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去了西宫，想去看看王姐姐从前所居之处，只有阿忱陪同。到了西宫殿，院内萧条破败，我入殿见到里面满是灰尘。王姐姐从前就常坐在那居住的席位上缝制小衣。
我问道阿忱：“你可还记得，那时我入宫初有孕，身边并无年长的宫人侍奉。是王姐姐对我一一叮嘱。”
阿忱点头，我说道：“王绾实在过分。”随后又一叹息。过了一个时辰我走出院落，途经齐夫人所居的晞殿，我说道：“既然来了西宫，便去看看齐夫人罢。”
阿忱随我前去，还并未入晞殿。我便见到王绾之子王系从晞殿正门走出，我和阿忱躲在树后未免被他看见。我心中奇怪。
“珑姨。”
我听人叫我，我立马回头见是李长使，她说道：“齐夫人早就将手伸进了朝堂，王绾与其早有密谋。”
“竟然如此。”李长使说道：“虽不至于全部，但多数朝臣都与后宫妃嫔里应外合。尤其是新入朝的大臣，朝中是染上了旧时六国的风气。珑姨在渭南，看来是少有耳闻。”
“你如何得知的？”
李长使说道：“兄长偶然得知，便将此事告诉妾。还叮嘱离齐夫人远一些。知晓二人密谋的恐怕少之又少。”
我说道：“那王系为何亲自跑来？如此明目张胆？”李长使说道：“这我也不知，不过猜测可能”
我向前走几步才发现阿忱，我们回兴乐宫。这几年我不过问朝政，但是并不表示未参与其中。回答兴乐宫，我先写上一封书信，信中不光提及王绾贪污一事，还叮嘱其与李斯可联名上书。我递给洛秋说道：“你亲自送去冯家。”
洛秋未接过信，阿忱便拦在我的面前，喉咙里发出，“呃呃呃。”我问道：“你是觉得我不该插手此事？”
阿忱点头。洛秋也说道：“夫人若是告诉冯丞相和御史大夫，他们势必会告发王绾。可若是齐夫人知晓是夫人所为，暗中一定不会放过兴乐宫。夫人从前不是也说公子高是贤良之才。”
我说道：“公子高甚是纯良，可是齐夫人包藏祸心。这么多年，竟是我小瞧了她。她如今伙同王绾吞下朝廷千金，丝毫不为江山社稷着想。若是她的儿子成了储君，难保她不会干政。而那时的秦国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二人闻言，阿忱站回我身侧，而洛秋接过信件说道：“婢子这就出宫送信。”
我又叮嘱一次，“不要伸张。”
“诺。”
过了两日，御史大夫冯劫举证，与左右丞相三人共奏皇上王绾及其党羽贪污工程款项。秦政下命搜查其府院，得出千金。遂赐其死罪，家中成年男子一律伏法。由此案牵连的朝中大臣五人，皆为六国遗臣，制下皆命其家族远迁。
李斯入兴乐宫与我议事，他说道：“王家如今只剩妇孺女婴，倒是也得到应有的处罚。”我说道：“大王放过女眷已是仁慈。”
李斯又说道：“臣听闻王绾之前与齐夫人有密谋，拥立公子高为太子。”我说道：“若是如此李大人以为如何？”
李斯说道：“公子高为人孝义，若是成为储君。难免不受齐夫人影响，齐夫人在后宫多年私心太重。无意于江山社稷。”
我说道：“本宫也觉得是这样。”李斯说道：“诸公子中没有如皇上那般的，若是谁人能有皇上六分本事。也就不用因为此事忧心了。”
我说道：“诸公子皆长于上林，而皇上长于乡野。终究不同。”李斯说道：“娘娘当真不愿胡亥公子成为储君？”
我未想到李斯如此直接问到，我思索着说道：“胡亥并非王侯之才，若是强行上位，只怕是逆天而行。我身为他母亲，不会让他设险。不过，我心中也希望是一个明达的公子继位。以保本宫未来生活。此事不急，大王正直壮年。”
“是。”李斯又问：“此次冯相主动与臣联手，臣颇为意外。”我阻止他说下去，“御史大夫与冯相都是忠良正直之士，也是一心为民，一心为大秦，一心为大王。若是他们听晓此事风声，一定会站出来。这不足为怪。”
李斯应道说是。
过了两日，齐夫人来兴乐宫。她身后的宫女拿着三个漆木函。约莫三十中旬年纪的齐夫人有些发胖，她装扮还是一丝不苟。她走进来时面色就是发沉的，“夫人，我有话要单独对夫人讲。”
我暗示侍女都退下，整个大殿就只有五人。我身侧的阿忱、洛秋，还有她身后的一个侍女。她说道：“如今这宫中无后，妾虽打理后宫事务，但是妾心知若非夫人无意此等杂事。妾有何来机会堪负重任？就是这后位，夫人也不是信手拈来么？”
“夫人言过了。”
齐夫人说道：“妾知道这夫人之位是如何来的？夫人当初说良人既已打理后宫，理应升至夫人之位。妾一直对夫人恭敬，也一直心存感激。”
她不请自来，说了一堆阴阳怪气的话。我含着几分怒气说道：“既然心存感激，就不该如此。夫人为何而来到底是要说个清楚的！”
齐夫人一笑，说道：“那妾就直接说了，后宫无后，就无嫡子。皇上虽是盛年但为了国之根本应该及早立下太子。夫人早就暗示无意太子之位，妾今日来想问夫人是否还是如此？”
我也未相瞒，说道：“自然如此，本宫确实无意太子之位。”齐夫人又是一笑说道：“妾想得到，若是夫人有意太子之位。胡亥公子就早因是储君。既然夫人有如此想法，还望支持子高。”
侍女将那三个漆木函放到我面前的案桌之上，一一打开。一个函中放着金锭，第二个函中放着绝世美玉，第三个函中放着绝美水玉。
“子高的资质、才情夫人都看着眼中，而且子高对夫人也一向敬爱。”
我瞥一眼面前的东西，在对着齐夫人说道：“现不论皇上如今无意立下储君，就是皇上有意，我还是不知如何支持夫人。”
齐夫人面无颜色，声音高了一些说道：“那也请夫人中立，不要拥立公子扶苏和其他公子。”我面上一讥笑，齐夫人面色冷道：“还是夫人厉害，我赔了一个女儿也未拉拢冯家。不知夫人何时与冯家结下关系。”
齐夫人的三公主下嫁冯劫，她亲自请求大王赐婚。现在看来她早就想为公子高被立下太子铺路。
我说道：“既然你已经得知，我也不必隐瞒什么。王绾私吞公费罪大恶极。你应该庆幸他未吐出你也在其中。”
齐夫人说道：“夫人看来是偏要与我作对了？”我摇头说道：“非也，立储一事全凭皇上定夺。”齐夫人怒道：“娘娘将话说的冠名堂皇，难道娘娘就没有私心？”我说道：“休把她人与自己类比。”
齐夫人冷哼一声离开了，我让侍女将她带来的珠宝送回去。洛秋说道：“娘娘，看来齐夫人日后暗中会对兴乐宫下绊子了。”
我说道：“未必，她不敢。因为我未拥立任何公子。”
洛秋又问：“娘娘向来对大公子也颇为关心，难道无意拥护大公子。”我摇了摇头说道：“本宫将扶苏视为视为孩子，再无其他。现在的扶苏，我质疑他不能接过重任。”见孟春将辰儿抱进来，我笑着说道：“那些事，与我们无关。”随即接过辰儿，笑着说道：“我只希望辰儿能平安长大。”
四月初四，是辰儿一岁的诞辰。宫中举办晚宴，到场的都是后妃与王子公主。拜访席位的侍人失误将我的席位摆放的与秦政席位并列。我与秦政走进，见此心中一惊。秦政叫道众人免礼后，我未入座，而是问道齐夫人：“夫人，莫不是忙得忘了，竟然未亲自查看宴会席位的摆放？”
齐夫人说道：“是妾失误了。”齐夫人虽说道错了，但并未叫人把席位放下来。
我这时指挥下人：“将席位放下来。”
一直不语的秦政说道：“今日本就是辰儿生日，珑儿还是坐上来罢。”我说道：“妾身份低微，不能与皇上同列。”
“珑儿！”
于是，我走上阶，入席。侍人说道：“传舞乐！”
我亲自为辰儿喂食肉糜，辰儿甚喜欢肉糜。我喂他半碗，洛秋继续喂他。秦政对我说道：“你你照顾辰儿事事亲力亲为，但是也别忘了亥儿。”
我说道：“大王是责怪珑儿么？”秦政否认道：“朕并无此意，只是提醒你罢了。”我说道：“亥儿十三，而辰儿才一岁。妾是对辰儿照顾的多一些，但是对亥儿的关心也是没有少的。”
“若是你不爱听，朕日后就不说是了。”
我点了点头，秦政一笑。秦政又问话公子扶苏与公子高。宴会后，秦政对我说道：“珑儿，随朕去一个地方。”
我说道：“好。”随后便让夷光抱着辰儿先回宫。秦政与我在马车上向东北方行。我问道：“皇上，这可是要出宫？”秦政正看着地方上奏闻言摇了摇头，我又问道：“难道是要去望夷宫？”秦政又是漫不经心地摇头。
我也不再多问，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下，外面的侍人说道：“皇上，到了。”闻言，我想撩起车帘想要一看究竟。
秦政一手拉住我，一手按住车帘。“现在还不行。”
我见此笑了笑，秦政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根黑巾。从我身后，将我双目遮住。他亲自扶着我下车，我双目被遮住觉得不舒服。便抬手动了动，秦政发现说道：“别动手。朕扶着你走。”
我说道好。
手拉着秦政，随着秦政走。
秦政说道：“有台阶。”
我走了一步，差点摔倒了。随后听见秦政一笑，我正要说些言语责怪的话。他却一把将我抱起，我想说得责怪之语，便止住了。
走了好一会儿，秦政才将我放下，我问道：“皇上，可以取下黑巾了么？”秦政说道：“朕为你取下。”
我感到他站在我身后，为我取下黑巾。眼前所见的繁华大殿之景，让我感到十分熟悉。秦政从我走后走到我身侧，我说道：“这……”
看着与儿时一样放在桌案上的玲珑棋盘，大殿与儿时一模一样的陈设。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朕命人在邯郸郡寻来，若是叫你欢喜，也算值当了。”
我主动抱住秦政说道：“这与妾儿时都平宫的样子一模一样。都平宫在赵国覆灭前已经荒置，难为大王还能复原当初的样子。谢皇上。”秦政说道：“近来忙于政事，疏忽了你。”
我抬头望着他说道：“不会，倒是还请大王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这夜，我和秦政在六国宫殿的都平宫住下。第二日，他早早醒来练剑、上朝。而我还在睡梦中。我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见是洛秋侍奉在侧，我问道：“何人照看公子？公子可醒了？”
洛秋应答：“回娘娘，夷光照顾公子。这会儿公子应该是未醒呢。”
我点了点头，随即梳洗一番。才与洛秋、阿忱回兴乐宫去。出了都平宫，见到六国宫殿果然繁华。回去一路上，我心情甚好。
清风微微撩开了车帘，几个人经过。我像是见到了胡亥在其中，想到他应是要去上学。等他回来，我便做几道他爱吃的菜肴给他。
回到了兴乐宫，有人在前院拦住了我。“娘娘，婢子知错，婢子知错。还请娘娘让婢子继续照顾公子。”
我见此说道：“孟春你跟随本宫多年，你上次犯错，本宫就决定不再对你重用但现在你既然知错，便重回公子身边侍奉罢。”
孟春叩拜三次，嘴里一直说着：“谢娘娘宽恕，谢娘娘宽恕。”
辰儿虽小，但是却是个待不住的性子。也不让生人接近，也只有阿忱、洛秋、夷光几个能看住他。但是轮上照顾孩子，也只有孟春做得好。
辰儿还在睡觉。见过他后，我悄悄退出寝殿。孟春留下照看辰儿，随着我走出的夷光说道：“娘娘，昨日各宫妃嫔和诸公子为小公子准备的寿礼已经被清点好了。”
我问道：“地方郡守可以进献？”夷光应答：“不少郡守大人也有进献。”
我又问：“临淄郡守可有进献？”夷光应答：“清点时不曾看到，应是没有的。”我跨出殿门，夷光又说道：“婢子是否将礼单呈上？”
我摆手说道不必。随即走向膳房，想着为亥儿准备些糕点。
昏时，亥儿练习马术之后，才得回来。我见他额角破了皮，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亥儿说道：“儿臣无用，下马时不小心摔了下来。”
我吩咐洛秋：“拿药箱来。”亥儿说道：“母亲不必麻烦，这只不过是小伤。”我说道：“还是要擦上药的。”
我亲自为亥儿上药，又让人端上我亲手制成的点心。他立即大吃下来，我看着他这副模样想到秦政的话。对于亥儿是我大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