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仔细听了他的旋律，顺着他的调子和声跟随。
节奏慢快，悠扬低沉的箫声伴随着绵延缠回的琴声划过这夜里的宁静。
忽而像是奔腾在万里无疆的沙场，气势宏伟。忽而如同是在宁静的山水之间，缠绵悱恻。
月如盘，有风起。箫声低，琴音高。
一曲终了，万里无云。
很久，没有人说话。
突然他打开酒瓶，酒味弥漫。
拿起酒瓶开始猛灌，拿起玉箫敲击着石桌。
墨景麒昂头大口喝酒，放下酒瓶，拿起玉箫敲打酒瓶，大声吟诵起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大笑起来，又喝下一口酒，“唯有杜康！”
杨默婉随着他吟诵着下面的诗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他击瓶而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歌完大笑，他笑得狂肆，“天下归心，天下归心……”
他斜倚在亭柱上，笑着把酒壶递给她：“喝酒！”
他靠在柱子上，一只脚随意的搭在旁边，递过酒壶：“陪朕喝酒。”
杨默婉并没有拿过酒壶，摇摇头：“下午臣妾才喝多了，现在皇上还不肯放过臣妾啊。”她的头，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他愣住，继而笑了笑，拿起手上的酒壶一饮而尽，笑道：“既然不配朕喝酒，那就陪朕夜游。朕来这里这么多次，还没有夜游过。”
“夜游，皇上……”
他摇头：“朕可不想听到什么借口。”抬起头，对着亭子外说道：“冷一，宫二。跟着朕，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遵旨！”暗处传来一阵动静，有几道影子闪过，只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安静。
杨默婉知道，那是皇帝的暗卫，据说是十三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排名第一第二，应该是顶尖高手了。
墨景麒要夜游，她怎么办呢。
记得朝堂上的哪些个大臣们，都是以死进谏的。
算了，顺其自然吧。
墨景麒心情似乎不错，拉着他除了行宫，在这月色下欣赏美景。
其实实话说，这深夜，除了月光，没有其他光线。这山远远看去，倒是显得有些恐怖，只是此刻，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突然一颗心也跟着苍茫起来。
看过了人世间的繁花似锦，再看这红尘，谁又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不管是在高堂之上，还是在江湖漂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争斗，利益纠葛，这样子，很容易忽略真正的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
随心罢了，只要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正确与否，只要自己不后悔，那就是想要的快乐。
人生弹指一挥间，也不过是短短数十载，快乐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
墨景麒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望着着月光下的人间，突然问道：“晚上也有别外风味，你觉得如何？”
“皇上说的对。”她无形之间拉开了距离：“皇上，就是这么打算待到天亮么？”
“你觉得不熬么？”他挑眉，重新拉她入怀，有些不满：“干嘛总是躲着朕，按到朕是饿狼？”
“皇上说笑了，皇上是真龙天子，怎么能和狼相比。”心里暗自吐槽，这个皇帝可比狼恐怖多了，经常性的反复无常。
他哈哈大笑，双眼里散发着精光，如同是天上的星星一般，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转身拉着她往山下面跑。
“朕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笑着说道，拉着她从阶梯走，还不忘回头看她。
月光洒在这朦胧的山间，一生暗黑刺绣的龙袍随风而摆，他身材魁梧，器宇轩昂。
人世间的是非，在这里都已经显得尤其不重要了，只有两人。
她有些迷茫，难道他们真的如同是相爱的恋人一般？
不对，他们明明是仇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乌云挡住了月光，光线逐渐暗了。
她不知道墨景麒口中的地方，在哪里。只是渐渐的下起了毛毛雨，她觉得有些不对：“皇上，你到底要带臣妾到哪里？”
“竟然下雨了。”他没好气：“快到了。”脚步急了，拉着她拐角，往前面走去。
本来下的不大的毛毛雨，逐渐变大，在秋雨中浇灌，很冷，冷的透彻，让人咬牙。
她觉得衣服开始渗水，不由的很冷的打了个寒颤，还好他们终于到了。拨开一大片草，墨景麒紧紧拉着她的手，进了一个很宽敞的山洞。
这个山洞，怎么回事。
墨景麒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没想到雨下大了，还真的是奇特，真龙天子也变成落汤鸡了。”
她被他逗得好笑：“臣妾也是落汤鸡。”
墨景麒从身上拿出一块黑色的手帕，手法有些生硬的替她擦着脸上的雨水。
“好。”他嘴角微微勾勒，一开始没有说法，专注的替她擦着雨水，很认真。像是在处理政务一样，吓得她不敢说话，一直到他开口。
她还没说话。
他微笑的脸，低头在她还带有寒意的唇上印下，一直到她的唇，有了温度。才放开，他难拿自语，声音如同是魔音，温柔缠绵。
她的手紧握，心里感觉又什么东西漏掉了，只是一瞬间，太快，让她抓不住。
她闭上眼，让自己冷静，又再次睁开眼，有些淡然的看了看四周：“为什么要来这个山洞，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墨景麒看了看四周，许久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说道：“这里，是朕和若兰。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愣住了，这时候，山洞有风吹了进来，她觉得有点冷。
“那日朕在龙泉山狩猎，没想到遇到了雷阵雨。无意之间躲到了山洞，刚巧遇到了若兰，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他靠在山壁上，完全是放松的，甚至是有灰尘弄脏了他华贵的衣服也丝毫不在意，山洞外面雨逐渐打了，只听得稀里哗啦的雨声似乎是整盆水往下倒一般。
她听了他的话，有些疑惑：“皇上带臣妾到此，就是为了说这些事情？”
他没有回答，眼前昔日的一切丽丽在米，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是让人无法释怀。
若兰的死，是他这辈子都注定无法忘记的事情。
她站着有些累了，索性也坐在他身边：“自古都说帝王无情，像皇上这般多情的，还真是少见，但是，你难道要一辈子停留在过去吗？”
他语气消沉：“现在，还有什么事儿，值得朕去关注的么？”
杨默婉突然语气淡淡：“皇上，你只是在隐藏自己真实的目的罢了。”
他有些错愕，目光不由得朝着她看去，对上了她双眼，淡然中带着随意，撒发着柔和的光，照到了他的心里。
只是在隐藏。
她的声音淡淡的，像是水滴滴入湖泊里。很轻，很柔，却是笔直的打在他的心尖上，让他觉得，无法忽略。
他只是在隐藏。
这么多年来，他在外人眼里，是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脾气暴躁，反复无常，没有人敢惹她，而现在，全都被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戳穿了。
目的被人揭穿，还是这么直接的方式，他觉得像是隐藏许久的伤口被人一下子揭开，无法直视。
“哈哈哈哈……”他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逐渐低沉，抱着她，声音低沉：“朕是天子，有什么事需要隐藏的。”
她心里想道，既然不承认，那她也没有办法。摇摇头：“皇上的事情，臣妾可不敢乱猜测。”
眉头微皱，他的声音由低沉变成嘶哑：“太聪明，有时候并不好。特别是皇帝身边的女人。”
“有时候装糊涂，也挺累的。”她淡淡的回应。
人生在世，装糊涂，多累啊。
“还真是巧舌如簧，朕说不过你。”他笑道。
山洞外面的雨渐渐有了小的去屎，一场暴风雨过后，月光还是出来了，重新照耀整个山间。
雨后，到处都是雨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撒发出晶莹的光。
“皇上，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去吧。”
“也好。”他率先起身，抬腿离开山洞，朝着阶梯而上。
雨后，空气里散发着泥土和草的气味，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鸣叫，整个山间，生机勃勃。
而在此刻，月儿明亮，两颗心也随之交缠。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了解了墨景麒，其实她何曾没想过和心爱的人在这漫步。纵使是人间地狱，只要是两颗心相惜，在哪里就是美得，如果只是勉强凑在一起，没有爱情可言，那便是做了亲密的举动，也不过只是为了完事儿而完事儿。
夜，真的深了。
回到行宫里，她觉得这一天累的要命，倒头便睡，第二起来，全身无力，得了风寒。
以往杨默婉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不错的，但是昨晚上夜深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山间的晚上又比外面总是冷那么一点。墨景麒是男人，身强体壮的没有事儿，倒是连累了她，跟着再养。
这一天一直都烧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都迷糊的，一直都没有清醒。
恍惚之间，只觉得唇上有热度反反复复，应该是有人喂药。
她感觉到了苦味。
只是她并不知道的是，墨景麒一直在身边照顾她，喝药端汤也不假手于人。这个态度，看的旁边的宫女太监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等到她脑子清楚，以及是第二天的晚上。
她竟然睡了两天。
碧水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打瞌睡，蜡烛无声的燃烧着，整个房间安静极了。
她吃力的起来，语气虚弱：“碧水……”
本来就睡得不熟的碧水一下子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突然激动的跳了起来，跑到外面大喊：“娘娘醒了。”
没过一会儿，有脚步声陆陆续续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墨景麒也跟着来了，走到窗前，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柔：“怎么样了，现在感觉头还疼么？”
她晃了晃脑袋：“臣妾这是怎么了？”
“都怪朕，拉着你夜游，你感染了风寒，睡了两天。太医，快来看看皇后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太医上前，望问切问一番之后，才确定她没事儿，只需要好好休养几天就好。
墨景麒这时候脸上才呈现放松之色，替她盖上被子：“朕已经吩咐人熬了药，待会你喝了药。等你病好了，过几天就是百花节，朕带你到京城里玩儿。”
她疑惑，随即点点头，心里想着，这百花节不是情侣的节日么。他们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