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月惊蛰与春分之间，理应不会像四月清明与谷雨那样多雨，不过今年却提前下了雨，而且是雨夹雪，气温在二度左右，整条街道因此都被雨幕包围着。
夏子成和钟明月从广洋百货珠宝专柜走出来，商场前的人行通道盖有天棚，从底层走到警车，步行需要八分钟。
新上市的产品和品牌杂志在近处的投射影像中频繁出现，《最推理》杂志是最近上市的，夏子成虽然没有看过，不过听说很好卖。时下年轻的男女，已经逐渐进入热爱推理小说的黄金时期，带动市场的是来自日本的推理高手东野奎吾，还有岛田等推理之神。
走出商店街，就没有东西可以遮挡雨了。虽然是下雨天，他们还是懒得带上雨伞，所以只好快步向警车跑去。
孔雪已经失踪五天了，刚刚从小古派出所那边传来消息，所以他们准备前往。近来，调查珠宝专柜已经成了习惯。
“真他妈讨厌的天气。”钟明月抬头看着布满雨幕的天空，忍不住咒骂了句，随后打开车门跳上去。
“天气虽然讨厌，不过还好目前有消息了。”夏子成打着火，一边往中央大道南边的方向驾驶。车窗外的雨刷不断地上下滑动。
破旧的住宅外墙被雨打湿，变成泥土般的颜色。王丹租住的房子外已经围起警戒线，夏子成和钟明月在刑警张南带领下拉起警戒线，走了进去。细小的雨毫不客气地打湿他们的全身。对于警车停泊在外面的马路上，好奇的人还是向这边张望。看情况，人群围观的热潮已经过去。
向看守的刑警打过招呼后，他们进入二楼的厨房。厨房内亮着灯，映照着底下的刑警和法医。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发霉的气味与腐烂的臭味，还有消毒水的难闻气味。他们站在厨房门外，接过现场刑警递过来的口罩戴上，注视着里面的情况。其他人也戴着白色的口罩。
“哎，真是辛苦了，这么大老远跑来，而且是这种鬼天气，真是倒霉透顶。”所长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做我们这份工作，还能够抱怨辛苦吗。”夏子成脸上露出苦笑。
“我早就预感她会出事了。”钟明月探头向里面张望，双目充满惊惶。
“目前是什么情况？”夏子成稍感紧张，他已经推断到出事的是失踪一阵子的王丹。
“法医正在处理，不过……死者是名女孩，而且……”所长脸上表现出惊慌的神色。
连身经百战的所长也如此，想必此案非同寻常了。夏子成瞥了眼钟明月，见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法医面前不能够看仔细的尸体。他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一股莫名的悲伤瞬时涌上来。妻子死亡的印象一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忘却，而且心比起以前来，更加地刺痛。“到底怎么了？”
“死者是名无头女尸。”
“无头女尸？”夏子成和钟明月几乎同时震惊地瞪大眼睛，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
“是的，因此目前还不能够确定死者的身份，只能够等待法医勘查的情况了。”
“头部呢？”夏子成慢慢镇静下来，问。
“并没有在现场发现，目前不清楚在什么地方，看来这宗案件真是让人头痛。”
他们的眼神互相默契地对望着，彼此心中惊讶。他们办案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这么离奇的案件。“无头案件？”夏子成喃喃自语。
此时，身材高大的法医站起来面对他们，“死者是名女孩，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左右，是直接给凶手刺伤胸部，然后割断头部。”
“死亡时间？”夏子成问。
“大概四五天，具体的时间需要解剖才能够明确。”
“凶器呢？”
“应该是匕首之类细小的刀刃，或者电锯。”
“让钟队长确认下死者的身份，然后立刻送去解剖吧。”
法医点了点头。
法医已经用白布掩盖尸体。钟明月从他们身边钻过去，全身微微打着冷颤。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还是无法相信。
他把发抖的双手压在脸上，一直往头部推上去，咬了咬牙，然后叹口气，端下去去揭开白布。
当他看到死者白皙的左手腕，几乎要跳出心脏的心依然怦怦直跳，但不由松了口气，站起来注视着夏子成，扭曲的脸上渐渐露出平和的气息。他咽了口水沫，嘴角动了动：“不是王丹。”
夏子成甚感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后眉头紧锁。“到底怎么回事？不是王丹的女孩死亡在王丹的房间里。”
2.
尸体送走之后，小古刑警即将要进行走访排查。而留在厨房内的所长双手习惯性地撑着腰，叹着气说：“依你们调查的经验，怎么看待此案。”
“毫无头绪，最重要的是鉴定是死者身份才能够调查了。”钟明月紧绑的神经慢慢松起来。
夏子成环顾着房间，眉头紧皱，抽出香烟来，分别递给所长和明月，然后点着自己的。猛吸一口眼，放松神经，已经成为思考的习惯。
“夏队，”所长说，“你觉得呢？会是什么样的凶手？”
夏子成摇了摇头：“一点也看不出来，不过如果死者不是王丹，会是谁呢？”
“想必会与王丹认识的人吧。”所长疑惑地注视夏队。
“难道会是她？怎么可能呢？”钟明月恍悟过来，几乎震惊道。
“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夏子成再次将视线移到死者死亡的地方，“从现场的情况看来，凶手是死者认识的人，所以凶手才可以近距离地杀害死者，衣着整齐，没有打斗的迹象便是证据。”
“如果是这样，凶手和死者到底在这里干什么？”所长接着提问。
“假如死者是孔雪，凶手是王丹，王丹约会孔雪过来这里，可能孔雪知道王丹的行踪，或者其他的原因，所以王丹才将孔雪杀害。”
钟明月忽然想起之前询问孔雪的时候，似乎有事情隐瞒着他们，可能就是王丹的行踪，如果推断正确，那么孔雪为什么要隐瞒呢？
“不可能，据我了解，王丹就算拥有强烈的杀人动机，完全没有胆量杀人，凶手可能另有其人，至于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呢？”钟明月在脑里搜索一遍，想不起有谁和王丹如此亲近，当然除了自己。
从现场看来，房间和客厅积压成薄薄的灰尘，看来王丹失踪后应该没有回来过，不过为什么约会死者到这种地方来将她杀害呢？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现场的情况，窗门完整无缺，看来凶手并不可能从窗外进来和逃走，而极有可能就是凶手拥有房子的钥匙，另一个可能就是凶手具有开锁的手法，不过后一者可能并不值得信任。
“看来是一宗密室谋杀案了，不过让人费解的是，凶手为什么要割断死者的头颅呢？难道是让刑警无法调查死者的身份？”所长将抽完的烟抛在地下，用脚踩熄。
夏子成看着钟明月，两人随后点了点头。夏子成看到密封的厨房墙头上安装着一个抽风口。
据报案的李盈盈所说，她的厨房和王丹的厨房是相对的，她就是嗅到一股特别的臭味才报警的。李盈盈就是租住在王丹隔壁那位女人，之前夏子成和钟明月询问过。
当时她打电话到小古派出所，向电话员说明臭味的情况，电话员将情况向所长汇报之后，一看地址是钟明月队长未婚妻王丹的房子，便预感到发生什么事情。
赶到现场的时候，从外面的确能够闻到一股奇特的气味，不过要仔细闻才能够闻出来。破门进入里面之后，在厨房里发现一名无头女尸，吓了他们一大惊。
另外，据李盈盈所说，大概四五天前，她并没有看到王丹或者可疑的人物出现在这里，而且完全没有听到争吵或者电锯的声响。
3.
解剖报告如夏子成所意料的一样，于发现尸体的第二天中午送到小古派出所。解剖的结果和法医推断的大同小异。死者死亡时间是本月十三日深夜十一点到十四日凌晨三点之间。也有可能提前到十点半，因为尸体已经腐烂，死亡时间已经无法准确。并且死亡时间过长，尸体腐烂不堪，所以解剖后直接火化。
夏子成将解剖报告和从古城那边取来孔雪的资料进行了对比，发现有以下相同的地方：血型同为A型，年龄同为二十五左右。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线索。而且这些线索，并不能够证明什么。为了确认死者就是孔雪，他们带上拍摄死者身体的照片回到古城。另一方面，他们根据孔雪填写入职资料，召开了专案组会议。
王丹左手腕上有块坏死的皮肤，是女孩子时候不小心被开水烫到的，一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钟明月当场便确认死者不是王丹。但从死者身上拍摄到的照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证明死者就是孔雪，唯一的证据就是死者大腿上有块胎记，不过这种胎记似乎很多人都拥有，所以就算确认孔雪大腿上拥有这块胎记，也不能够完全证明死者就是孔雪。但是有一种可能，如果孔雪大腿真的有这块胎记，就算别人一样拥有，死者就是孔雪的机会就比较大。这种可能当然是排除可能出现类似的情况。
由于孔雪和朱老板是情人关系，所以第一时间他们便找上他。之前对他十三日晚上的行踪进行了调查，发现他完全拥有不在场证明，因此已经对他排除了嫌疑。
朱老板看到照片后，指认孔雪的确拥有一样的胎记，而且是在大腿的左边，按照提供的情况看来，十分巧合的情况应该可以排除在外，但并非绝对的表明死者就是孔雪。
推断死者是孔雪之后，他们立即派出刑警到孔雪的故乡了解孔雪情况，——了解情况之后，当然没有什么发现，另一方面，开始着手对孔雪的朋友，包括认识孔雪的人进行了调查询问。但是调查的结果完全出乎意料，没有一个人拥有杀人动机。
会议推断案件结束之后，主任还谈起新闻媒体目前的情况。新闻媒体将此次的案件和地铁谋杀案联系在一起，当然目前他们还不知道死者的身份。一个月不到，接连发生两宗谋杀案，给市民的确带来一些困扰。公安局长和市委，已经下了死命令，刑警大队必须尽快破案。但是按照目前的线索看来，他们却是毫无头绪。
就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线索完全断的情况下，邹青的一个电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据邹青所说，他们的老板娘苏静，原来以前和孔雪单独见过面。邹青之所以肯定，是因为昨天老板娘前来珠宝专柜，看到她，才突然间想起和孔雪单独见面的女人原来就是老板娘。
根据此条线索，他们便前往紫菀公寓。调查此案的过程中，他们已经掌握到朱老板所在公寓的区号和房门号。
钟明月按响了312室门边的对讲机，“谁啊？”里面传出了尖锐的麦克风声。
“你好，请问是苏静家吧。”他多少感到无趣地对着圆窗似的器械回答。
“我是，你是？”
“刑警大队副队长钟明月。”
“刑警？”对方好像很震惊，一时说不上话来。“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钟明月向她讲明情况之后，里面的电话便挂了，接着听到拖鞋的脚步声向这边传来。
防盗门内的房门打开，一名看起来显得贵气的妇女脸色略显苍白地上下地打量着他们，看起来她还是很怀疑他们的身份。钟明月在心里苦笑，两名英俊男被人看作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夏子成敏锐的目光，第一眼就从对方的眼神看出担忧。有钱人担心假扮刑警的贼进屋抢劫，是很正常的现象。他不紧不慢地掏出刑警证件，翻到有证明的那一页。
对方认真地看了下，确认对方是刑警才打开防盗门。
公寓的装修看起来比较豪华，一般白领单靠工资，想必一辈子也无法达成购买这样房子的本钱。
一进入室内，他们便闻到一股药味。
他们在客厅坐下后，钟明月便说：“很抱歉，休息的时间前来打扰你。”
坐在他们对面的苏静握成拳头的右手放到嘴边，轻轻打了个咳嗽，说：“这倒没什么的。”
“看来苏女士是感冒了。”
“不错，近来天气的缘故，感冒的人特别多。”
“既然如此，我还是有话直说吧。”钟明月见夏子成从怀里掏出笔记本，然后注视着苏静，问：“请问苏女士认识你的员工孔雪吗？”
“孔雪？这个小妖精，怎么会不认识呢。”苏女士一说起孔雪，立刻来了气，看情况她已经知道丈夫和她偷情的事情。看样子，真应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的古话。
“如此说来，苏女士已经知道朱老板和她的关系？”
“不错。大概上个月中旬，丈夫的手机放在房间里，而他去洗澡，这个时候，手机信息的铃声响了一下，我不经意看了，竟然是孔雪发来的一些肉麻的情话，当时，我便猜想到丈夫和她是什么关系。后来我暗中打听，原来孔雪就是丈夫的女员工。为了继续挽留丈夫的心，我假装不知情，暗中找孔雪谈了话。”
“你和孔雪见了几次？”
“嗯，算起来只不过是二次。”
“具体的时间？”
“第一次……好像是上月底的时候，在一家咖啡馆约会她见面。”
“在鲁磨路购物广场一楼的咖啡馆见面吧？”
“你们怎么会知道？”苏静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时不知所措。
“这是我们的工作，不方便和你说清楚，至于第二次见面的时间，是最近吧？”
“嗯……是本月十三日的晚上吧。”
“什么？”钟明月几乎惊叫出来，瞥了眼夏子成，然后接着问，“确定是十三日吗？”
“这点应该没有错，当晚丈夫的女同学生日，大概七点半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她，约会她出来，想让她离开丈夫。”
“七点半的时候？”钟明月想起潘蒽的话来，当晚八点之前，孔雪接到电话，然后就出去了，看来如果推理不错的话，孔雪要出来见面的人就是苏静。“见面的地点呢？”
“鲁磨路购物广场一楼的咖啡馆，叫晨晨咖啡馆，因为咖啡味道很不错，所以我经常到哪里去。”
“见面的时间呢？”
“大概八点半我到了哪里，随后她便来了。”
“可以说下谈话的内容吗？除了要她离开你丈夫的身边，还谈了其他内容吗？”
“这个……好像没有了，不过期间她电话响起，而且我发现她听了电话后显得很慌张，具体的原因我也没有问起。”
“听了电话后开始显得神色慌张？有没有听到是男人或者女人打电话来的？”
“好像是男声音吧，具体就不能够明确了。”
“男声音？而且不能够明确吗？”
“是的。”
“意思是说也可能是女人打来的。”
对方点了下头。
“谈话的时间到什么时候结束呢？”
“大概十点吧，因为没有谈妥，所以我很生气地走了。”
“你离开之后就去了哪里？”
“直接回家，因为担心儿子独自一个人在家，所以就直接回家了。”
夏子成开始停止记录，沉思片刻，觉得没有问题要问，于是向对方提出离开，并说了打扰的话。
往公寓大门走去的时候，钟明月说：“苏静如此坦白，嫌疑倒是不大。”
“也不能够这样说，或者她早已经猜想到我们前来调查，所以才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但有谁知道她会不会说谎。”夏子成眉头紧锁，开始思考整件案件的过程。有一点甚是让她疑惑，就算苏静拥有最大的杀人动机，但是和王丹的神秘失踪，还有妻子的死亡有什么关联呢？
钟明月看着他近来开始消瘦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