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李副将的说辞，侯爷气的嘴唇发青，脸色发白，一双手抖个不停，这太监王荡早已死去，挂于这城门之外，七天七夜，如今想着这七天七夜委实是轻了许多。
一个被骟了的阉人，竟然如此昧着良心，做了如此歹毒的事，害了忠良不说，试图害了应启昭。
他于家于国，没有任何一丝功劳，没有一丝好处，却偏偏尽做那些老鼠腐蚀柱子的折损的事，缺德的。
想到此处，侯爷看着副将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害怕。
可是事已至此，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用一忠良的命，来换取他家人的安全，这件事情于情于理，终究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侯爷只轻叹一声，瞧着窗外半圆半弯的月色，今个晚上的月色，委实有些不明亮。
“你且去吧，或者你自行了断，我自会想方设法保全你家人的安全，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自己去负荆请罪，或许皇上一怒之下杀了你自己，保全你全家，第二条路便是你们一家包括你都会被诛九族，这便是最后的下场。”
副将早已泪水如麻，他自是没想到事情败露得如此快，这结局便也落了。
想到此处，李副将顿时心如死灰，他苍白的脸色，嘴唇微微抖着，起了一层白色的皮。
李副将抿了抿唇角，发觉苦涩的很。
他长叹一声，仰着头，冲着屋顶看了几眼，方才呵呵笑了出来。
李副将跪倒于地，在地上朝着侯爷拜了几拜，行了礼后，方才转回身去。
走到门口那里，李副将幽幽的回转头看侯爷一眼。
眼神里有着决绝与永别的哀伤，还有说不尽道不尽的那一丝丝哀愁，与不甘心，不舍得。
侯爷的泪水滚滚而下，自己何曾为难过他，只是这李副将做的事……
想到此处，侯也只把头转到了别处，盯着那画上的梅兰竹菊四件，顿时便觉得分外讽刺起来。
李副将回了房里，窗前一杯毒酒，在烛火的掩映下，斑驳的烛泪滚落而下，形成一个小小的火焰。
他脸色苍白至极，手中微微挑着的竹类，落了一滴热烛，落在他手心，他顿时觉得疼得慌，便缩回了手。
李副将再也不想其他事，所有的儿女之情，所有的家族家国之事，尽皆一齐抛开，再也也与自己无关。
自己便再也不是这世上存在的李副将，枯骨一堆，几百年之后，便化作一堆灰尘一滩烂泥便永生永世消失在人世间，曾经来过这一趟，便再也不存在了。
只希望家人安好，因着应启昭念旧情，或许可以照顾家人一些。
李副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泪水滚落而下，落在酒杯处，与酒气混合一体，便分外多出了几分死亡的气息，冷冷的，如在夜场修罗遍布者的气息，形同着窗外的月色，这阴暗的见不得光，阴潮潮的让人觉得甚是不舒坦……
血丝顺着副将的唇角，滚落而下。
李副将的面前闪现各种画面，生离死别……
李副将临死之前留下了些许证据，还有一面书词，书中百般忏悔，说自己不应该做了这种糊涂事，陷害忠良，偷了图纸，却偏偏是给了别的用处，导致戎狄大军还未曾与自己交战……
于是因了这一遗书，却引起一顿朝廷间的奋战与轩然大波。
有人说这是假的，说着李副将何苦如此，若真的有心想要认罪，且与皇上说一说便是。
何苦如此，非得气死不可吗？
其实这些话等于白说，这些人都知道，主要是李连玉认得这等罪，罪过自然不轻，甚或是判了个灭九族之罪，更是他担当不起的。
这等事自也是传入应启昭的耳中，应启昭却早已一把泪水洒落在墓碑前，哀怨不成声。
“爷爷……终究不过是杯弓蛇影罢了，可是爷爷你可知晓，如今这里副将虽说认了此事，这个钟环节，个中缘由，爷爷比谁都清楚，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完应启昭叹了口气，只一杯白酒洒在爷爷的墓前。
浓烈的白酒洒在石碑上，顿时传出来扑簌簌的声音。
爷爷生前的音容笑貌，早已在耳中，眼中扎了根，自是不曾忘怀半分。
只是瞧着墓碑，却想着爷爷早已枯骨一堆，万年的老将军，终究是毁于小人的谗言与迫害。
应启昭顿时觉得心头火起，恨从胆边生。
这李连玉阴狠毒，害了爷爷不说，还害了，远在西北那日一战，便死伤无数的将士。
这李连玉死不足其罪。
突然，应启昭的面前浮现海棠那张有些哀愁的脸，这几日委实是有些冷落了她。
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着每次见着海棠，便不由得想起爷爷的事，心里便莫名多了几分难过。
却又想着侯爷便是参与了此事，心里更是觉得废得不平，是这么即来即往的，只在今日，一时拨开雨雾见明月，心头的阴霾便开了。
恰在此时，有人站在他身后，安静的形同落叶坠地，没有丝毫声响，不知这人从何时来的，落于他身后，他竟未曾有半分察觉，方才察觉了，这才转回身去，却看见是海棠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应启昭吃了一惊，好好的哭什么，好好的一张脸，生生将妆容都哭花了。
应启昭想到此处，便不由得感伤起来。
他缓缓的伸出手去，朝着海棠：“莫要怪罪我。”
海棠只是走上前去，神情瞧不出情绪的，看了应启昭一眼，随即又侧过身去，朝着又老将军的墓前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响头，方才抬起头来。
“老将军以自古英勇无敌，自是风光享尽，荣华享尽，却不曾想着，遭了这种小人的陷害，这小人早已认了罪，服了法，今天却是生死两茫茫。”
“可是爷爷你可知晓，尘世间的为人为事，自是有着千方百计的漏洞给别人钻着，买一个狗洞钻的好的，别害了人家。”
海棠若有所指的说着，未曾抬起头来看，应启昭一言，只是觉得越发哀伤了起来。
时过境迁了，应启昭的声音变了几分沉默，暗暗带着几分难言的……
他轻轻的走上前去，抚起海棠口气，极低的：“何苦这么做，爷爷若是在天有灵的话，他自是会为你感到开心，”
海棠不再多说什么，只一张脸越加沉默了起来。
回了府里，海棠带着难言的轻松，这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终于水落石出了。
虽然这件事情是李副将所为，可是爹也有数的
其实侯爷心里自是有数，除了海棠自是难过，而应启昭那边早已误会连连，不是自己一时可以解释得。
海棠回了府里，心里思绪难安，想着应启昭临走之时和自己说那番言辞。
“我三年须得闭关，不再接见其他客人，若是你有事，必然直接找过来就是。”
应启昭闭关三年，辞官回家，守墓三年。
这三年何其长又何其短，只是这三年可以发生很多事，也会成就很多事，自是百般成就，不如那破坏的多。
人生便不能成全，不得圆满了，若是有心反悔，他日便也觉得没什么机缘。
终究是与应启昭解开了这心结，不管机缘如何也罢，人生不得圆满也罢，这日子久了的，自是知晓这生活厉害的几分。
人若不是会精打细算的算计别人，算计朝廷，又怎会无法算计，只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便算尽了自己来。
侯爷百般觉得不是滋味，想想这李副将是自己的手下，当初若不是听从了李副将的怂恿，又怎会口出恶言？
想到此处，便越发觉得面孔膨胀，心里不安起来。
他远远的瞧着海棠，便招呼着海棠，示意她过来。
海棠款款而行，步子不紧不慢，悄无声息的到了侯爷的面前，方才站定。
她扬起一张清秀而有些妩媚的脸，表情淡漠，瞧不出什么情绪，使双眸里的星星点点，如同这孩子的灵气，始终未曾离去半分。
“爹知道错了，就莫要在生爹的气了好吗。”
海棠心头一动，一向高高在上的父亲与自己低下头来说了这种话，自是让他有些吃惊，却瞧着候爷那一副行销日瘦的脸，便越发觉得侯爷这几日也不好过。
想到此处，她软了几分口气：“爹，时过境迁，把这件事情忘了吧，有老将军已死，很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既然是遗憾，便由不得我们去弥补，任由他去吧。”
侯爷叹了口气，抬头定定的瞧着海棠：“说的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如今朝中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是我手中出了叛徒，只是这叛徒与我来说却是何等珍贵，可是他却好好的路不走，偏要做了这等害人害己的事。”
海棠听着侯爷口气里带着几分感伤，失望和落寞，她知道是这一员大将，让她的心里甚是不舒坦。
“爹，莫要再想那些事了，已经过去了许久。”
侯爷只是点了点头，却再也不说什么。
人人都说嫁出去的姑娘都是白眼狼，泼出去的水罢了，从来不会给娘家带来几分荣耀，却还偏偏总是又打又吵又闹的，委实是不像话。
如今瞧着海棠还未曾嫁出去，且心心念念的想着都是应家那臭小子，想到此处，侯爷有些不对，却也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且罢了，仍由他们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