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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都有不为别人熟知的一面,比如我沈晓。白天我是举止贤淑的富家女,深夜我是不羁的精灵,这辆血色宝马在我的掌控下仿佛插上双翼,风驰电掣般超过一辆又一辆大大小小的车。

我玩的就是这种心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前两天,一辆银色法拉利如一抹幻影,匪夷所思地在我旁边飘过,我竟然没看清开车的人是男是女,让我心里分外郁闷。我决心找机会和他一较高下,可他一个多星期都没再出现。

我为什么喜欢飙车,除了骨子里隐匿的那点野性外,很大原因取决于我的丈夫韩默。

他拥有高贵的血统,美国哈佛大学的教育,在任何人面前都像个传统的英国绅士。我们两家是世交,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他,爱上他不凡的谈吐、温和的笑容。

我能感觉他也喜欢我,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爱和喜欢不是一个概念。我们的婚姻更像是两个家族的联姻,他在我的面前一直都是谦和有礼、风度翩翩。包括我们的新婚之夜,充满了柔和的索然无味。

我需要他的激情,需要他的疯狂,需要他痴迷的爱。可他从来都没有给我,我在他的面前只能压抑、伪装自己,成为公认的大家闺秀。所以我只能在夜幕下飙车的刺激中寻找精神的出口,我只能这么做。

一个月以后,在南三环,那辆法拉利出现在我的视线,我脚下一给油门,奋力超他。他似乎在和我斗气,就在前面晃悠,和我保持一段的距离,让我无法靠近。我咬咬牙,又大大提高了速度,他也似乎提高了速度,竟然和我展开了拉锯战。我肚子里干着急,满是火气,无处发泄。

出口到了,他先拐出去了,我也赶到出口,正想拐,后面一辆货车飞驰过来,我的车子又横在路上开,在反光镜上看到两辆车的距离已经近得几乎擦上了,我心一横,车子擦着对方的车头就过去了。那个货车司机紧急刹车,隔着车窗就开始骂,问我怎么开车的,难道疯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继续追那辆法拉利。

我和那辆法拉利开着开着,就到了事故多发地段,限速是60公里每小时。正巧一个骑自行车的40岁左右男人在横穿马路,他好像有什么急事,骑得很快。我观察他,以为他能过去。他可能以为我也能过去,但很不幸,直接就撞上了。

我紧急刹车,但车速太快,惯性很大,直接就把车子和人顶出去了。我坐在车里就眼睁睁看着他的后脑勺撞在玻璃上,咣的一声,玻璃全震碎了,然后人从车上滚到地上,滚了好几滚。我坐在车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才敢动。下车后看到自行车横道上,我的车机器盖瘪了,两个反光镜不见踪影。我心想,完了,这次肯定都是我的过失。可被撞的那个男人好像没事,爬起来后又坐在地上,我傻了,不知道怎么处理。

那辆法拉利回来了,从法拉利里出来的是个男人,我晕乎乎的没看清楚他的模样,隐约感觉很帅,留着艺术家的长头发,浑身上下有着那么点桀骜不驯。他打了120急救电话,等到医护人员赶来,帮助医护人员把被撞的人送上车,又把我拽上法拉利,开车跟随救护车去医院。

医院对被撞的人检查后,得出结论是软组织挫伤,没什么大碍。我一颗悬浮的心才放到肚子里,意识到该谢谢这个法拉利男人。他却悄悄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叫我有点莫名其妙。索性先不管,处理事故善后再说。

撞人事件过了以后,半个月里,我一直都后怕,车子不敢开,连坐别人的车都不敢。

我的密友加死党姚佳觉出我的情绪有些问题,百般打听,多次“利诱”,才从我这里知道了缘由。她说我需要放松神经,带我去参加一个热舞派对。我说不好,你是单身贵族,想怎么玩都行,我万一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她冲我眨眨眼睛,戏谑着说都是陌生人,都戴着假面具,谁也不会认出谁的……我心动了,随她去。

我们俩打扮得太新新人类,还戴着鬼脸,我都认不出自己,这才放心狂欢。来参加派对的人真不少,也都打扮得花里胡哨,不过男女还能分出来。众人随着沸滚的音乐尽情扭摆,发泄心底的郁结,更多是男女搭配,黏在一起做暧昧的举动。

我刚对派对的性质有所领悟,想要离开,一找姚佳,她可倒好,正和一男的在幽暗处纠缠劲舞。我了解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玩得兴起就不知道玩到啥时候,怕她吃亏,只好干挺着陪她。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往我身上蹭,都被我强硬地推开,想在我这儿揩油,没门。

此刻,借着迷离的光线,我看清了一个人的脸。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就是韩默,他正和一个女人交换面具。我的心颤了几颤,倒要看看他在这里怎么纵情表现,便躲在角落里冷眼观察。

我从来没看见过韩默衣着那么酷,动作那么有活力,和女人那么忘乎所以地缠绵。看那女人的举止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像个娼妓。我的怒气逐渐凝聚升温,特别是两人很快就当着大庭广众热辣辣接吻,让我真想立马冲过去打他们满脸桃花开,让他们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但我极力克制,我不能公开丑闻让家族蒙羞,秋后算账也不晚。

我转身离开,到了外面扔掉面具,冷静冷静给韩默打电话,他很久才接电话,说正在和客户谈判。我柔声说亲爱的,和客户谈判是不是还要上床谈,小心累坏了。便挂断了电话。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包裹着我,我想放声痛哭。我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我不懂那个女人究竟比我好在哪里。

一辆法拉利在我面前响了两声喇叭,下车的那个男人我记起来,是帮过我的那个长发男人。他有令女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他说他是古力,一起去兜兜风。我可能是被气晕头了,很干脆就上了他的车。他的话不多,恰到好处,让我增添了几分好感。他又放音乐,是许巍的《完美生活》,也是我喜欢的,叫我回忆起了那些天马行空的放浪生涯,一时忘记了好多烦恼。

古力的车开得确实不错,就像施展了幻术,在路上飘忽如闪电。很快就由二环、三环到了五环以外,停在城郊的南岔口峡谷前。

古力说他的梦想就是要开车飞越这座峡谷,创造新的世界纪录。

我听飙车圈里的朋友说过,曾经有人也梦想飞车过这座峡谷,还修过两侧的路等设施,可最终都是车毁人亡,我想应该要他打消这个念头。我说就凭你,开玩笑吧,听说好多人都灰飞烟灭了。

他变得忧伤起来,他说开车飞越这座峡谷也是他女朋友洁的夙愿,可惜她没有成功。我无言。古力又说他的女朋友洁很像我,也喜欢冒险,喜欢飙车……我诚惶诚恐,找不到合适的词安慰他,就说不可能像吧,是你总活在回忆里。古力叹口气,又发动车,说要带我看看洁的照片。我说不清是不是猎奇心态,便顺从地跟到他家。

古力说要我在门口先等片刻,等我进门时,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视线,玫瑰、蛋糕、红酒、一屋子的烛火,满床的花瓣飘香。尤其是那幅洁的大照片,与我几无二致。

我的心头一悸,眼圈润湿,不得不为这份痴情唏嘘。古力说今天是洁的生日,其实想和我一起为洁过生日。

我心潮跌宕,说会的,我们的祝福一定能穿梭时空,她一定能感受到。

我和古力喝酒、聊天,尽情回首那些过去的美好时光,直喝得醉眼迷离,恍惚中,我觉得有人在吻我,我身不由己滑进了温柔的深渊。

第二天,我醒来,古力不见了。我发觉自己赤裸的身体,零散的衣物,知道经历了传说中的一夜情。我想起了韩默,心里有了报复的快感,但又突然有压抑不住的疼,泪水翻滚而出。

我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看到了古力给我的留言。他说对不起,晓。我的良心告诉我不能再欺骗你。你的丈夫有了外遇,就用钱收买我勾引你出轨,想要和你离婚。可没料到我对你一见倾心,完全彻底地爱上了你,所以向你坦白一切,希望求得你的原谅。

我咬了咬嘴唇,抹干眼泪,几下把留言撕得粉碎,我知道必须要找韩默算账了。

当我再见到韩默。他眼眸灰暗,形容憔悴,躲在屋里抽烟,一地的烟灰和烟蒂。哪里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英国绅士样子。

我倒了杯他爱喝的荷式金酒给他,并且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粒药丸放进去,让他丧失所有的记忆。随后我强压愤怒,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夜改变?

韩默把烟掐灭,使劲摔在地上。接过酒,一饮而尽。眼泪流出来,像个无助的孩子。他说从小就活在父母和太多人的关注里,始终都被教导成一个“正人君子”,就像一个木偶,戴着假面具,任人摆布,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是那个女人让他有了超脱的激情和放纵的快乐,让他找回了自己……

我的心扭成疙瘩,厉声打断他的话,说那你也不用处心积虑找人来卑鄙地诱惑我,你想离婚,我们离好了!

韩默瞪大眼睛,瞅着我半天才说,我没有,真的,请你相信我!我逼视他说,真的没有,你别骗我?韩默坚定地摇摇头,张张嘴没说话。我的脑袋咣当炸响,我能感到他说的是实话。我抓狂似的拨打了急救电话,祈求上天保佑还来得及。

幸亏抢救的早,我念了无数的佛,韩默只有轻微的记忆损失,并无太大影响。我想一定要找到古力,千刀万剐。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没几天有了古力的消息。

我出现在古力面前时,他带着几分醉意,正从酒吧出来。我说这么巧,我来开车,咱们潇洒潇洒去。古力并没惊讶,笑眯眯把车钥匙给我,说有美女相伴,夫复何求!

我故作妩媚地笑笑,上车系好安全带,启动了法拉利。古力也系好安全带,坐在我身边,点了一根烟,悠闲地吸着。我放出了悠扬的音乐,心想一会儿就让你忘了哭的调。

我一给油门,车一窜而出,直奔南岔口峡谷。古力显得分外惬意,倒在靠背椅上似睡似醒。车快接近峡谷,我极尽温存地说亲爱的,你真的爱我吗?古力如梦呓语,说当然,当然,亲爱的!

我把车速提到160迈,说亲爱的,为了证明我们的爱情,我们今天就飞跃峡谷,即使不能创世界纪录,也可以化蝶殉情,多浪漫,多感动天地呀,哈哈……

古力终于感到了不妙,瞪起双目,眼看着就到峡谷边了,只剩下声嘶力竭的呐喊了,别,别,不要,不要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悬崖勒马,由于惯性,我和古力都差点儿撞在车窗上,与此同时,古力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是我踩了刹车。我看着他面无血色、双眸惊悚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我冷冷地盯着他问,为什么要害我的丈夫?要是再有不轨行为的话,还有你好看的。

古力使劲捋捋头发,然后双手捂住脸,良久才说,他和韩默本是兄弟,生在穷苦之家。在他们小时候父亲病死后,母亲无力抚养二人,就把他们分送给两家人收养。韩默进了显赫家族,长大后有学历,有财富,有地位,而他则受尽欺辱,沦为了骗子、小偷、小白脸。他觉得命运对他不公平,出于嫉妒,他才让妓女去勾引韩默,而他来引诱我,但没想到他真的爱上了我……

我的脑袋嗡嗡地响,他再说什么我都听不见了,在意识里唯有一件事,我还能修补我那千疮百孔的爱情吗?我该如何面对韩默,面对我们的婚姻呢?我真不知所措了。

一个人的月亮

很多时候,总以为圆圆的月亮会塞满圆圆的回忆,而闭上眼却只是满眼的清凉。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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