叫人去掩埋尸体，说是为代地叛民所杀。
到了赵代王府，府中早就人去楼空。不过府外有秦兵看守，依照王贲所说是为保家眷平安。虽说是家眷，但是我也知晓我和子嘉只有彼此互为亲人。这“家眷”不过只有一位妻罢了。
整个大厅只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与一个女侍。王贲说道：“夫人，这便是赵代王嘉之妻。”
那女子抬头问道我：“你是何人？”
我膝上的伤让不得我站着，阿忱扶着我坐下。我说道：“妫夫人。”她嘴角一笑，说道：“没想到咸阳的妫夫人竟然会不辞辛苦的跑来代地。”
我看向王贲说道：“退下，我同夫人有话要单独讲。”
“是。”
见王贲退下，我才问道：“子嘉可提及过我。”
“赵王从不曾提及过娘娘，只是有一次，丹哥哥来代地。同大王说起使使者与妫夫人里应外合刺杀秦王，大王怒不可遏，丹哥哥只好作罢。其后几日，我见大王在写帛书，写了一封又一封。稍有不满，便就重写。我从中庶子口中得知大王是写给咸阳的妫夫人。我知道大王不说的事，也是不喜欢我主动问的。我便去问了丹哥哥，他告知了我。”
我说道：“如今子嘉已亡，你何不回燕？”
燕妃说道：“自我嫁与代王，便是代王的人。娘娘，你可知代王被安葬在何处？”
“子嘉葬在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我不希望有人打扰。所以如今这世上只有三人知晓。”
“如此也好，代王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你不怪我未告知你？”
她看着手中一直握住的革带，上面镶金嵌玉，十分别致。“这是我昨日从代王腰间拿下的，代王还责怪我。不过，他还是戴上一条新带子。将这留给了我。”
她陷入回忆，眼角露出一行泪。
我说道：“世事纷争，你一人留在这儿，并不安全。我使人送你回燕国。”
她站起身在我耳畔说道：“娘娘，妾身有孕了。怀了代王的孩子。”
我一愣，她继续说道：“妾身会把孩子身生下来。”
“你不能在留在此处。你同我回咸阳，我帮你把孩子生下来。”
“娘娘认为妾处在咸阳城，能平安生下代王子嗣？”
我看着他，她往后退一步，说道：“我要去邯郸。”
我听闻，说道：“你一人前去，我不放心。”
“罗西是我伴我长大的女侍，同我情如姐妹。她会陪同我去的。”我看向那女侍，他于我对侍一眼，便立即低下头。
我说道：“如今世道险恶，两个女子能平安走出城外十里路？”
“你随我离开，到了赵地。我便让你离开。”
“凭娘娘做主。”
“你收拾行李罢。明日就要离开。”
我说罢，转身走。燕妃叫道：“娘娘！”
我回头，他看着我眼中含泪，道：“娘娘，大王一直都在等着娘娘。”
“未嫁与代王前，在薊城，代王说他心中已有愿意厮守终生的人。我知晓他曾多年受质于秦，他喜欢的女子定是个秦国姑娘。”
燕妃突然一笑，说道：“我便告诉他，可如今无人能照顾你。若你心爱的女子能到了你的身边，我便离开。成全你们。代王是个善良的男子，他还是不愿意娶我。可是太子丹哥哥执意，他这才娶得我。”
我在民间听代王与王后相亲相爱，可是事实却与这不一。
我问：“子嘉从未提及他有喜欢的女子。”
“代王自然不提，因为，因为代王爱慕之人就是娘娘。”
我一惊，燕妃从袖中拿出一块锦帕，定睛一看，那绣花的锦帕上一人绣的一个秦文的珑字。又说道：“这是代王的珍爱之物，贴身携带。燕王室女多学他国文字，我通秦文。大王每次上战场也都是要随身带着的。”
“可是昨日，大王未携带。亲自交与我，说道若他不能归要我将此物给咸阳妫夫人。”
我未接过，说道：“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代王说娘娘爱慕强者，他便要成为世上最强的强者。妾不想代王到死，娘娘都不知道他的心意。”
我拿过锦帕，转身便走了。
今夜，我书信一封给魏缭，阿忱出外寄信。
我独自在营帐，握着锦帕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