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找玉帝聊聊,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自懂事儿那天起,我就被村民们公认为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孩子。我会在每一个清晨早早起来,把邻居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我会省下微薄的零花钱和利用短暂的空余时间,为各级扶贫机构带头募捐和摇旗呐喊;我还会毫不犹豫地扶起摔倒在自己面前的老奶奶……总之,从小到大,与好人好事沾点边的活儿,我都不含糊!
我从没怀疑过“善有善报”之类的至理名言。然而有生之年里,“厄运”长期与我寸步不离也是不争的事实。我首先是个孤儿;我还在六岁时因挤幼儿园而胳膊伤残;从八岁起又得了另一种怪病,动辄全身皮肤发炎,痛苦不堪;我在十岁时旧伤复发,一只胳膊彻底失去了知觉;两年后我又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姥姥,那是我记忆中唯一的亲人;其间我还怪相丛生,包括个子矮小、眼睛突兀,因不生头发而从没找对过头和脸的分界线……好在今天,哥儿们总算是“功德圆满”了——为了庆祝自己的十六岁生日,我刚站在蛋糕店橱窗前发了一小会儿呆,就被一辆刹车失灵的环卫车撞了个正着,当场毙命!
老天爷,这就有点过分了。冲我前半生做善事儿的猛劲,你怕日后天堂拥挤,名额有限,所以提前超度我,也不难理解。但哥儿们怀揣着一颗至善仁心,生不如死了这么多年,临了却被辆垃圾车给草草打发了,说得过去吗?
太冤啦!我睁着眼睛就奔了天庭。
蹲南天门接待室候了半天,终于盼来了小秘书的传唤。
玉帝听完事情的经过后,态度还是相对诚恳的,和风细雨地问我:“你叫啥名字来?”
我没好气地回答:“黄冠衣!”
老领导一扭头,身边小秘书立马跨步上前:“小刘!你亲自到微机室查一下生死簿,看这几天,有没有个叫黄冠衣的来报到!”
说归说,神仙工作效率就是快,不一会儿,来了:“老板,没有黄冠衣,黄冠衣应该还有十六年阳寿……不过,今天倒是应该有位叫禽冠衣的来报到。”
玉帝大惊:“完了完了,又整错了,唉,小伙子,这段时间电脑老有病毒,一定是给搞错了!”要不说大单位的领导就是务实,老头儿开始慢慢踱到我身边,和颜悦色地拍着我双肩,语气也很让人受用:“小子,现在让你还阳,死而复生,是不可能的了,这天有天规,否则就乱套了。嗯,要不,再让你投一次胎,活到十六岁。”
联想到自己那不堪回首的成长之路,我赶紧婉言谢绝:“老爷,别介,老十六十六地整,这不是拿我的夭折……游戏人生嘛。”
我的不满,顿时令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嗯,倒还有个法子。”面色犹豫的玉帝一张嘴,我就知道准没好事儿,果不其然,“这十六年,在人身上算不上善终,但又不能给你多加寿限,要不,让你保留记忆,选个其他的物种……投了?”
“让我当畜生!”我反射般暴跳如雷。
还是身处基层的小刘兄弟富有正义感,毅然制止:“畜生,是坚决不能当的!”我忙深情地含泪望过去,以表谢意。对方开始不好意思地搓着小手,柔声解释:“玉帝老爷,因为最近老出差错,畜生的名额已经满了,目前,只剩甲壳类、两栖类、爬虫类……”
什么?我就差没用眼光杀死他!
接下来,二位神仙哑口无言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我开始深深地感受到了那四道目光的轮番注视——唉,做个神仙,也不容易啊。
“什么东西……能活十六年?”我有气无力地问道。
小刘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大步,轻声呶喏出两个字:
“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