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黎轻手轻脚地脱下外套，换好鞋子，慢慢走到她身边，什么也没说，就盯着他的背影看。
他想知道，司徒美到底什么时候能发现他回来了，看他一眼。
可他等啊，等啊。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直到月上枝头，司徒美也没有跟他说哪怕一句话。
柯黎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打电话。
“喂？你是？”
“柯黎。”柯黎言简意赅，“上次我问你的事，搞清楚了吗？”
“哦……”电话那头的人拖着长长的尾音，听起来吊儿郎当，十分没有正行。
柯黎冷笑，“我劝你最好老实些，不然，当初我能怎么把你捉来弥沙市，现在就能再重复一次。”
“啧啧啧，”迈克坐在候机的长椅上翻了个白眼，“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比以前更无趣了。”
迈克是在上个月离开弥沙市的。
舒嘉芮的心里治疗彻底结束，简夺也按照当初的约定，把他手里关于他妹妹的资料都给了他，还附赠一张回意大利的头等舱机票。
只可惜，他找到了资料里的地质，但妹妹早就不在哪里了。
不过还好，通过向周围人打听一番，他也有了些其他线索，现在正准备飞向另一个城市。
“你最好能说明白。”柯黎咬牙切齿。
诚然，不论人前人后，柯黎都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但他其实也会生气，会火大，尤其是面对与自己在意的人相关的事情。
迈克知道他着急，也不逗他了，将自己的专业知识结合查到的资料，分析说：“如你所料，你老婆现在确实处于心理不健康的状态……唔……大段的专业知识我说了你也听不明白，但她确实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需要干预治疗了。”
柯黎拧眉。
这种情况他早就想到了，所以现在听迈克这样说，也并没有觉得意外。
他刚想问迈克有什么治疗方案，就听得电话那头传来一句，“不过我治不了。”
“你玩我！”
柯黎火了。
迈克什么能耐他是知道的，否则当初他也不会费劲心思的找这个人过来给舒嘉芮治病了。
“冷静冷静！”迈克倒吸一口凉气，“你听我给你讲啊。”
“说。”
“你老婆和嘉芮的情况不同，嘉芮那属于童年阴影加怀孕敏感导致的心里问题，但按你所说，你老婆此前并没有什么心理问题，也没有执拗与某件事，而且也断了轻生的想法，你以为人家钻牛角尖，但我觉得，人家比你想的通透的多！”
“那你怎么解释她现在的情况？”
“这个嘛……”迈克想了想，“要我说，她就是觉得没意思罢了。”
“没意思？”
“是啊。”迈克掰手指，“没什么新鲜事，无聊，所以发呆。”
“只是这样？”
“当然不。”迈克认真摇头，“可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
听筒里沉默了，只有浅浅的电流音从里面传来。
“如果非要心理干预，药物治疗也不是不可以。”迈克挠挠头，“你若是随便找个什么大牛专家，怕是无一例外都会这样做，不过我不建议——至少现在这个情况不建议，或者说，我觉得没必要。”
“好，我知道了。”
“嗯。”
柯黎挂断电话，站在阴影里，窗外是漫天繁星，可他的心中却只有辽无边际的黑暗。
他想，也许舒嘉芮说的对，他该问问小美的意见。
把手机丢到一边，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又拍了好几下，才再一次走到司徒美身边。
“小美，我有话和你说。”
回应他的，是司徒美无动于衷的态度和神情。
不过柯黎已经习惯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司徒美最近发呆的时间愈发长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着急的去找简夺和舒嘉芮帮忙想办法。
柯黎继续道，“弥沙市的警局过段时间会有一场新人考核，简夺说警局希望你能为那些新人做培训，关于侦查和反侦察……”
闻言，司徒美终于动了动。
柯黎一喜，见有效果，愈发卖力地说：“你也知道，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据简夺所说，他们特别需要你。”
是的，柯黎撒谎了。
简夺和他说的是，他主动找了警局的张局长，引荐了司徒美。
但对于柯黎来说，这不重要，只要能让老婆舒心一点，说人话还是说鬼话，他不在乎。
然，柯黎没想到的是，司徒美静默了几秒钟后，坚定的摇头，重新把头转向窗外。
瞬间，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眼眶蓦然红了。
下定决心过来和司徒美讲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内心还在犹豫，还在分析利弊。
可现在，他只知道，司徒美比他想象的更需要与人接触，更需要快乐。
柯黎心里有一点小庆幸，幸好舒嘉芮后来想出个新办法，不然他一定会更绝望的。
心中有了盘算，柯黎开始致力于游说司徒美。
因为他明白，司徒美拒绝的理由也许有很多种，但绝对不会是她发自内心的不想去。
虽然这女人之前一直表现的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他知道，这么多年来，她问心无愧，没冤枉过一个坏人，也没伤害过一个好人。
她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做的那样好，却由于种种原因，只能活在阴影里，得不到认可。
他不知道简夺夫妻俩是怎么想到和警局接轨的，抛去种种担心，他只想在心里感叹一句：太tm绝了。
柯黎蹲在司徒美腿变，执著地问：“为什么不呢？在此之前弥沙市的新人考核从来没拿过第一，他们真的很需要你！”
柯黎是瞎掰的，他也不太了解具体情况。
但其实歪打正着，弥沙市上次拿第一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张德帅柜子上的奖章都生锈了的说。
“我只是身体受伤了。”司徒美静默地瞥了他一眼，“脑子没有。”
柯黎：“……”
他本来觉得迈克还有一点胡扯，现在看，人家说的完全正确。
小美虽然不爱言语了，但好像其他什么的都还正常——好像比他都更正常一些。
但刚才话都甩出去了，柯黎硬着头皮也得继续往下扯啊，他干巴巴地笑了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