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爸被打了？
夏筱一下子全然懵了，她好久没反应过来。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女人正递给她一些跌打的伤药，她的脸上带着怜悯之色，“你拿回去给你爸涂一涂吧。”
夏筱接过，鞠躬道了声谢，便迅速地抬脚跑回去。
等到她上了二楼时，她已经气喘吁吁，门是开了的。
她三步作两步进去，“爸？”
夏为正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外套随意地搭在身上，他盘着腿，用伤药给自己抹伤。因为碰到伤处，他疼得咧开了嘴，露出一口半黄的牙。
夏筱的那一声他没有听见，只专注地抹药。
“爸。”
夏筱又喊了一声。
夏为惊讶地转过头去，见是夏筱，又慌忙地将手中的伤药藏在沙发下。但明显的，夏筱在跟前，他怎么藏也藏不住。
“爸，你怎么了？”
夏筱走过去，拧着眉问，声音很严肃。
“没什么，”夏为在夏筱认真的眼神里立马改了口，他抓了抓头发，看着很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哪儿了？”
“背，背部。”
“怎么摔的？”
“就是不下心摔的，”夏为有些心虚，怕夏筱发现他是因为赌而欠钱不给所以被打，但同时又有些不耐烦，“你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问你爸的？”
“爸……”夏筱的声音有些哽咽。
夏为抬起头，见一向都不爱吃的夏筱眼里盈满了泪水，他的心一抽，“你哭甚，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爸，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打了？”夏筱站在那里没动，手里的伤药却被她捏得变了形，“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夏为突然把沙发上的枕头往地上一扔，面色有些寒，“你这孩子，怎么讲话的？难道在你眼中，你爸就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吗？我说了以后不赌就不赌。”
说完，脸色仍旧没有变缓，他牢牢地盯着夏筱，一定要夏筱点头赞同他说话算数似的。
夏筱以前也见过夏为生气，不过那是闷生气，夏为这个人当时爱赌，但是他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乱对夏筱发脾气。
如今，那些不会说话的桌桌凳凳换成了夏筱，夏筱突然有些怕，她往后退了一步。
夏为现在的这个眼神太吓人了。
见夏筱往后退，夏为的眼神黯了黯，但他同时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就这样过去，若是女儿心中仍旧有疑问的话，那么他以后就没有安生了。
必须得熄灭女儿的这种念头。
于是，他朝夏筱吼了一句，“说话呢？你爸我为了你搬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说了不会再赌就不赌，你怀疑你爸你对得起你爸我吗？”
眼泪簌簌地从夏筱的眼眶里掉下来，就像是不要钱的金豆子似的。
“爸，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慢慢地走进夏为，手拉着他衣服的下摆，小时候只要她惹夏为生气了，只要这样做，夏为就会原谅她。
果不其然看到夏筱哭得伤心，夏为心里越发心虚，心疼之情也随之产生。
他摸了摸夏筱的头，岁月在他的手上留下了生活的痕迹，因为过去的苦日子，夏为的手很粗糙，然而也因为经常赌，他的大拇指下面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别哭了，你知道你爸我从来看不得你哭。”
“爸，我们来到这个城市，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前两天班级有个模拟考试，我仍旧是全年级第一，我会更加努力学习的，等我长大了，我会好好赚钱养你的。”
夏筱边抽抽搭搭边说着心里话。
夏为的眼眶也渐渐红了，他伸出手，粗鲁地抹了下眼泪，心里暗暗地唾骂自己，下定决心以后真的不赌了。
“乖，别哭，你爸我还疼着呢，你别哭了，来给你爸我抹一下药，还有些地方我够不着。”
“嗯。”夏筱的声音里仍旧带着鼻音，“这是顾阿姨给的伤药。”
夏为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她是个好人。”
接下来，父女俩一个抹药一个坐着，都没有说话。
大厅里安静得很，夏为突然有些不自在，但平日里他脸皮厚得很，故而也看不出来。
给夏为抹完药后，夏筱洗了个手，出去把上午买的菜拎进来。
晚上夏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下午她给夏为抹药时，明显地感觉那伤痕不是摔倒的，一处又一处，感觉就像是被人打的。
但是夏为又说不是被打的，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夏筱又是一阵犹豫。
眼泪又淌了出来，夏筱没擦，她钻进被子里，任泪水静默地与被子润湿。
夏为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他是疼的，全身都疼。妈的，那群孙子下手可真狠，平日里可看不出，长得一般般，却没想到打起人来这么狠。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接着又躺回去呻，吟起来，但是他可不敢发大声，这租的屋子隔音效果不太好，若是被夏筱听见了，又是她一串串眼泪了。
夏为人虽不混，他不打女人，也见不得女人哭，但他好赌，赌得倾家荡产，再他又一次把家里的家具都赌没了后，他的老婆江丽终是受不住跑了。
说是跑了，后来她寄来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上面已经签了字。夏为看了，沉默了一晚上后，第二天红着眼睛签了字。
因为赌，他的老婆已经没了，可不能再因为赌，让他的女儿也没了。
女儿夏筱一向是他的骄傲，成绩好，人又孝顺。
夜很漫长，父女俩睁眼到了三更，才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夏筱心中一直揪着。
夏为一直不知道，在她妈离开之后，她又见到过她妈。
那个虽然憔悴却依旧漂亮的女人，蹲下身，和她一样高，很温柔地问她，“筱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
夏筱没摇头也没点头。
江丽又问了一次。
夏筱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若是也走了，那爸爸怎么办？谁来照顾他？”
这个时候，江丽肚里已经揣了个新宝宝，不过只有两个月，肚子没有显示出来。
此时，夏筱十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