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忆没得选择啊！
他忍不住苦笑了下，这种形式下，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这场面可还稳的下去？
七天，正是一个他，和国子监都能勉强接受的时限。
萧忆从一开始，都代表“大理寺”说话，但最后一句承诺，却只言“我会给诸位承诺”，并没有准备将他的任性举措让大理寺来为他买单。
至于他自己……最差的结果应该就是撤职了吧。上任七天，被撤职赶回老家，那该是怎样的场面……不行，不能继续想了，正事要紧。
萧忆稳住心神，带着卢荣进入了防守森严的案发现场。
这是一见空荡荡的学堂。但一个时辰以前，这里还坐满了晨读的学子。
国子监的学子大多刻苦，晨读的早，大多天未亮就来读书了。
据在场的官兵反应，今晨早课结束后，一名学子出学堂门时，偶然发现这间西北角的神龛上，供放着什么白花花的物件。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本摆着瓜果贡品之处，竟放着一双被砍下的血淋淋的人手。
这下才引得人注意。
因为神龛摆在角落，位置也高，一般都无人刻意去注意，是以一众学子读了一早晨书，都没发现身旁就摆着被砍下的人手。是以传开后，学子们的反应格外之大。
官兵们没有大理寺的命令，无人敢破坏现场。
萧忆第一次进学堂，饶是知道情况，还是四处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神龛。
神龛上还燃着香，飘出淡淡薄烟。一双修长洁净的手安静的直立其上，五指张开，掌心向天，仿佛是法师作法的双手。
“尸身找到了么？”萧忆问那官兵，显然他并不认为这个被砍下双手的可怜人还活着。
那官兵忙躬身答道：“禀萧评事，后山找到了……一部分，现已搬进仓房，剩下的还在搜寻当中。”
“能确定是昨夜里放上去的么？”萧忆又问。
“这，恐怕不行。”官兵垂首，“这神龛摆放的位置太偏，即便是放上来几日无人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嗯。”萧忆不以为意，转而对卢荣道，“卢仵作，你能判断出这双手被砍下的时间么？”
“是。”卢荣点头，上前查看。仵作没有上级的命令，也是不能随意动现场的。
他查的仔细，萧忆也不着急，只有那官兵杵着流汗。
良久，卢荣才道：“根据断口的伤痕来看，双手是被一刀斩下，干净利落，距离现在，约莫有三到四个时辰的时间。”
萧忆又问：“死者的年龄呢？是学子还是老师？”
“是学子。”卢荣不假思索道，“根据掌纹和指甲可以判断出死者的年龄也在二十余岁。”
少年卢荣验尸的时间或许长了些，但相当的仔细全面。
萧忆赞许的看着他：“看来卢仵作很专业。”
卢荣忍不住心上小小的雀跃起来，这还是他入行以来，第一次被大理寺的官员夸奖。
只听萧忆又道：“死者的手被砍下只有三至四个时辰，所以只可能是昨晚潜入学堂放入的。张队……”
那姓张的官兵队长忙应：“下官在。”
“昨夜里尔等难道没有按照本官的吩咐，日夜值在宿舍、学堂值守吗？”萧忆严厉问。
“萧评事明鉴！”张队长忙道，“事发后下官已调查过，本部官兵昨夜里始终在学堂门口值守，还有巡逻队来回值守，绝无半分松懈！”
“那是否听到有什么动静？”萧忆又问。
“这个下官也询问过……没有任何动静。”张队长擦了擦额前的汗，“但下官敢以性命担保，我部官兵绝不会存在有玩忽职守的现象！”
萧忆没有接话。
他环顾四周，绕着学堂走了整整一圈，突然推开一扇窗，将手在床沿上轻轻擦拭。又换一扇窗，又如法炮制……
他指尖轻碾，立刻有细碎的尘土散落出来。
“张队，学堂靠窗的这一侧，可有官兵值守？”
张队长一愣，答道：“也有的，只是安排没有另一边密集。”
“好，你且去调查，看昨夜里靠窗边的值守官兵是否有听到动静。”萧忆安排道，“另外，今日一早是谁发现的断手，适才在庭院里又是谁带头起哄，都给我查出来。”
“是！”张队长得令，“下官查出后将人带到大理寺好让萧评事审问。”
“不必。”萧忆忙抬手拒绝，“无声的调查，将结果传与我即可。另外，对昨夜值守的将士们讲清楚，说实话的，无论结果如何，本官都恕他无罪，但试图说谎隐瞒真相的，一经发现，杖责二百！”
这一招，萧忆也是跟甄琬学的。在甄琬看来，抓住真凶，远比吹毛求疵的责怪下人或是官兵的过错更为重要，萧忆深以为然。
张队长领命退下。萧忆却没有急着带卢荣去看找到的碎尸，而是望着神龛上的断手，继续揣摩着。
凶犯，好似很寂寞啊……
将断手放在神龛上，给无意经过的人无比震撼的视觉冲击，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趣味。
他不想被发现作案经过，可他似乎又渴望旁人能理解他作案的精妙之处，不希望自己高超的手段只有他一人知晓！否则何以不将断手连同其它碎尸一般扔在后山呢？
萧忆不禁托腮沉思。
你想躲在帷幕后展现才华，也要问问苍天同不同意！
……
随后萧忆直接回了大理寺，卢荣单独去检验了从后山找到的碎尸块。
到了下午，卢荣与张队长的调查结果都前后送到大理寺萧忆面前。
首先是卢荣的验尸报告，与前几具尸体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人在死后被凶手分尸，没有其他伤痕。唯一的区别是，凶手的手法越发干净利落，远不似第一具尸体身上因不熟练而产生有多处刀痕。
另外卢荣也提到碎尸上有野兽啃咬的痕迹，他也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设想。之前四具尸体的其他部位没有被找到，极有可能是丢入后山后，被野兽吞食了。
萧忆又翻阅了张队长呈上来的报告，看完后，嘴角忍不住浮现丝丝无奈的微笑。
果真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