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记忆总是像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的,当你以为,你把这涌上心头的感情压抑下去的时候,殊不知这被你压下去的感情,会随着下一波的汹涌,来的更加澎湃。
可能是在这里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吧,就像别人常说的居安思危,或者说是饱暖思阴欲,裴清容这几天发现自己开始做梦了。
时间的断点,就是在原主附在裴清容的身上完成那幅画开始。在这个时间往前,一直到裴清容穿越过来醒来的时候的事情,都没有在梦境里出现过,但是这个身体里面残留的记忆,也就是成长的记忆,竟然随着后来裴清容的记忆,夹杂着出现。
裴清容会梦见元子涵坐在自己的对面,一身华丽,桌上锦衣素食,然后下一瞬间,就是自己父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再一转眼,是裴白芷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前面,那副趾高气昂看着自己,仿佛一个人看着一只蝼蚁一般的施舍,然后再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自己已然躺在这里。
说不上来这是梦还是回忆,这几日裴清容的状态都是这样,恍惚而又模糊,看在别人的眼里明显极了。
萧清让对于裴清容自然是关心的,所以裴清容的异常,他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但是碍于一些原因,并没有直接开口问,反而每天给裴清容讲更多的事情,想要将裴清容的注意力吸引开来,但是很明显失败了。
看着裴清容失常的样子,时不时的就会发呆,有时候是早晨在摆摊的时候,扯着一张布,看着没有人的路口就会突然陷入呆滞,若不是眼睛时不时的眨巴几下,萧清让真的以为这个人是失了魂儿。
不过现在这状态,跟失了魂儿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吧,虽然人在这里,但是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此一个没有心的空壳,还不如失了魂儿。
犹豫再三,萧清让终于开口。
“师妹,你这几日,可是有什么心事不成?若是有什么想不透,看不明白的地方,不如说出来,两个人凑在一起,总比一个人自己闷着强,而且咱们两个的关系,现在我可是你的师兄,师傅把你交给我,所以给师傅带回去一个健健康康的师妹可是我的责任。”
萧清让伸手在裴清容面前晃了晃,想要将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只是那个人的脸虽然转了过来,但是双目依旧无神,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自己。
盯着萧清让看着,裴清容也不开口,也不反对,就这么盯着他看,虽然裴清容面无表情,但是落在萧清让的眼里,可真是心疼极了。
“师妹可是想起了往事?”
萧清让的脸也渐渐的冷了下来,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严肃的看着裴清容,见这人仿佛还没有回过神儿一样,用力抓着裴清容的肩膀,把人摇了摇,裴清容被忽然一阵摇晃唤醒,看着表情异常的萧清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又将问题问了一遍。
“我,我只是会想起一些往事,幼年的记忆和之前刚发生的事儿,交杂在一起,想不明白罢了,时不时的,就仿佛自己被拉到了之前那个时空,看着熟悉的人,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的自己就想去想以前的事,想以前的人。”
说着说着,裴清容仿佛回到了之前那种放空的状态,只是嘴里不停的说着话。萧清让看着裴清容的样子,也没有出口打断她,就这么看着她。
“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沉迷在过去,但是人不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吗?过去已成伤害,我也想找个未来,但是有谁和我一起呢?还不是自己一个人,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寂寞如风,秋月无情。”
萧清让看着裴清容,那副落寞的样子,想要告诉她,这种感觉自己也曾经感受过,而且也知道,这种锥心的疼,但是他不能开口,有些话一旦说了,就连站在旁边观望,恐怕也会成为一种奢望。
“不过这种感觉可真是难受呀,时空交错,迷失自我,我已经不明白自己是谁了,就是连我要做什么,我都忘记了,那么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吧!对于前身,我答应过她,要替她好好守护家人,结果弄成现在这副样子,还把这副身体,弄得如此虚弱,我大概是这世间最不被幸运眷顾的人了吧。”
萧清让看着裴清容这副样子,犹犹豫豫的开口。
“我有一灵药,名为忘忧,只是,只是忘记过去,并不是每个人都敢做到的。”
“忘忧,可是能忘记忧愁,放下回忆的包袱?”
“此灵药,生长于眷恋之地,是一个人的思念到了极致,寄托而出,没有特定的形态,他可能是路边野草,也可能是树上野果,食之忘忧,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只是会将你记忆中,最深刻的东西,此时纠缠你最深的东西给抹掉罢了!我未曾用过,只是听师傅说过,用了,可就真的忘忧,一点忧苦都没有”
“可是,忘记不正是懦夫的作为吗?而且平白无故的丢掉一段记忆,任谁也不会去做的吧。”
裴清容知道,这是逃避的最佳手段,但是难道就此认输,就此逃避不成?
萧清让看着裴清容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话有些不妥,但是对于现在的裴清容来说,忘掉,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哎,算了,你也有你自己的想法,忘忧,我会一直给你留着,若是你挨不下去了,尽管开口便是,不要不好意思。”
裴清容看着萧清让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懦夫只是借口,舍不得罢了,就算每天被困扰,就算是生活被扰乱,更多的人陷在回忆里,为的,不就是,那股眷恋,那个珍惜之情吗?
没了心思,自然就不会再摆摊,萧清让走了,最后也没有回到客栈,而是来到河边,看着潺潺的流水,再往上面一点,是浣纱的人。
木槌高高扬起又落下,带起一阵阵涟漪,惊退一池池的游鱼,与朋友几句轻声笑语,声音传出好远好远,脆若黄鹂。
只是风景虽好,无心欣赏,误了风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