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诧异，凑上前去。五叔公顺着那个箭头一画一画地写，确是一个“不”字。而当时女鬼下笔，却是倒着画，所以我们一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汉字，最后的一横也只是理解成终止。
“不？我当时问的问题是，你认识我们吗？她说不……那就对了！那个男生见过子寒，但是女鬼没见过啊，所以她回答说不。”若柳清楚地分析着。
“这个呢？怎么能看出是个死字？”五叔公又扶了扶眼镜。
我把纸张转过９０度，把死字对向他，说：“这最后缺了一撇，其他部分组成了死字。”
五叔公眼睛一下瞪大了，又把白纸来回转向看，然后问：“请笔仙的时候，谁站在子寒的右手边位置？”
众人不解这个问题的用意，不由看向了我。五叔公把白纸转到我面前，我仔细琢磨，算是明白了五叔公的意思。
我们把“不”字误认作箭头，指着我左边方向，亦即是召笔仙时子寒坐的位置。而子寒对面坐着若柳，这个“不”正对着若柳，正是对若柳的发问的回答。而最后一个问题，明明是子寒发问，但死字，却是朝我而写的。
“小伙子，这死字，是写给你看的。”五叔公戳着纸张说。
“怎么又扯上我了？这两只鬼到底耍什么把戏？”我端起杯，发现已空了，又烦躁地放下。
“小伙子，你多大？”
“比子寒长四岁。”
“嗯……恐怕这当中，有人在找替死鬼！”
“想要找人替死，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我问道。
五叔公摘下眼镜，靠着椅背，一脸愁容地说：“此言差矣。替死鬼并不是只要死人，便能替换。替死的人，必须是自杀或者横死，才能被当成替死鬼。所以把你引至堕楼，那就是横死。所以常说，多交通事故发生的地段，那是有鬼在找替死，就像我们村路口。人自杀的时候，能看到身边有许多鬼，也是同理，大家都排着队等上位嘛。此外，替死的人鬼两者，必须时辰八字相近，才能瞒得过阴差。所以找替死鬼也不能随随便便。或许是他后来发现你的八字，正合他意。”
商讨了这么久，事情似乎毫无进展，看看表，已经接近半夜了。若柳打了个电话给曼文，曼文说之桃的情况没恶化，她今晚在病房里加个床位，守着她。
挂断电话，五叔公在旁说：“没有变化不代表是好事，秽物存在体内越久，身体越受伤。目前看不出来，但是以后可能体质和精神都会有所下降。此事一定要快快解决。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明天带你们去见个人。”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外婆家。外婆已经等得昏昏欲睡了，看到孙子还是笑逐颜开。众人都很累，没有多话，直接就睡了。更多的谜团缭绕，这一夜睡得也不安稳。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五叔公便已在拍门。众人穿戴整齐，就随五叔公出发。五叔公驾着拖拉机，突突突突地走在乡间路上，清晨和风，稻谷飘香，本是良辰美景，只是谁都没有欣赏的心情了。
到了镇圩。若柳跟熊叔去探望之桃，剩子寒与我，跟着五叔公来到了他朋友家里。他拜访的朋友，原来是辖区派出所的退休所长，跟五叔公上下年纪，仍是精神爽利。
老所长把我们请进屋里，团坐到茶几前，沏起了茶。我左右打量了一下，房子陈设不高贵，倒也别致风雅。在客厅一角，有一处类似儿童活动区，堆着许多毛娃娃、模型、积木，更有一个还原的魔方。我心想，老所长的这个小孙儿也挺聪明吧。
“好茶，”五叔公抿了一口茶，赞道，“老所长还是好品位。”
老所长摆摆手，乐呵呵地说：“都退下来这么久了，不要老所长的叫了，都是老同学。”
“大宝呢，没跟你住吗？状况好点了么？”
“有啊，还在房里没醒呢，”老所长往屋里头看了看，“状况嘛，还是老样子咯，也不强求了，身体能健康就行了。他爸老叨叨说大宝记忆力超乎常人，想让他参加比赛来着。”
刚说完，就听到房里有咿呀的声响，一个人走出了房门。那人揉着眼睛，身穿卡通睡衣，但身形高大，俨然二十岁青年模样。
“哎呀大宝，吵到你啦。”五叔公说。
“爷爷……早，五叔……早。”大宝面部呆滞，口舌不清。我想，这恐怕是有智力障碍。
“呵呵，果然好记性，我这都多久没来了。”
大宝没有理睬五叔公，倒是侧着头盯着我，看了老半天，忽然龇起牙笑着来拉我。
老所长说：“年轻人，大宝想让你陪他玩，你也看到，他确实有异于常人。不过也就是小孩子的心智，就委屈你一下吧。”
“老所长，言重了言重了，小事一桩。”虽然面对一个智障患者，多少有点别扭，但也说不上讨厌，我便随着大宝起身。
大宝把我拉到玩具堆里，也不说话，拨开了几个毛娃娃，捧出了一大只编织草蜢。侨乡盛产葵，把葵叶撕成条，便可以织成各种动物。当地此类的手艺人不少，集市上常有售卖。
我惶恐地接过，细细地问：“为什么给我草蜢？”
大宝嘻嘻一笑，含糊地说：“你喜欢。”
“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草蜢？你认识我？”
“呵呵，我记得，呵呵。”大宝一直笑，我再问几次，他没再说话。
另一边，五叔公托老所长帮忙，查村里是否有过淹死的女生。老所长到走廊打了一通电话，就回来对五叔公说：“我帮你约了老李，他今天轮休，到冰室去和他见面吧。”
“老李？这家伙调回来啦？”
“嗯，处分也处分了，降职也降职了，希望他安分两年，好好退休。”
正事办好，老所长把我们送出门去，大宝一直笑盈盈地朝着我挥手。
“五叔公，这老李是什么来头？”在路上，子寒大声问道。
“他是老所长的徒弟，年轻时常跟老所长一起执勤嘛，所以跟我也熟。”五叔公依然认真地开着他的拖拉机。
“那因什么事被处分了？”
“长辈的事，也轮得到你八卦啦？”五叔公用眼角瞥了子寒一眼，子寒就不敢再问了。
来到了冰室酒楼，一派乌烟瘴气，我俩连打咳嗽，好久才适应过来。五叔公带我们走了一阵，便看到有位大叔朝我们招手。
走到跟前，大叔便跟五叔公打招呼：“哟，老五，你咋还没死啊？”
“呵呵老李，我死肯定叫上你啊。来你俩坐坐，叫李大爷。”
我们刚想叫人，李大爷抽了一口水竹烟，一喷，把我和子寒的话都呛回去了。
“老五，来抽两口。”他把水竹烟筒递给了五叔公，抠起了脚板，说，“想必是这两位年轻人找我有事。”
“是的老李，他们想找十几年前死的一个人。”
“老五，你真会开玩笑，找死人你可以自己去找啊，躺进棺材就能找到啊。”
“哎这烟够呛，爽！多来点。你俩自己问，我忙着呢……咕噜咕噜”
我俩无奈，顶着烟开口道：“李大爷你好。你可记得，十六年前，我们村启智学校关闭的时候，出的那些命案？”
李大爷上下打量了一遍子寒，说：“你年纪不大啊，也知道这事？怎么了？隔了这么多年，又闹鬼啦？”
我们看了一下五叔公，后者完全没有帮我们接话的意思，我们便朝李大爷点点头。
“你们村闹鬼不是第一次啦，找我有什么用？”
“我们是想要知道，那件事里面，除了一个男学生，两个老师，还有没有其他遇害的人？”
“没有吧。诶老五，这事你该比我清楚啊。我们派出所管好几条村，哪有你本村人记得清楚啊。”
“五叔公他也只是记得这三个人，但是我们发现可能不止这三个人，所以特意找你来请教下。刚才老所长说你是几十年的元老，在派出所资历数一数二，要想查资料，问你准没错。”说罢，我给李大爷倒了杯茶。
“嗯，那倒是。现在派出所的小子都唯我马首是瞻。我再想想，想想看。嗯……还是没有啊。”
“那这样。我说得具体一点，不止是学校，学校周边也算；不止是那一年，差不多年月的都算上。有没有特别的事故，女生去世过？特别是淹死的。”
李大爷敲着桌面，细细地想，然后用手指沾起了茶水，在台布上写起年份来。“几年前，王马村废品站起火，烧死了两个，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李大爷看了看我们，我们摇摇头。
“大概十年前，出租屋死了一个女孩，二十岁左右。不过是外地人。”
“外地人，那应该不是。”
“哎呀到底要找谁啊？我想不到了啊。虽说我管辖的村子不多，命案也不多，但是这么多年，记不住啊。”
“我们找的应该是学生。学生出命案，肯定会更重视的！”子寒说。
“学生？嗯，好像是有，一个女生。”李大爷袖起手，认真想着。
我几乎要拍案而起了，五叔公也放下了水竹烟。
“我想起来了。这肯定是你们要找的人。那女生是溺死的，在亚武村的河里发现的尸体。”
“亚武村，是下游！”五叔公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