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这样，黑无常，你要是能把我打趴在地，今天就让你们把人带走。要是反过来，就按照我大哥的意思去办。”马面不慌不忙地拔起地上的钢叉。
“好，不过刀剑无眼，要是下手重了，你别喊太大声就好。”黑无常露出得意的笑容，提起斧头往马面冲来。
虽然黑无常的身材就像一只矮冬瓜，但是步速很快，一瞬间就拉近了几个身位。马面使者端稳钢叉，虽然一直用轻蔑的语气对待黑白无常，但此刻他眼神里丝毫没有松懈。
两人照面，黑无常忽然弯腰，向马面使者的脚出手。马面使者原本扎着马步，钢叉亦够得着脚下，于是往地上一插，挡住了斧刃前进的路径。黑无常手持斧头，斧面本与地面平行，但手腕一扭，斧头突然立起，得以从两条钢叉中通过。
马面使者神色一变。斧头已经靠到脚的边上了，再不收势，便要砍中小腿。但是如果收起武器再刺，必然赶不上，马面使者只得再发力，把钢叉往下捅进地面，死死夹住了斧柄。
黑无常似是早有防备，松开了手，张开宽厚的手掌往地面一撑，整个人就倒立起来，双腿发力踢到马面使者头上。马面的嘴本就前突得厉害，这一踢正向着他的下巴。若是中了，说不上有多重伤，但是必定难看。
马面也松开了手上钢叉，别过脸去，双手叠放在前，挡住了黑无常这一踢，同时也受力退后了两步。
黑无常稳稳落地，嘲讽地一笑，一脚踢歪了钢叉，拾起斧头。但是马面离得有几步远，无法拾回武器。
“喂！耍赖啊！不公平啊。”我大叫着。
牛头使者手一抬，把我和爷爷拉起身。
“能打落对手武器，是他的本事，哪有什么不公平。”牛头使者说。
“牛头大哥，马面大哥一定会打赢那黑无常吧？”我正了正衣领，问。
“比武的事，哪有定数。况且，黑无常的本领，本就不在我们之下。”牛头使者继续关注着战局。马面赤手空拳，正疲于防备。
“但是我看他刚才信誓旦旦的模样，以为他信心十足呢。”
“那只是马面贤弟的性格使然，再说，要是输了，就把你们还给他，我们自没有损失。”牛头使者说，“不要以为我们是真心想要帮你，只是素来与黑白无常有点不和，出出气而已。”
看来是我想多了。我回过头，孙彤还站在城门内，身边有两个城卒戒备，倒是没有动武。她捏着拳头放在身前，紧张地看着两人打斗。
“这位老先生，”牛头使者又跟爷爷说，“想必也是高人。”
“使者过奖了，在下只是一小道士，生前犯了错，判官大人开恩，让我任职文书，以功抵过。”爷爷客气地说。
“老先生底子很好，只可惜邪气被抽离——小鬼，”牛头使者挽过我的肩膀，“你看到你师父了吗？”
“哎呀大哥，痛痛痛……师父我找到了，我让玄猫把师父魂体吞进去，跟过来了。”牛头的力气很大，箍得我生痛。
“这玄猫，还是养不熟啊，又爱偷懒，回头还得教训教训它。”牛头故意说得大声了一些。
玄猫听了，不由又往后退了两步，看来没少被教训啊，我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心疼。
马面和黑无常斗得难分难解，两个都已经逐步释放出邪气，动作越来越快。手上没有武器，马面开始使用法术。他匆忙结印，两手往外一甩，抛出了两团黑烟，幻化出两只小鬼。两只小鬼咻地钻到黑无常身后，黑无常转身的同时横斧一扫，便劈开两团黑影。
如此看来，这两只小鬼似乎是毫无威胁，但是既然马面使出这招，定然有他的用处。黑无常大概也想到了，回过身来时，马面已经正好收起了手印。
马面在黑无常转身的瞬间结出了印，黑无常无法看到，也就无法判断他接下来的出招了。但黑无常也没有多考虑，还是勇敢地前冲。马面使者往后翻身，手触碰地面时，有明显的划拨动作。黑无常脚下一顿，为防万一，他选择了起跳，跳过了马面触摸地面的地方。
“孤魂鬼魅，四生浊泥！”马面念动咒语，然后往掌中啐了一口，把刚才抓起的一小撮泥扔向半空中的黑无常。
黑无常正要落地，无处躲避，只得挥斧去劈。那星点泥巴，就像撒开渔网一样，忽然张开。因其粘稠，斧头劈在其中，开了一口子，也马上融补上。黑无常无法破解，一头撞到泥团中。泥团收缩，把黑无常裹得无法自由活动，自然不能灵活落地，最后摔得个狗吃屎。
局外的白无常施一术，从嘴中吹出一股冷风，把泥巴吹干，黑无常得以挣破，狼狈地拾起地上的斧头，又要再战。
“且慢！”牛头使者叫住黑无常，“黑无常，愿赌服输啊。”
“我哪里输，”黑无常用斧被敲了一下胸口，“我也没有一点伤，哪里输啦？”
白无常见情况不对，也疾步上前，劝黑无常：“好了好了，就让他们一回吧。”
“哎哟我的黑爷，刚才可是说好了，谁趴下谁输呢。刚才你趴下的狗屁样，大家可是都看见的，是吧？”马面得了便宜，当然是死命挖苦，转身向城卒问。作为下属的他们当然是配合地哄堂大笑。
“你个丑八怪，使些小手段，你不要欺人太甚！”黑无常仍是不肯罢休，白无常都快拦不住了。
“黑炭头，看清楚这是谁的地方，你在这里，耍不了赖。”马面乐得与他斗嘴。
“够了够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我们回去禀报判官大人，下次来，连同他们也一起问罪。”白无常仍是劝，但是也看得出有点烦躁了。
“都怪你，捉个小魃都害了一身伤，没用！”黑无常觉得颜面无存，竟迁怒于白无常。
“什么？那不是你贪杯的过！我俩回去，找大人评理！”
众人都看呆了，目送着他俩一人一骂地配合着慢慢远离了。
“他们，是故意这样化解尴尬的吧？”我也忍不住揶揄一句。
“小鬼，”马面使者撑着腰来到我面前，耀武扬威地说，“还不赶紧谢谢爷，不然你就逮回去上刀山下油锅了。”
“谢谢马面大哥。”
“叫爷，懂吗？”马面打了一个响鼻，说。
我苦笑一下，说：“谢谢马爷。”
“好了，”牛头使者从地上拔起钢叉，交回到马面手中，说，“先进城吧。你们，跟我来。”
城卒看到上司发话了，也都让开了路，我们跟在牛头身后，终于是进了城隍庙。牛头使者忽然回头，定睛看着玄猫，吓得它不敢跟上。
“罢了，罢了。”牛头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便继续往前走，算是默许了玄猫也跟着进城。
牛头使者把我们带到了靠近城隍门的一间客栈中。厅内有几个城卒在喝茶，看到牛头马面，马上起身施礼，牛头摆手，让他们坐下。这间客栈大概是让城卒休息的地方。我们一行在墙角的餐桌一一落座，玄猫倚在墙边。
“小鬼，你要什么名字？”牛头使者问。
“我叫许雨泽。”
“许雨泽，我是让你来城隍庙接你的师父，但是你来的排场有点大，是怎么回事？”牛头使者坐正了身，有点审问的意味。
“牛头大哥，那晚与你分别后，我继续寻找解手上鬼烙印的办法，最后也顺利解开了，但是这才发现原来我早在小时候就死了，一直是有人借阳寿给我，但是那人又因我而死，所以我也没有阳寿维持，就被黑白无常抓了进地府。我没有杀人，但是有几条人命与我脱不了干系，所以判官判了我刀山之刑。”
“就是我教那人传寿给他。”爷爷补充说。
“是，是我刻他鬼烙印的。”孙彤也说。
牛头大哥拍响了桌子，吼道：“荒唐！你们是在演哪出戏啊？就是说他们两个害你进了地狱，回头你拼了命把他俩救出来了？”
“嗯……”我怯怯地点了点头，说，“牛头大哥你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
“小鬼，这么说，”马面眯了眯眼，说，“你们三个都是囚犯？你们是囚犯，我们可帮不了你，哪怕禀报了城隍爷，哪天地狱的判官来要人，他们有理有据的，城隍爷也得按规矩办事啊。”
“我知道，回去受罪无所谓，我就是为了救出我师父。但是，这位姑娘一直是受人所害，判官把她判刑，根本就不公平。还有，我爷爷，哦不对，爷爷，你回去了还能当文书吗？”我义正辞严地发表了一通，才想起爷爷的去向。
“好孙儿，你就是来给爷爷我挖坑的吧？”爷爷扭着我的耳朵，说。
“好了好了，该不该受罚，不是你们说了算。待我禀报了城隍爷，明天再带你们去问话。”牛头使者起身欲走。
“等等，牛头大哥，我师父他，在玄猫的肚子里，现在可以现身出来吗？”我拉着牛头问。
“现在还不行，他魂识未完全稳定，需要容器。这样吧，”牛头从怀中掏出了一面铜镜，背面刻着阴阳图，“这容器可以保存他的魂识，你们也可以沟通。”
牛头使者走到玄猫跟前，一把捏住它的后颈皮，玄猫半张着嘴，一股黑烟被吸入到铜镜被。完后，牛头使者踢了踢玄猫，说：“快去看岗，已经偷懒很久了。”
玄猫可怜兮兮地起身，三步一回头地出门去了。
牛头使者把铜镜交到我手中，师父模糊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