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大理寺里颤颤发抖的小胖子名叫王天材，确实是与萧忆一样同为大理寺评事的王飞英很远很远房的一个亲戚。据说算术不错，再加上王飞英家在京城混的也不错，打点打点就混进了国子监里念书，以谋个好出路。
谁料入学没两个月，就碰到这档子事，如今又被顶上了连环杀人案凶手的帽子。
“你跟王飞英说过这个事么？他答应了？”甄琬担忧的问。
“说了啊，他答应了。”萧忆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还说，反正也就七日时间，破的了可以还王天材清白，破不了我滚蛋了，也能还他清白，无所谓。”
“呃，还真不像那家伙说出来的话。”看来，这次连油嘴滑舌的王飞英都不看好萧忆了。
“哇哇哇……”小胖子王天材声音洪亮，“我要见我堂兄！”
萧忆没好气道：“哎，你堂兄一会儿就来接你了。别闹啊，这几日就老老实实住在你堂兄家里，不准出门，记住了吗？出来小心被分尸！”
“哇！我要见我堂兄！我堂兄是大理寺评事！我大伯是礼部郎中，我不能被分尸……”萧忆的威胁并没有奏效，小胖子哭得更凶了。
“我们先走。”萧忆牵了甄琬衣袖，“这胖子吵得脑仁疼。”
他对守在门前的两名官兵，务必看好小胖子，等王飞英来接才放人。
两人走到外边，甄琬才忍不住问萧忆：“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直接宣布抓到凶手可是大事，大理寺卿他们没有过问这件事么？”
萧忆一听甄琬的话，便自然而然的脑补了其中关切之意，美滋滋道：“没呢！他们这会儿功夫巴不得离这个案子远远的，哪里会管我……啊，方大人！高大人！”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影，萧忆感觉自己的双腿都不由自主抖了抖。
果然是背地里不能说人坏话！一说就被人当场抓现行！
甄琬听萧忆的惊呼，又见面前两个着官服、面色不善的中年男子，立刻反应过来，这两人就是萧忆口中“巴不得离案子远远的”大理寺卿方大人和少卿高大人。
她赶紧把头深深的埋下去，此时不能帮萧忆解围不说，还要确保自己不要暴露身份，以免添乱。
萧忆躬身站在原地，但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两位大人谁也没有说一句话。但他们的表情印证了萧忆的话并没有逃过他们的耳朵。
而此时，屋檐下，竟又缓缓走出一个人。
明明站的最远，却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压力，逼得在场的其他人都心生敬畏。
“大理寺评事萧忆，见过尚书令大人。”萧忆看清了来人，干巴巴的说着。
此时的尚书令沈如晦再不是乔装打扮在他们萧家住了半个月的那个云淡风气的男子了。他身着墨色带暗纹的官服，头发高高的束起，显得庄重威严。
而他如今看向萧忆的神情，也早不是当初那个树影下鼓着掌，赞萧忆“说得好”那般笑意满满，却是冰冷而严肃的。
不过即便看不见沈如晦的神情，萧忆也非常清楚……他闯祸了。
羞愧、难堪如蛛网一般缓缓爬上他的全身。不是担心受责罚，而是觉得辜负了眼前这人的信任。
沈如晦将他从遥远偏僻的金宁代入京城重地，天子脚下，将他从纨绔小混混一举举荐成与他父亲同等的官职，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
可他现在却给他抹黑了。他让旁人觉得，这就是沈如晦带回的人？这般轻浮？沈如晦太没眼光了。
“嗯。”
沈如晦平静的应了一声，目光却越过萧忆，稳稳的落在了身后的甄琬身上……
方大人、高大人，甚至是王飞英可能都认不出此刻的甄琬，但沈如晦一定认识啊。
他要认出甄琬了！他知道甄琬是女扮男装的！
萧忆感到万分的后悔。
沈如晦会怎么想，萧忆居然把女眷带到朝堂重地胡闹？不，不是这样的……
沈如晦安静的看着甄琬。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让锯子一刀刀搁在萧忆的精神上。
“沈……”
“进去说吧。”
萧忆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沈如晦就打断了他。
他将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收回，率先走进了殿内。萧忆忙跟在方大人、高大人身后进入。
甄琬一人被留在了外面，她如释重负，撒腿就一路跑回马车里。
幸好，幸好沈如晦没有追究……
而那几人先后进了殿内，沈如晦不说话，没人敢吱声。
殿内并没有点灯，只有温弱的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也让他们难以看清坐在最里边的沈如晦的神情。
方高两人此刻心中要恨死萧忆了，虽说他们作为大理寺高层，与这个案子也无法完全脱开干系，但只要不是案子的直接负责人，到时破不了案的处罚和舆论都要少得多。
国子监这破案子，虽说他们确实如萧忆所言，将整个案子全权推给了他一个新人，但萧忆若不说，沈如晦只怕也不会想到这一层。
“托萧评事的服，几日后，大理寺就是二皇子直属管辖了。”沈如晦开口，声音平缓的没有一丝波澜。
然而却惊出下座三层浪！
“沈令君！”方大人惊愕，“这怎么可能，自皇上登基一来，我们大理寺一直是属尚书令管辖的啊！”
萧忆的心脏直接沉入谷底，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国子监出了这等恶性杀人案件，大理寺不旦没有查出真凶，还没有加强监管，竟然在昨日里让凶犯再一次得手。”沈如晦叹道，“皇上很生气。”
方、高二人“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萧忆也连忙跟上。
“沈令君！沈大人给我们求求情啊！我们尽力了！”方大人一把胡子的人，趴在地上不住颤抖。
“尽力？”沈如晦轻声道，“尽力就是将案子全权交给一个刚上任的新人？任由这个新人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七日内破案？再准备如何收场呢，随便抓一个学子顶罪完事？”
萧忆入坠冰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