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水的味道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整个房间，朴素还在亚芳的臂弯上熟睡着，她伸出手拨开朴素脸上凌乱的发丝，朴素安静的睡容就像依偎在云端沉睡着的天使，可是她知道这个天使背后所承受的阴暗和暴力有多痛苦，昨晚李爸准备离开的时候，亚芳单独和她聊了一会，她把朴素的情况告诉了她。因为她知道朴素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陪她，所以她希望即使自己不在她身边也有人照顾她。
她看了一眼病床正前方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时间是六点整，朴素现在坐高铁赶回去的话，最多也错过早读课而已。
她温柔地轻抚着朴素细腻又白里透红的脸颊：“你该起床了喔”
“嗯～”——朴素挪动着身体，把脸埋在她脖颈里声音慵懒地应道。
“我不想回去，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放心吧，晚点我妈就赶过来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荒废了课业，在我身体痊愈之前，你去我家和李爸住一段时间吧，你父亲不知道我家在哪里的”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李爸了呀？”
“不会，你不照我说的去做的话才是麻烦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
“那我周末再过来陪你…”
“好，不过每天记得要和我视频，因为看不到你我会感到不安…“
亚芳把脸凑近朴素贪恋地呼吸着清香的气息，腹部枪伤部位传来的疼痛感让她不由皱起眉头：“你到之后发条信息给我好吗？”
“嗯…”她们真心实意满怀热情地亲吻着对方。
朴素恋恋不舍地离开后，亚芳躺在病床上失了神般痴痴地望着窗外，良久，她费劲力气地拉开病床旁边的木柜抽屉，里面有一包李爸昨晚偷偷给她留下的万宝路和一个打火机。
她每个动作都会引来腹部一阵剧痛，她咬着牙齿拿起香烟和火机，穿上拖鞋脚步缓慢地向房门走去。
走廊上的护士看到她出来后连忙跑过来：“你这是要去干嘛，你现在还不能乱动的！”
“我想上天台吹吹风…”亚芳挪动步伐向电梯口走去。
“我扶你上去吧”年轻的护士说着向她走来。
“不用啦，我又不是什么残疾人…”亚芳露出笑容关上电梯门，电缓缓上升停在五楼。
亚芳走出电梯，推开楼梯间的门，有些发软的双腿踩着阶梯向天台门走上去。
宽敞的天台上微风徐徐，有不少穿着病号服的病人站在玻璃扶手或者坐在长椅上，天台的人工绿化布置得也恰到好处。
亚芳在玻璃扶手前一张没人的木椅上气喘吁吁地坐下，抹去额头上的一层细汗，腹部的伤口火烧般灼痛起来，她没想到枪伤是如此的严重，痊愈的时间也许会比想象中长，她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凑到苍白干燥的嘴唇上点燃，远处的海岸线上一片完整的云朵缓缓涣散。
接下来的日子里，亚芳集中于每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换药，输液，在母亲的帮助下洗澡，在母亲回旅馆休息的时候偷偷抽烟，在每天晚上的天台上和朴素视频，视频里的朴素看起来还是如此的漂亮，让人冲动的笑容还是那么地致命，时间流逝，一切照旧。
她咬紧牙关昂首挺胸，浴室里雾气腾腾，被褥下昏沉入睡，北海的夏末悄悄结束，朴素以各种理由推迟不来见她，她打电话给李爸问及朴素，电话那头的李爸解释道朴素一切都好。时间飞逝，一切照旧。
她咬紧牙关昂首挺胸，浴室里雾气腾腾，被褥下昏沉入睡，北海的早秋缓缓降临，朴素不再和她视频，她打电话给李爸问及朴素，电话那头的李爸还是解释道朴素一切都好，她想放声嘶喊事出有因，她想放声嘶喊毫无原由。
她身体状况渐渐好转，伤口只留下一颗子弹般大小的伤疤，劳海灯和木欧还有稚温来吉克县的医院看望她，他们面带笑容以她为中心表示满怀期待地等她回来。
她想要出院，可是母亲坚持要她待到十月份中旬，再做最后一次检查，如果没有问题才可以离开。她拼命联系朴素，但始终没能够打通关机的手机。
凌晨三点，窗外凛冽的寒风削尖了脑袋往窗缝里钻，亚芳掀开病床的被子，褪去病号服换上母亲早些天带来的衣服，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夹克，黑色的休闲裤，黑色的运动鞋。
她拿起手机打开房门，路过趴在前台睡着的护士，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向医院外的马路走去。
她点燃香烟在马路上等待着用打车软件叫的出租车。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见到朴素，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为什么朴素不来看她。她也许会在她面前生气地大叫大喊，她也许会在她面前抱怨地痛哭流涕，但不管怎样，她只想见到她，确保她一切安好。
将近六点左右，出租车已经从高速公路下来向城里开去。看到熟悉的街道使她不安的心不知不觉地又平复下来。
付过昂贵的车费后，亚芳压制不住冲动向自家小区里跑去，停在家门前时，她感到气喘吁吁，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休息一个多月后体力明显地下降了许多。
她按了按门铃，屋内没有反应，她又按了按门铃，屋内仍然没有反应。她绕到房子后面的花园，推开厨房没锁上的窗户，轻车熟路地爬了进去。落地后她从厨房出来，直接走向楼梯，来到二楼推开自己的卧室门，借着窗外灰蒙蒙光线，她看到自己的房间空无一人，被褥整齐的折叠在床头，但她感觉得到这里还有朴素身上熟悉的气息。
她不安地走出房间，敲了敲李爸的卧室门，没有反应。她推开门看到李爸正趟在床上熟睡着。她没有打开灯，而是走到床沿坐下轻轻地摇了摇李爸的肩膀。
李爸迷迷糊糊地从熟睡中醒来，看到亚芳后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她：“哎哟卧槽…你怎么回来了呀！把我吓惨了！”
“我刚从吉克县打车回来，这么晚了，所以没通知你，妈她也不知道…”
李爸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把头发往后面撩，神情严肃道：“你这么着急的回来，应该是找朴素的吧？”
“没错…可是她不在我房间里呀？！”亚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李爸每次出现这种表情时，就预示着她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会怪我吗？”李爸握住亚芳的手，眼神温柔了许多：“如果我对你隐瞒了什么，你会怪我吗？”
“不会…”亚芳神情异常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朴素回来那几天和我住在一块，但在学校方面她似乎遭受到孤立和排挤，每天晚上在你房间里哭。没几天警察找上门口了，说是她父亲报案找人。朴素回到她家后我不放心，所以每天去看她，但是…”李爸说到这停顿下来，惋惜地看向窗外。
“但是什么？你说啊”亚芳拉扯着她的手着急的追问道。
“她父亲每天对她又打又骂，身上全是淤青，我报警后，他父亲被警察局拘留了，但这期间朴素仍然承受着学校里其他人施加给她的压力，那段时间她时常精神恍惚，有一天我去看她，发现她在浴室里试图割腕自杀，我劝她，让她想想你，让她去看看你。她说不想再连累你。后来她说打算离开北海市，第二天晚上我开车去她家楼下准备接她去机场，我等了好久好久没等到她，当我上她家推开虚掩的房门时，看到亚芳衣衫不整的趟在地上，她那个畜生一样的父亲赤裸着身体躺在她身边抽着烟……朴素在那个肮脏的地方被他妈该死的畜生强暴了…“
“你不是说她和你住在一块好好的吗？”亚芳暴跳如雷地甩开她的手，热泪盈眶声嘶力竭地喊着：“为什么他妈的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替我保护好她，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对不起…”李爸默默地低下头。
“她现在在哪里？”亚芳慌乱的抹去眼睛上的泪水：“我要去找她…”
“在我教训她父亲的时候她跑了出去，我当时气坏了，完全没注意到她跑出去了…她…从天台跳了下去…”
“不可能！“亚芳双手抓着头发，无法接受地蹲在地上哭喊着：”她不可能丢下我的，绝对不可能…“
“已经结束了…坚强点好吗？”李爸从床上下来心疼地抱着亚芳安慰道。
“不行！我他妈要把那个畜生杀了！”亚芳推开李爸往门口走去。
“他父亲被抓进监狱了，判了十年…”李爸拼命拉住亚芳。
“那我就去监狱杀他”亚芳像患了失心疯般整个人像台出现故障的机器人般失去控制。
”啪～“——清脆的耳光声如同深夜里打出火苗的火机，剩下的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李爸不知所措地收回手，捧着亚芳的脸愧疚地注视着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理智点…”
亚芳颓然地靠着墙壁坐下，在李爸的怀中哭得溃不成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